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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夕有点不能懂:“可是,算师门的沈先生告诉我,宁孤鸾师兄只相当于四岁的人,不要我跟他一般见识。”
花绍棠张开龙口,似乎是乐得不轻,“这么说也差不多,妖修的心智成熟比较慢。不过就算是人,四岁和十四岁区别很大,四十和六十还有什么区别?”
龙头摇一摇:“更何况,修士一生跌宕,不到临死也体会不到老迈。连天祚都好几万岁了,比白镜离还老呢。脑筋还不是个小娃娃?”
花绍棠一双龙睛,望着虚无的前方,淡淡总结道:“令生命更加成熟的,从来不是长度,而是密度。”
杨夕觉得掌门说的有道理,重重点头。
顺着掌门凝望的方向,也往前看。这虚无的没有目标的荒凉,实在难以准确的判断时间的流逝,和距离的辗转。
杨夕只知道,她的视野中第一次出现目标的时候,是一个亮银色的小点。
杨夕吸一口气,几乎是惊喜的问:“掌门,那是什么?”
“昆仑山。”花绍棠这样回答。
杨夕不等震惊完,小点就在眼中越变越大,成了一个小光球,而它上方又出现了另外一排更小的点。
“掌那些又是什么?掌门!”
花绍棠这次的回答更惊人,他说:“天藤。”
杨夕浑身一震:“昆仑是……”
“昆仑山,是天藤的根。”花绍棠淡淡的回答。
这句话太过惊人,杨夕消化了很久,依然是目瞪口呆的模样。而在这段时间里,那个光球眼看着变成了大光球——巨型光球——发光的半边天——整片视野都是光。
杨夕惊骇的发现,原来掌门人的飞行速度相当快,比地面杨夕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飞行都快。
可是自己一路过来,竟然没有半点风刀割脸的感觉。
在光球的颜色终于不那么纯白,而是隐隐的可以看见里面山脉的峥嵘铁灰,以及周围的茵茵绿地之后。
花绍棠终于停下来,“就到这里吧,再往前力场太强,我也护不住你。”
这光怪陆离的景色实在太美,杨夕痴望着这种似乎从镜子里看到的,银色的昆仑山全貌。仰头又能看见一线三十六个光球,近大远小,斜斜掩映着。
她如在梦中的又问了一句:“掌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呢?”
脚下龙神忽然细细的颤抖,而后杨夕面前的龙头乍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花绍棠的半身从缝隙中露出来,白发仰天一甩,虚境中飘散得极慢。
龙头上就这样,长出半个掌门人。
当然,没有衣服。
杨夕忽然有点想捂眼,她怕掌门事后灭口。
脱了衣服才发现,掌门人一身小排骨,身材与昆仑其他的剑修格外不同。
……就好像,没发育完全的少年人。
花绍棠没有回头,身形从背后看过去有点疲惫。单薄的肩膀因喘息而微微的起伏。
一把空灵的嗓音,语调却很沧桑:
“继承昆仑掌门的时候,师父怕我堪不透人心,便帮我定下了规矩。参与过大型战争,孤身陷入敌阵的时候坚决站在昆仑的一面;为昆仑做过三次巨大贡献;被至少一件昆仑灵器认主;救过万人以上的性命,杀过万人以上的性命;在尘世间断绝一切亲缘者,可为核心弟子。每一个核心弟子,都有资格看到昆仑的真相。”
花绍棠一个响指,把杨夕拎到了面前,倒提着看了许久,眼中有微微的纠结:“我确实不太会看人,甚至怎么养徒弟,都没有做得很好。你那几个师叔伯,全都被我养得怪怪的……可是,你也太小了啊。”
杨夕在心中默默换算核心弟子的资格:对昆仑的绝对忠诚,对昆仑的贡献以及威信,被昆仑的传承认可,对生命的领悟和坚持,最后,无牵无挂。
可是我何时对昆仑做了巨大贡献?
听到花绍棠的最后一句,下意识接口:“不小,我十九了。”
杨夕并不知道,昆仑创派近万年,还从未有一名弟子,在三百岁以前见到昆仑的真相。
大概花绍棠的师父,也不曾想到。
花绍棠挑眉。
抬手把杨夕拨了个圈,让她大头朝下。
好吧……忘了您八千多岁,那我是有点小的……
而后杨夕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头朝下的感觉。自己被拨转了之后,反而像是世界整个被颠倒了。
杨夕顿时一怔,那么……平时我们是按照什么来区分上下的?
杨夕小心的问:“那我现在,是核心弟子?”和师父,和邢师叔,高堂主他们一样?
“不,你还不是。”花绍棠摇一下头,点了点杨夕:“你只是有这个资格。昆仑没有金丹期以下的核心,登上掌门炼心路的时候,你才是核心弟子。等走完炼心路,你就是掌门。”
杨夕忽然发觉,这个掌门炼心路,似乎跟自己想象的有很大不同。听起来,是要花很多年,一点一点走的样子。而不是一次性走完的那种东西。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扒着花绍棠的手臂,把自己正过来,惊疑不定的道:“掌门炼心路是难道是……?”
“嗯,就是天藤。”花绍棠点头,又指了指头上的三十三点浮光,“不过要从里面走过去。”
杨夕惊愕的张嘴:“天藤不是断了吗?还能走?”
花绍棠道:“走是能走的,只是有点变化。而且走不到上界了。”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最终道:“等你走上去,就明白了。通天路不是外人想的那样。”
她此时的心情有点复杂,仰头望着那美轮美奂的三十三颗光球。久久回不过神。
“掌门人,昆仑……到底是……”
花绍棠垂着眼皮,轻笑一声:“传说,上古时期,这个世界是神创造的,并且统御了上亿年。神爱世人,那时候人落地能修行,不需要争斗,遍地都是修士。就像现在的蓬莱岛那样,靠信仰换取天地之力。
“百万年前,人间第一个不信神的强者诞生,登上神殿,诛杀创。世神。从神手里抢来了通天之路,命名为天藤。并建立了昆仑派守卫天藤。
“他第一次昭告天下,人的力量并不一定依附对神的信仰而生,而神却要依靠人的信仰而存在。侍神道统,从此衰微,直至崩溃。终于,神灵连维持自身存在的信仰都积攒不够,陷入了永恒的沉眠。那是蓬莱时代的结束,也是昆仑时代的开始。”
“从初代到三代,昆仑一直是守卫天藤的那个门派的称呼。因为天藤之根叫昆仑山,所以那个门派,就会被称为昆仑。而昆仑掌门不飞升的惯例,就是为了防备上古神的复苏。如果他们的信仰忽然够了,昆仑历代的最强者,随时准备好再次屠神。”
他回过头,看着惊愕的杨夕,笑出声来:“很意外吧,我第一次听的时候,比你更震惊得多。为之奋斗了许多年,忽然发现我们才是背叛者,屠戮了创造自己的神祗,是故事里的反派。”
第211章 消失的山门(三)()
听罢掌门人的话,杨夕沉思了很久,终于低声开口:“掌门觉得,昆仑是反派?”
花绍棠以仰望的姿势,凝视着昆仑山的银色光幕。
忽然,嗤笑一声:“要我说,初代昆仑就是悖义忘本的熊孩子,贸贸然干翻了爹妈,然后发现没爹没娘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
银龙载着杨夕,开始慢慢的绕着昆仑的巨大光球旋转。
杨夕眼前于是呈现出极其惊人的一幕。因为有那三十三个小光球作参照,她很确定自己是在绕圈,然而不论她绕到哪一边,看到的都是俯视的昆仑山——只不过俯视的是不同的部分。
花绍棠慢慢的开口:“有爹妈掌管的家,才有安稳的日子。随着上古之神一同消亡的,是这个世界稳定了上亿年的秩序。”
杨夕思索了一下:“没人想过把那些神迎回来吗?”
花绍棠一笑:“有啊,二代昆仑花了近万年光阴,以众生对生死轮回的敬畏为基础,万年香火,唤醒了冥神烛阴。”
“然后?”杨夕问。
花绍棠道:“然后地府就被鬼修给拆了。”
杨夕不说话了。
地府消失,轮回终止,六道混战。
这是二代昆仑灭门的根由,她记得的。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整个门派都搭在了那一场大战里。
而拆了地府的鬼修,至今都没能从失去冥府的打击中,恢复昌盛。
杨夕又思索了半天,谨慎的开口:“神既然能□□,难道不能修复地府吗?有没有人试过……”
花绍棠阴凉的一笑,“三代昆仑试过。在自家后院里,试着把神养起来,小心保护。”
杨夕一看花绍棠的表情,便大致猜出了结果:
“结果也□□了?”
花绍棠笑得有点凉薄:“五百道派联合起来,打上昆仑山门。掘地十里,挖出了空神奢比尸,挫骨扬灰。而天藤也在那一战中,彻底断了。”
他垂着眼皮,一手搭在龙头上:
“初代昆仑杀死的,不是神本身。而是这个世界的众生,对于‘至高无上’的敬畏。”
杨夕不禁倒抽一口气:天藤也是人为断的?
若说地府是人为消失,杨夕还没有太明显的体会。
她毕竟是个人,没当过鬼,想象不出鬼修后悔不后悔。至多觉得佛门被连累得无法修行,实在躺枪得很无辜。
可是天藤断绝,这件事对整个修真界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这些年的典籍记载中,飞升的统共才多少,当年走上天藤的又有几多?
天藤若在,修真界的现状,与如今看到的绝对不会一样。
所以历代的天道大劫,其实全都是世间众生的咎由自取?
从这样的历史顺下来,历代昆仑应劫灭门的血泪史,简直成了一部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黑历史。
杨夕沉了嗓音问:“天藤需要修复,难道还有人反对把神迎回来?”
花绍棠嗤笑一声:“那毕竟是神呢,再怎么爱世人,能咬牙忍了世人把它送走,能捏着鼻子认了世人再把它迎回来。总不会甘愿,一直被这么被世人迎来送去的。”
指节敲着龙头上的鳞片,龙身绕着“昆仑山”飞行,花绍棠侧过头,那球形的光幕里依稀闪过了人丁最兴旺的“昆仑书院”。隐约可见蚂蚁大的黑点,密密麻麻在一堆彩色小块中移动。
“天藤断绝之后,侍神道统终于撤出了大陆。留下话说:神已震怒,终将归来,降下天罚,惩诛所有的背叛。”
杨夕沉默了半晌:“实在可以理解。”
花绍棠仰头望着昆仑的光幕,展开双臂:“所以,四代之后的昆仑,不再是为了镇守天藤而存在。而是为了防止上古神族的苏醒。”
“凡有迹象,皆尽诛杀。”他一定一顿的,慢慢的说道:“至此,昆仑才真正成了,天道叛逆的代称。”
从杨夕的角度看去,银白的龙头上,掌门人映着萤光的半身和双臂交错成一个十字,在巨大的圆形光幕中如此矮小,仿佛是个不能合拢的拥抱。
可因为那光幕中不论怎样看都是俯视,花绍棠那飞扬的白发,又像极了是在从空中,飞速的坠向大地。
杨夕望着掌门略显单薄的背影,轻轻出声:“可是掌门,后来的昆仑如何确定,那真的是神的意志,而不是,仅仅是那些侍奉神的人的意志?”
“不,我不确定。”花绍棠放下手臂,垂下头笑一下:“包括刚才跟你说的全部,我也都是道听途说而来,我才八千岁寿命,不曾亲身经历过任何一件。何以去伪存真?”
他复又抬头,凝视着光幕中流转的昆仑山:“但是我不能赌。赌身为神,就真的有博大宽容到无有底线的品性。它究竟视我们为子女,还是把我们当造物?十二祖神复苏之后,最初的使神就会觉醒,一念有光,一念灭世。他的一念之间,我们输不起。”
杨夕伫立了许久,无声的吐一口气:“原来您是这么想的。”
年轻的女修士皱起眉头,斟酌着用词:“您觉得初代昆仑对不起创始神,可是事已至此,苍生总要活下去。您只是在将错就错。所以,我们是反派,是不道德的。”
花绍棠笑了一笑,身姿坚定,眼神却迷惘:
“我觉得,虽然是神创造了众生,如众生之父母。但是我想,即便是个凡人,也没有因为太太太爷爷,把太太太太爷爷撸死了,就去自杀,以求原谅的道理吧?”
杨夕想了一想,没有立刻发言。
她恍然发觉“昆仑”二字,与自己曾经的想象有绝大的不同。
五代守墓人说过,每有人想重开民智,打起的旗号便又是“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