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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另外一个可能,苏长宁顿住身形,足下紫色剑光一转,往正南方向而去。
那道气机,不该是由修者所发,而该是禁制被触动。
重新回忆彼时气机在神识中波动的方向,苏长宁心中已然有八分把握,触动禁制的那一位此时已身入其中,向东南而行。
直接赶去正南,正好省去再循迹而入的功夫。
紫色剑光飞掠,苏长宁的眼光始终扫视着足下飞速倒退的景物,除却时隐时现的白色残垣,看起来别无异样。
可她并不在意,仍一路御使剑光向南而去。
在一处看似平常的山地按落剑光,眼前犹自矗立的这根玉白凤纹长柱,却终于拂开了苏长宁心头最后的一丝迷雾,令她瞬间明白了为何踏入此地址之后熟悉之感便从未停止!
这里的确是紫霄秘府不错,但却曾经还有另一个名字,天玑宫!
此处,正是她从前的本命灵宝天玑宫!
本命灵宝与主人根基勾连,息息相关,是以在她殒身之后,天玑宫便一日日破败下来,以至于往日云台宫阙如今唯余残垣断壁,内中灵气更是寥落,世界法则崩塌,若是她再晚来几万年,大概便就要重归混沌了。
但是,为何她的天玑宫,又会成为紫霄派内门弟子试炼的秘府?
其中所谓“机缘”,指的又是什么?
对天玑宫,无人比苏长宁更为熟悉。自从化神后,她于功法器物一途便看得极淡,从前收集的玉简秘宝大多都留在了曾经的宗门之中,下临天玑界的天玑宫中,虽则仙云氤氲,却并不像其他人所猜测一般内中遍地是宝,反而绝少灵物,更不必说传承了。
无怪乎天玑宫落入紫霄派中三千余年,却并无一名弟子真的在其中寻着什么“机缘”。
身在前世灵宝之中,苏长宁并无太多安心之感,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不过,此处既然是她的天玑宫,那灵气波动传来的位置,定是正南无疑了。
从前天玑宫的飘渺庄严,泰半系自苏长宁自身而来,一旦失去主人,便如现下一般,仅是有些特殊的洞天罢了。
若说其中还有什么特别的所在,那大抵便是南方的常羲池了。
曾经的常羲池,内中池水非水,而是自天玑下界汇集蒸腾而上的清绝之气,液化为水,修者若至身其中三刻,便有伐骨洗髓之功。从前苏长宁便时常取一些交给门派,使得门中一些心性上佳,却受限于天生灵根而始终难以更进一步的弟子,也有可窥大道的机会,说起来,的确也算得上是一宝。
难道,是被人误打误撞找到了常羲池所在?
那此人定是气运非凡了。
一面想着,苏长宁一面又运起剑光,向南方飞掠而去。
君宛烟自半是干涸的池水中起身,一身弟子服上沾满了黑灰污迹,可她此时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因为在修真界被称为“废灵根”的五灵根天资,她自入紫霄门后,便处处被人奚落冷待,人人都能将她践踏在足下。虽然因为替漱月解开走火入魔功体全废之危,体内百脉被强行拓宽,令她在修行之途上从此事半功倍,但又如何比的上如今在池水滋养下,成为五行完满的五行灵根!
五行灵根,是最为不利修为的一种驳杂灵根,可一旦五灵根修者五种灵根尽皆均衡,达到完满圆融,却是修真界中最强灵根。
想来紫霄秘府中的“机缘”多半就是这个了,没想到竟为她所得。
不过她这一路行来,奇遇颇多,到此也有些见怪不怪了,欣喜过后,便施诀除去身上的脏污,正想不着痕迹地离开,以防被人发现自己得了机缘,却被心中传来的一道语音打断脚步。
“小女娃,你以为这池水便是此处真正的机缘?这里可是数千年前的仙人之界!”说话的正是那位因机缘巧合,而进入自己识海的老祖前辈。
君宛烟闭目向内传音:“那前辈的意思是……”
“真正的机缘,在池底。”那苍老语音回道。
暗道这位前辈果然是曾经化神的大能,往往能知自己所不知,助自己良多,君宛烟忙追问道:“如何进入?”
回答她的,却是另一道稚嫩语音:“烟烟,往右。”这次出声的,却是她在还是炼气低阶时兑换到的一粒石头蛋中孵出的不知名灵兽毛团。毛团除了在斗法中攻击力极为强大之外,还对宝气分外敏感,也是她的一大强援。
君宛烟如言施为,果然在池底右边发现一处玉环,伸手轻轻一拉,只觉一阵轻震后,本就半是干涸的池中碧蓝色泽的水刹那便泄了个干净,露出一道半启玉门。
向门缝中往内远望,只见一片漆黑之间隐隐有火光微闪,并看不到尽头。
君宛烟当然不会因为前路未知而身入宝山空手而回,只是谨慎地自储物囊中取出一件尺状法器,然后向推开了门向内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君宛烟的大机缘又要来了,当然,前途比较无亮……
第31章 紫霄秘府(四)()
君宛烟并不知道,这条冗长曲折的通道中,并没有一星半点宝物,也没有她苦寻不得的功法玉简。
通道最深处,唯有一具巨大冰棺。
冰棺三面都镂刻着带有丝丝玄奥之意的阵法花纹,其上镶嵌着无数灵力充盈万载难耗的极品灵石,寒冰冷光之中又带着灵石幽光,看起来清贵无双之外,却又十分诡异。
感受到有人破禁而入,而自己布下的阵法却只被激发了最低阶的几个,冰棺巨大的棺盖缓缓升起,竟有人自其中直身而起。
紫白相间的袍服层叠逶迤,一路拂过冰棺边缘,而后又落在甬道白玉铺成的地面之上,恍若紫霞伴云,难以言说的优雅。
身后棺盖轻如片羽地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担忧惊扰到谁轻浅的梦境。
拂袖之间,水镜半悬于空。
映在其中的,正是在与一处阵法傀儡苦苦相拼的君宛烟的模样。
全然陌生的容颜,却能自她身上感受到丝缕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在见到这个身着紫霄内门弟子服饰的女子祭出那尺状法宝时,玉白修长的手指微曲,最终却还是松了开来。
已是三千余年过去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本命灵宝。
直斩元神、泯灭轮回,斩于夙洄之下者,尽皆消散自然之中,不再存于诸天万界。
可他终究还是因为一个模糊的推衍而来到此界,立下紫霄传承,在她留下的灵宝中守候三千余年,只为一个几乎没有可能的可能。
或许,放手的时候已到。
三千年来,此事已成了他心头执念,以致修为停滞不前,曾经触手可及的合道之途,却变得遥不可攀。
眼前这女子,身上“她”的气息多半是由昔年“她”金丹之下惯用的法宝七星渡生尺而来,能寻入此处所在,或许正是应了当年卦象中的一线生机。
又一拂袖,镜中水色波动,正缠着君宛烟不放的傀儡顿时化作青烟,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难以形之言语的华贵声线响起:“你,可愿受我传承?”
君宛烟心中一时如同沸水般活络了开来,果然老祖与毛团都是不会骗她的,能够替她伐骨的池水,又如何比得上这池底的秘传机缘!
于是也不管这道声音究竟是由谁发出的,她当下纳头便拜,口中高声道:“前辈,紫霄樊桐君宛烟愿意受您传承!”
她的心思波动,如何瞒得过那位。
不过在觉察到她心中所想时,他亦只是付诸一笑。
如“她”一般心性之人,诸天万界之中,或许难再有第二人。
自己的传承送出去便也罢了,但从前那番因果,看来是要始终背负至他消散的那一刻了。
正想动手将水镜中人移转入内,可磅礴无比的神识感应中另起的一道波动,却令他生生止住了动作。
怎有可能?
三千年来,他未等到一人,而今天,却连续遇上两个?
思及月余前遥自他处传来的那一丝熟悉灵气波动,他早已难起涟漪的道心,竟是微动。
对这一切,仍伏倒在地的君宛烟自是全不知晓,一心只想着在受了这位不知名秘府前辈传承后,凭自己与她同阶的修为,就算不在秘府中,也可轻松将苏长宁斩落,那真是再好不过。况且斩草除根,倾宫峰上下不如也一并陪她去了,至于她的那些好友们,就算是叶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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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宁在常羲池边按落剑光,见原本灵气氤氲的所在,如今已只剩了一池枯涸,心中暗叹之外,颇有几分天道无常的感慨。
当年君临天玑的自己,也不曾料到会有殒落重生,再步天阙的这一世。
只是并未看到有人在场,难道方才感受到的灵力波动,仅是因为有弟子入内误触?
如斯理由,显然并不能说服她自己。
于是苏长宁开始耐心检视起来。
细察之下,果然被她发现,池边几株蔓长的灵草枝叶上犹带水迹,那水中饱含的至清之气,除却常羲池水,还能是什么。
曾经对常羲池再熟悉不过,苏长宁很快在刻意留心下,发现了池底那从前并不存在的玉环。
伸手抚上玉环,动作却在下一刻生生止住,那种不知自何处油然而生的危机之感,竟是她重生以来所感到最为强烈的一回!
这道门,她究竟该开,还是不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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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宛烟伏跪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可那道声音却迟迟没有再度响起。
一时间,方才心中所想种种似乎都变成了泡影,剩下的,唯余一片茫然和不甘。
“前辈?”又过了许久,君宛烟终于忍不下去,抬头扬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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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之前,静立之人的神色,终于在其中一道气息远去后,又恢复了平日的优雅从容。
两个,真的是两个。
两人身上,都令他似有所感,仿佛是“她”,又似是而非。
甬道内的那个女子,是因为手持七星渡生尺的缘故,方才身染“她”的气息,而常羲池的那个,又是因何而让他有所感应?
加上月前的那股灵力……
莫非是他道心之乱,已到了更为严重的地步?
思虑之下,竟是熄却了那份交付传承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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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宛烟的问话并未得到回答。
仿佛先前出现的那道绝华美不过语音,不过是她自己妄想所幻。
在心中急切地呼唤着老祖和毛团,想让他们给自己一个答案,谁知竟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冗长的黑暗甬道之中,分明已没了方才的步步杀机,可君宛烟却觉得彻骨的冷,自足下一点点蔓延而上。
也不知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跪伏了多久,终于,眼前光芒微现。
“紫霄弟子,此枚银环赤龙令为吾昔年所藏,你收下罢。”那道她期盼已久的语声终于再次响起,可听起来,竟并非留下传承之意。
君宛烟一时心绪烦乱,若是她不知有此缘法也就罢了,可明明偌大机缘就在眼前,为何转眼又成一场虚空?
甚至顾不上接住悬浮半空的那枚紫玉小令,君宛烟只是向前膝行几步,叩首又道:“前辈……”
但是没等她将话说出口,那紫玉小令便因骤然失去了灵气的扶持,随着一声脆响落在了地面。
而先前那道磅礴无伦的气机,似乎也在同时消失,再难寻觅踪迹。
“前辈——!”
随着那道力量的离去,先前被压制着不敢动弹一分的老祖和毛团也都恢复了自由,他们自是清楚君宛烟现下的处境,可却都诡异地未发一言。
君宛烟木立当地,久久无语,许久之后,脸上神色方才由木然,变为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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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宁最终,还是没有拉开那扇门。
当她的手心贴上玉环时,体内本是自如运转的灵力竟微微紊乱。
天玑宫曾为她所有,可玉环之下的所在,却是她第一次觉察到的存在。
那一刻,她只觉得这道门隔开的,是她的前世与今生。
一旦踏入门中,原本泾渭分明的两生,便会开始交织、纠缠,变成一张纤密的网,将她紧紧缠裹其中。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术法相接的爆裂之声,正令她自那般微妙的心境中脱身而出。
伸手一招,紫绶剑踏入足下,苏长宁驭使剑光划空而去,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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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尽头,巨大冰棺的棺盖在衣袍逶迤入内后重又无声落下,合拢时刹那而起的灵力波动,在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