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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被刚才扑面而来的杀气吓破了胆子,这回倒是飞快的就说完了。
“在靠近中央之森的翠屏秘境,一起被抓的有一百多号,但是被转移了地方之后聚在一起有两三千人……这回我可把知道的全说了!我刚一被转移就□□跑了,他们干嘛抓那么多人,我真不知道!”
邪派汉子飞快的讲完,却发现这些正道的大哥大姐们,半点反应也没有。
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抡起剑来砍他,心中惴惴,弱弱的补了句:“是真的……”
许久,邢铭首先开了腔:“中央之森,既不靠南海,也不靠雪山,是我内陆腹地中的腹地呐……”
有人低声重复着邪派小道的话:“一波被抓的一百多,转移之后两三千。”
诛仙剑派的年轻掌门静坐了半晌,道:“看来我们是真瞎!”
许久,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当家,又毫不避讳的转过头凝视着邢铭:“竟然真是只有你一个人长了脑子。”
他刚刚才说过——拿出证据来,不要以为在坐只有你一个人长了脑子。话音都还没落地,证据就自己找上了门,作为诛仙剑派特意推举出来的改革派当家人,他年轻激进而又坦然,毫不在意的自打脸。
霓霞派掌门人不禁轻轻斜了他一眼,倒是个磊落的小后生,虽然很不讨人喜欢。
待要回过头去看看邢铭的反应,却见邢首座的神情中毫无得色。他在海外所受的重创一直不曾痊愈,已经很久都无力支持修饰面貌的幻术了。此时的邢铭,全然是一副地底下爬出来的鬼样子,五官虽然无甚太大改变,然则发如鸦羽,眉目深黑,衬着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不笑的时候便有些沉凝的冷峻,
他忽然道:“搜魂。”
在场众人,只有邪派的两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媚三娘柳眉倒竖:“你敢?”
血幅王大弟子整个人都缩到了桃夭老祖的身后,难为他体型比媚三娘大了一整圈,还能一边儿哆嗦着一边儿不露出半点肉。
正道人士慢了好几拍反应过来,不禁有人惊呼出声:“那是邪术!”
邢首座半个眼神都没分往那边,只是盯着媚三娘身后的邪派小道:“一颗九品魂石。”
那血幅王大弟子真不愧是顶着怪潮闯秘境,要钱不要命的好汉。
“搜魂”号称修仙界最痛苦的拷问,没有之一。因其实在惨无人道,受刑者多死,故为正道所忌。然而这位“好汉”一听给钱,还是那么多钱!肩也不缩了,腿也不抖了,威武雄壮的从媚三娘消瘦的肩膀上冒出半个头:“三颗。”
邢铭直接道:“行。”
“不行!”媚三娘的声音几乎与邢首座同时响起,一耳光给肩膀上的脑袋扇回去,当场给那要钱不要命的好汉扇蒙圈了。
直接与邢铭对话道:“搜魂伤神识。我答应他师父,把人全乎的带回去,带个从此修为难进的只怕不算全乎。邢首座,我以为你是条磊落的汉子,没想到也是小肚鸡肠。我们若真有心骗你,又何苦冒死上门找你?”
邢铭道:“不是防你们,仙灵宫叛徒陆百川,精通抹人神识改人记忆的逆天之法,本人极难察觉。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知。”
媚三娘咬牙,闭眼叹道:“自取其辱,我真特么是有病,……翠屏秘境入口向南三十里,沿地下河而行,蓬莱与落难修士的打斗痕迹并未消去。蓬莱道法与内陆殊异,你们可以派人去看。”
“我去。”诛仙剑派的年轻掌门站起身来,“诛仙秘术可从残留痕迹还原兵器轨迹,从而大致复现当时情景。”
邢铭看一眼媚三娘听说这秘术并无异色,点头妥协。
同时心中对桃夭老祖的为人产生了一丝疑惑,如果她只是把血幅王的弟子送来,还可以说是人之大义,或者还了昆仑花绍棠救她死狱脱困的人情。桃夭老祖是蜀山的温和派,并非十恶不赦,邢铭是有了解的。
但邪派之人无不自私自利,她竟然亲身涉险去验证过,这就未免有些……上赶子?
媚三娘手底下功夫一般,混迹蜀山自然也是七窍玲珑的心肠,察言观色的好手。更何况邢首座这臭不要脸的,根本就没有掩饰意思。
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似嘲似讽,平地又扔一颗炸雷。
“其实在天羽帝国云氏,在叛变之前,是联系过我蜀山的。”
满堂正道勃然变色。
邢铭沉默不语,等着她的下文。
媚三娘目光平平扫过众人,道:“云家给蜀山展示了蛊毒的防不胜防,而后邀我蜀山入盟,趁着海怪大劫干掉仙界四巨头的首脑。”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邢铭一眼,显然他就是这“被干掉”的目标之一。
“云想闲真是生了一张好嘴,许下的利益十分诱人,蜀山八十八洞府,你们猜最后有几洞答应?”
邢铭直面媚三娘的敌意,并不恼怒,盯着媚三娘的眼睛看了半天,有点明白。
“邢某斗胆猜测,一个也无。”
媚三娘一偏头:“邢首座果如传闻一样,人精似的,不好糊弄。”
传闻?邢铭意外的挑了挑眉。
蜀山大战之后,昆仑战部首座有二百年再没涉足蜀山那犄角旮旯的地界儿,怕的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桃夭老祖是近百年才成名的邪修,到底是哪儿听来的传闻?
媚三娘不离手的折扇往手心里一磕,“不过他们是没去,我还是去看了看的。谁让老祖我是个天生的劳碌命,不看一眼不放心。”
邢铭抬眼望他:“看完的结果呢?”
媚三娘想起死狱里那挤满甬道的行尸,脸色黑了一黑:“更不放心了。”
邢铭这才露出一个略微缓和的神情,并且坐正了身子。
“多谢。”他说。
这样一来,一切就终于对上了……
对于南海的惨败,邢铭一直有一个想不通的疑惑,北斗剑派、炼尸门、还有其他二三十个小门派临阵倒戈,怎么就会事先一点风声异动都没有?
牵涉门派之多,人数之众,还有观他们准备之充分,那简直是内陆修真界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祸起萧墙。
而那些背叛的门派,又并不是一直以来铁板一块的同盟。甚至炼尸门与剑修为主的北斗,还是有摩擦的,炼尸最好的材料,就是剑修的尸体,虽然他掌门治理有方,门下并不曾出现杀人取尸,但每逢大战就去“拾荒”,还是有的。
人家拾荒捡无主的法宝,他们拾荒捡没人认的尸首。回去修修补补,然后跟人干架的时候,哗啦棺材盖一打开……旁边的人一看,好么,这不是我师叔、师伯、师弟甚至是我媳妇么!
那滋味实在是……
所以炼尸门和每一个剑修门派都有摩擦,本是绝不可能共同拥有什么秘密的。
却原来……是云家牵头的时候,游说的对象选得好。
人家的对象是,与四巨头有仇的。北斗、炼尸门、蜀山……
邢铭绝不相信,除了蜀山邪修之外,所有被游说过造反的门派,全部都加入了叛徒的联盟。可是这目标的选择导致了,那些没有倒戈的门派,即便不会加入云氏一边,也绝不会把话透出来。
纵观整片大陆的修真门派,四巨头一手遮天,只有蜀山邪修死猪不怕开水烫,才会跳出来讲:我跟你说啊,我跟你有仇,另外一个跟你有仇的拉拢我跟他一块儿报仇,我看不上他没答应~
而且那些仍在抗怪联盟中的门派,未必就不想看着四巨头倒霉。
毕竟,按桃夭老祖的说法,云家起事的由头是,干掉四个门派的智囊……而已。
只是不知,到底是云家到底是有意瞒下了蓬莱之事,还是后来才傍上了蓬莱的大腿。
总之那背叛的人,以及那些虽未背叛,却并没有声张揭发背叛的人。并不一定在背叛的最初,就是为了与海怪为伍,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只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云家的野心配上了蓬莱的手段,最终才鲜血淋漓的捅了昔日的同盟一刀。
而他们,和他们,那些背叛和包庇,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这样想着,昆仑邢首座郁结多年的心情,忽然明朗了起来。
他并不打算宽恕那些背叛者。
路是自己走的,从那些人拈住云家橄榄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期与昆仑之间的不死不休。
有心也是一刀,无意也是一刀。
逝去的生命,并不会因为凶手并非邪恶,而是愚蠢,就可以无需代价。
然而,有心和无意,终究还是不太一样的。
至少后者,不至于让人,对人性太过绝望……
云家这一手反间玩得实在太漂亮,也是四巨头平日不知收敛,张狂行事的必然。数万年前盛极一时的天羽皇朝,是今人无法想象的辉煌,然而这辉煌没落之后,苟且至今,已经发酵成了当今修真界的一颗毒瘤。
云氏后人有大才能,然而逆了人心时势,这才能就成了可怕的祸害。
邢铭以为,反攻南海的战争,当从剜去这颗毒瘤伊始。
“因为我蜀山的修士,或许经常为恶,毕竟鲜少犯蠢。”媚三娘凉薄寡淡的嗓音,把邢铭从兜兜转转的思绪中唤醒。恍然回神,似乎刚刚斩命剑派的战部首座,很深沉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臭名昭著的邪修,利益至上的邪修,自私自利的邪修,从不关心旁人死活的邪修,皆尽收到招揽,却并无一门一派,甚至一个人应声。
甚至还有媚三娘这种,亲身犯险去查探真相的。
自然,邪修中也有一些不那么穷凶极恶,甚至有一些多少还有点苦衷。但若不是个但求我身荣华富贵,不管旁人挣扎死活的,谁会去练那些有伤天和的修行法门?
血炼、魂修、采补,哪一个不是损人而利己的通天捷径。
邪修也可以有千百种优秀的品德,比如忠诚,比如守信,比如至孝,但绝不可能……心怀天下。
媚三娘半垂着眼睛,低声轻笑,她声音里有种中性的清脆,有意为之的时候,便异常的婉转摄人。
“蛊毒这个东西太邪性,以往只是典籍里读过,亲眼见到才知何等惊世骇俗。这东西害人~也未必就利己……”细长的媚眼意味深长的飞向首座的千年僵尸,显然知道些什么。
邢铭面无表情,握在扶手上的手指却微微抽动了一下。
“若被有心人施展开来,简直是一等一的灭世杀器。只是不知这混蛋玩意儿有何限制,才让我和诸位到今天都还好端端的喘气儿。你们正道旁的好事儿没干,这六道大忌的约定倒是都有点道理。刺杀正道四巨头,糊弄谁呢?”
媚三娘斜斜的抬眼来,既妩媚又阴冷的依次扫过诸人,一定一顿的笑道:
“那东西不应该存在。我们比你们,更相信人心之恶。一件武器,只要能够行凶,就一定会被使用。”曼妙的轻摇臻首,不怀好意的睇着邢铭,“武力,没有威慑。”
明明是一番振聋发聩的敲打,偏她的讲话的态度轻浮孟浪,更听得人脊背上直往外冒寒气。
就像那传闻中,上古妖魔的蛊惑。
邢铭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阁下的善意提醒,我等已收到。慢走不送。”
媚三娘收了前番态度,冷冰冰看他一眼。这收放自如之间,不愧是个邪派妖女。昆仑的女修士,连九薇湖这个真狐妖,也都做不来这般翻脸如翻书。
一把拎起比他壮硕许多倍的血幅王大弟子:“我们走。”
“慢着!”低沉的声音骤然从角落响起,却是斩命剑派的战部首座,长剑铮然:“你可以走,把血幅王门徒留下。”
说话间,手中本命灵剑依然半截出鞘,逼人灵光连空气都为之一寒。
媚三娘却出手比他还快。
蜀山的生存环境,从来算不上好。外有正道大派时不时围剿,内有各方同道斗角勾心,出门谈判永远要随时防备着黑吃黑。
人心险恶,就感触良多。盗亦有道,却是哄孩子都不信。
蜀山邪派从不同情弱者和蠢货,不能自保的打死无怨。他们没有怜悯之心,不论对人,还是对己。
左手折扇“哗啦”一声铺展开来,桃红瘴气汹涌弥漫了整个大厅。
右手黑莲披风旋转着抖开遮住了自己和身后的血幅王弟子,众人瞬间失去了她二人的踪迹。
凉薄的嗓音在空旷中响起:“邢首座,我答应血幅王那老东西把他徒弟全乎着带回去,若是擦破一点油皮,桃夭老祖四个字在蜀山也就没甚可混了。那我不如今天交待在这,也豁出了性命也泼你昆仑一个恩将仇报的脏水。”
媚三娘这一出手,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