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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遗录-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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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的山洞忽然冒出“咔嚓”一声脆响。这声音极为突兀,定睛向来声望去,只见空间里不知何时竟裂开了一条缝隙。这缝隙好似破碎的镜子,随着咔嚓声蔓延而去,顷刻间便覆盖住了整个山洞。下一刹那,山洞中的景致在一阵哗啦声响中化为齑粉零散在地,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层完好如初的山洞。

    云婉便就在这山洞中翩翩旋身婷婷而现。只是此时她脸色微寒,纤纤玉手捏成拳头,良久叹了一口气,方才动身离去。

    原来云婉驱御狐影浮光诀,好容易到了山洞口,却发现黑纱女子先自己一步已然到了。她情急之下灵光一闪,先布置了一层看似粗劣破绽百出的幻阵迷惑对方,实则阵中有阵,又在外面布置了第二层幻境阵法。黑纱女子对道行毒功颇为自傲,自以为轻易破了阵法,却没想到自己仍旧深陷其中。云婉亲眼看着她将云菓开膛破肚挫骨扬灰,虽是自己幻境里的错觉,但少女心中就是说不上来的难过无比。

    她料想黑纱女子回去之前还要四处觅食,脚上却也不敢怠慢,径直往来时的地方飞去了。

    黑纱女子路上寻了些野果与山味,回去时已过了一个时辰之久。

    云婉静静靠在树上休养生息,仿佛从来也不曾离开。黑纱女子莞尔一笑,将果子与野味烧熟了分与她吃,云婉撕了一条野鸡腿细细咀嚼,入口如嚼蜡,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山洞中与云菓度过的日子。与少年的厨艺相比,黑纱女子却是要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她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那傻子被我养做疗伤炉鼎,想来却是救了我一命。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不过区区一介凡人,姐姐管他做什么?莫非心中挂念,要不要小璃帮你抓回来?”

    云婉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笑道:“罢了罢了,不过过眼云烟萍水相逢而已。况且那他在那山洞里,我先前在门口布置了一道简单的幻阵,该不会有太多危险。生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啦。”

    她微微一笑,“我们吃我们的,吃完好生修养,也好早日将姑姑救出来。”

    黑纱女子听她说的,心中最后一丝疑窦也打消。眼珠一转,又干笑道:“婉姐姐,不瞒你说,方才在外面觅食,思来想去,妹妹这点微末道行,在旁边装装架势还行,若跟你一齐去上玄院禁地救人,恐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琢磨着不如我远远跟着,姐姐一人过去,有什么危险我便啸月传音,也省得万一动起手来,姐姐还要畏首畏尾替我担心了。”

    云婉心头冷笑,‘蝎妖女’名号哪里是浪得虚名?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打着姥姥旗号“奉旨监督”。如今没抓到什么对自己不利的确凿把柄,又听说自己还要打上玄院的主意,女子自然不想再继续跟着涉险。

    云婉脸上却思虑再三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上玄院禁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去的。你也不必远远跟着,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免得日后回到族里不好跟姥姥交待。”

    黑纱女子眼中凶光一闪,眨眼便又笑盈盈道:“姐姐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不跟着你一路啦。”她说完起身,云婉也跟着站起来。

    二女彼此颔首,黑纱女子道:“如此先行分道扬镳,姥姥那边,我不会乱说的。”她故意加重“乱说”二字,云婉听在心里,眉头一皱却不好发作,当下只寒着脸点头转身。二人没有再作言语,那黑纱女子轻笑一声踏云破空而去,眨眼便消失在了茫茫苍穹之中。

    云婉看着她离去良久,喃喃自语道:“这野人也不知去了哪里,若是被同门救走倒还罢了,若是一个人,这深山荒林的,真不叫人省心。”她没的一阵失落,心中思忖片刻,颔首忖道:“罢了,我先四下寻觅一番,若见不着他,多半是被救走啦。到时候我偷偷潜入上玄院,好歹见到他安然无恙才行。”

    她脸颊莫名一红,也不说话,身子凭空散去,只留一道淡淡残影在微风中缓缓飘散。

第四章:梦境乾坤蛀封印 石穴奇缘出云婉(十七)() 
谷中日月交替,漫天星轨仿佛还未消散,霞光便又笼罩四野了。云菓回到听风院已有数天,期间风时雨每日为他驱赶体内死气,时至今日,最后一丝盘踞在经脉中的死气也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一个人静静坐在榻上,看着窗外岁月静好,恍若隔世。

    几天前,当风时雨为他疗伤时,少年身上遍布伤痕血痂,即便沉稳如沈澜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百里烟眼睛红肿了几日,想来心中难过,丝毫不输给他自己。

    他心中暖暖的,这世间总还是有人关心他的好坏冷暖。

    云菓苦笑摇头,心中忖道:“如今我内力尽失,换作从前,尚可在上玄院站住脚跟,可现在这种情况,岂不是白白遭人奚落,没的丢了听风院的脸面?”他面有难色,只觉得头大如斗,长叹一口气。

    又想起体内的往生蛤蟆,轻轻笑道:“蛤蟆兄,咱们两人也算是患难之交,有生死之情。如今大难不死,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一句话说完,却不见肚子里蛤蟆回音,云菓“咦”了一声,“难道蛤蟆兄睡着了?”

    又呼唤了几声,依然不见腹中往生蛤蟆的动静。少年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办法,说不得为自己疗伤的师傅会知道点什么。

    他转换了心情,目光也散开了去。

    四下张望,云菓瞧见墙壁上挂着那张虎皮,当下起身上前,往虎皮兜里探去,掏出一根手链和一支符咒笔。他抿了抿嘴,这手链晶莹剔透,冰雕雪琢极为漂亮,戴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些不妥。当下只能苦笑放进怀中口袋。又拿起符咒笔,暗自点头道:“内力是拿不回来了,即便我没日没夜修炼真气,怕也不是三年五载的功夫。”

    他拳头一握,目光坚定道:“不如我双管齐下、道武同修,一边重新积蓄修炼内力,一边研习符咒之法。只希望有所裨益,不给自家人抹黑。”

    他本就是坚毅笃定之人,一经决定立刻开始行动,半刻也不耽搁。比起符咒之法,云菓先开始的还是修炼内力,毕竟多年来武学一道早已渗入骨髓,即便当下真气全无、形同废人,修炼起来依旧是驾轻就熟事半功倍。他就这么盘膝坐地进入冥想,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傍晚时候百里烟来探望了一次。云菓问起肚中蛤蟆一事,少女脸色一白,缓缓道:“那蛤蟆的模样可吓死我啦!居然放那么恶心的怪物在小菓肚子里…”

    她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良久又道:“师傅发现你肚子里的异常,请了兑位尊首南师伯过来一探究竟。据说这东西已经和你同气连枝啦,就算是南师伯也取不出来。直接弄死又怕出什么纰漏,只好暂且将它封印起来,以后再做打算。”

    云菓表面上颇为高兴,其实心中对这往生蛤蟆极为内疚。说来两人都是被辜剑鸣淫威逼迫,为他人做嫁衣。这蛤蟆叫唤起来纵然要命,却不折不扣在危难关头救了自己。最重要的是一身毒血让山洞中少女云婉恢复健康。一念及此,云菓心中不忍,但不知道解开封印的法门,只好就此作罢,等待日后找机会救蛤蟆兄升天。

    再说百里烟。少女知道云菓想要研习符咒一道,不仅帮他重新充满符咒笔灵力,还将多年来的符咒知识由浅入深一一讲解。

    起初云菓还觉得通俗易懂,然而越是往后,越是觉得字句之间看似鞭辟入里,实则过于僵硬、不懂变通。少年数次打断百里烟的解读,提出的问题也往往刁钻古怪,寻常人断然不会这般思考。一时间即便以百里烟的道行水平都答不上来,二人相顾耸肩,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

    百里烟临走时千叮万嘱,让云菓不要随意操作,免得又发生之前在朴贤居中的意外。云菓表面上点头,内里不知为何却燃起一团对新鲜事物的无限向往。经过百里烟一番讲解,又感慨于自己内力尽失,此时此刻的云菓只觉得与符咒之道相见恨晚,脑中无限灵感汹涌而来,少年只待百里烟一走便关上门窗,再也忍耐不住,盘坐在地细细打量起来。

    云菓将八张符纸平铺在地,以极细微的灵力分别勾画八爻咒图。他虽然接触不多,但想来天赋异禀过目不忘,两道基础符咒顷刻完成。定睛看去,黄色符纸在半空浮动,一张扭曲空间,一张吞吐火焰,施施然散发出淡淡光华,煞是好看。

    但少年不喜反忧,喃喃自语,“据百里所说,天下道法之所以以修炼为本,符咒为末,本源还是在于符咒的三大局限性。”

    “这其一是威力有限。衡量一方宗门实力,固然要根据最顶尖之人的实力来断定。好比扶摇山,上下虽只二人,却傲然位列天下四宗之一,不知大哥的师傅究竟是何等的功参造化?然而八卦分化开来六十有四,记录里最强一道,不过是第六十三位水火既济。以水为主、火焰其中,攻守交合、焚灭制敌。强如此卦,尚只是顶尖大能一击之威,勾画起来却端的是繁杂无匹,稍有不慎不仅消耗灵力,还失了先机,若不是符咒大师,谁人敢在千钧一发之际使用符咒?”

    他缓缓摇头,继续忖道:“相同威力的符咒与法术,虽然符咒节省灵力,使用起来却苛刻、并不实用,这是第一个原因。”

    “至于这第二嘛,符咒终究要以灵力驱动。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本身毫无术法,又如何能催动强大的符咒呢?白白一身高深符咒之术,岂不是贻笑大方?”

    “至于这最后一环,还是出在实用上。符咒最大的弊端,便是需要即时勾画,立刻使用。若能将划好的符咒事先保存起来,关键时刻一股脑儿砸将出去,谁能抵挡?想法虽好,但却不能实现。划了就要用,真真愁死人。”他抿嘴道:“如此鸡肋,想不成为冷门都不行。寻常弟子以符咒加持倒还颇有成效,随着道行日深,符咒的效果便微乎其微了。”

    他双目炯炯,盯着身前悬浮半空的两张黄纸若有所思。良久,只见他抬起手掌,笔尖在当中一张符咒上来回勾画几笔,灵力吞吐间,只听“嘭”的一声,原本描绘着“乾”卦的咒纸轰然炸开,仿佛引爆了一颗小型空间炸弹,一时间被压缩的气体炸将开来,直把少年弹开了三尺距离。

    云菓跌坐在地屁股吃痛,“哎哟”叫唤一声方才慢慢站起来,双手不住揉着臀部,心中惊疑不定道:“虽说数万年来符咒之道早有定型,但我一看这符咒,就感觉似乎还有改造的可能。只是之前与这次实验结果都不尽人意,难道真是我多心了?”

    他眉头紧锁,缓缓摇头道:“八极同源,本就生自阴阳二气。若说勾画出来的符咒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那符咒存在的意义为何?古人说存在既为真理,数万年时光不能将其消磨,想必还是有不寻常之处的。”他暗自点头,一连又实验了几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好在注入的灵力极少,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云菓本就是不信天定命数之人,一连失败八次,如何能坐得住?一时又在地上铺了三十二张黄纸,每一次勾画与变幻就像一场玄术交锋,虽然屡战屡败却毫不气馁,一连又失败了二十余次,竟都不能达到少年心中预期。他心中烦闷不得其解,当下站起身子推门而出,转眼便走出了院子。

    这山谷白日里一眼便可望见尽头,只是夜色中远方模糊一片。已是五月时节,天气开始转暖,晚间的微风轻轻拂来,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寒意。

    云菓信步走着,师傅风时雨是爱花之人,整座山谷被她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四下看去,从早些时候的四月梨花芳菲起,到如今五月离草遍地生,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他走到一片芍药花甸前站定,仔细看去,大多数红药正开得娇艳,只有少数含苞欲放,再有的,便是花期即将结束,不多久便要零落归于尘土的残花了。

    云菓心头一动,举目向天看去,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头顶,星辰相伴,河汉迢迢,点缀夜空亿万年而不改,当可称为一个“恒”字。少年哈哈一声跳将起来,口中大喜道:“是了!是了!鸿蒙一炁分阴阳,只有阴阳调和才不失一个恒字。天地万物,有生必有死,有死也才催发崭新的生命,便如同这遍地芍药一般,若无花期,何来绽放?若无凋零,何来惊艳?我一味讲求一个“变”字,殊不知这“变”也要有理有据,不能凭空胡想,也不可恣意捏造。一叶一菩提、一符一世界,灵力也讲求“变”与“恒”。我只顾着将灵力重新注入勾画咒图,却忽略了能量恒定的道理,真真是天大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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