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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剑光来得实在太巧,正在苏长宁刺向君宛烟的霸道一枪落空后斩落,于是许多弟子便猜测道,许是君师祖的隐藏手段。
也有说方才是君师祖故意示敌以弱,等的就是苏长宁入毂,而后受她此斩的。
果然片刻之后,金榜之上亮起的名字,是君宛烟。
君宛烟多少还未自先前的震惊中恢复,脸上倒没有多少喜色,只是默默走回了阁内。
只有在于苏长宁擦肩而过时,方才握紧了垂在广袖之中的手掌。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何滋味,击败苏长宁,正是她这些年来苦苦所求,可是此时一旦成真,又仿佛并不能稍解她心中的郁结。
一时间,君宛烟也是有些迷茫。
苏长宁眼前,却是一条坦途。前路对她而言,从未如此明晰。
“君师姐。”只见她一笑之下,竟是君宛烟绝想不到的一句说出,“是我错了。”
“未曾明白的人,是我。”
“啊?”阁内正关切着斗法台上局面的姜萍将此一言听入耳中,不由失声低唤而出。
难道长宁真的是被那君什么什么的一招压服了,才会说出这般示弱之语?
听在其余人耳中,不啻是将君宛烟在此局中大占上风一节更为确实。
“长宁,君宛烟有何不明,你又明白了什么。”见苏长宁缓步入阁内,神色间并无多少波动,素离方才收回眸光,问道。
苏长宁微微一笑,只道:“人各有道。”
没想到她会回以如此答案,素离微怔之下,片刻后才又勾起唇角:“原来如此。好一个‘人各有道’。”
说着他眸色微转,在斗法台边被众多弟子包围在其中的身形上一掠而过,才续道:“可能看清自身所步行之道者,又有几人。”
道途之上,第一座难关,便是明心见性。
修士常常未能摆脱识见之障,以妄为真,作茧自缚。一时得了什么珍贵法宝,便以驭使压服旁人为快,流于好勇斗狠之徒;一时得了什么天材地宝、极品功法,又珍惜万分,纳于戒中夙夜不得安寐,修行之中亦是念念难忘,生怕为人觊觎抢夺,殊不知早已是心魔暗生。
修行一生,而未知自身心中真正所求,浑浑噩噩,与凡世俗人又有何异。
苏长宁重生以来,道心端正不移,问道之心执着未改。
但与此同时,心中存了此种执着,便是着相。
直至生死之间的绝大恐怖临身,才令她发现自己以为一心不动,却是早已迷失。
那一剑斩落,固然是死生只在瞬息之间,可亦是令她觉醒迷梦的雷霆手段。
或许,就连斩落这一剑的那股力量,也不曾料到会是如此结局。
随着苏长宁与君宛烟之间的惊魂一战结束,本次道魔之争斗法只剩下最后两场。
没想到才调息完毕的君宛烟,又是自请出战。
苏长宁无可无不可,如今她心境之上已有松动,只差积累灵力的时间,便可自然而然更上一层。战与不战,关系都是不大。这倒是她重步道途以来,首次心境上的体悟走在了灵力的积累之前。
至于常恒,则更无法与如今风头正劲的君宛烟相颉颃。
是以,这一战,由君宛烟对上她所要求的对手宓新。
作者有话要说:长宁的斩仙枪可以斩落气运+观察到气运化形
君的屠仙塔则是可以窃取夺取气运,但是看不到气运酱紫~
ps,防盗策略的原因,最后一章会始终显示是番外,大家看更新点倒二章节哟~
第91章()
道魔之争(十二)
君宛烟在苏长宁那一句“错了”之后有过片刻的茫然,但是习惯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对上宓新时;她便将这事忘在了脑后;而是一心想要寻找时机调动自己身上的一件秘宝;以分析出他所修功法的详细。
因为这件法器已有秘宝阶层,又属性特别;故而她也不怕被玄华看出端倪。
许多紫霄弟子见上场的是宓新;先前都是唯恐挤不到最前误了观看斗法;此时竟是没来由地想要后退。
宓新那张诡异腐烂的脸对低阶弟子来说震撼极大,是以才会如此。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宓新唤出黑雾的动作依旧流畅,没有丝毫的凝滞。
倒是君宛烟,在掣出法器时,似乎僵了一僵。
宓新一言不发,君宛烟也无话可说,两人当下便战在了一处。只见宓新黑雾施展起来照旧如前般如臂使指,君宛烟则身形灵动,在黑雾间来回穿梭,不仅避开了雾气的攻击,还不时觑准机会以手中的环状法器还以颜色。
“倒是好多的瓶罐。”姜萍撇了撇唇,颇是不屑地说道。
苏长宁一笑,没有接口。
毕竟君宛烟身负气运实在太过逆天,要是没有这么些法宝在身,才是怪了。
不过先前在她的一斩之下,那金色气运已少去不少,不知日后的君宛烟,还能否有如此际遇了。
高阁之上,白衣人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恍然未觉的苏长宁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那道电光凝成的剑意斩落之时,他体内的灵气几乎有刹那失控,险些奔流而出,走火入魔。
那种失控之感,无关乎心神,无关乎功法,无关乎意识。
竟仿佛,是一种本能。
本能地不想见到那年轻女修就此殒落于斯,甚至竟还想要出手相救。
但是,那道剑光来得,实在太快。
就算他浸淫在化神之境数千载,全力出手,也是无法挡下那一击。
而后,他久久未有波澜的心,便提了起来,直至那剑光为漩涡吞噬,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方才一口气吐出,才觉安然。
安然?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语。
在此之前,他并不以为自己还会有想到这个词的一日。
苏长宁早已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
可心中,却只想发笑而已。
过去的终究已然过去,丝缕的牵扯或许未了,不过时间到底还是会将一切消弥。
再作儿女情态,唯徒增笑柄耳。
她低垂的目光抬起,重又投至斗法台中。
……
另一处高阁中的玄衣人血瞳微阖,心中亦正起伏难定。
为何那道剑光落下时,自己与玄华,竟是同时想要出手?
若非那道剑光不该人间所有,境界远超他们,只怕彼时他们便已挡在了那看起来平平常常的紫霄女修之前。
心间一阵凛然,难道……
“御天,御天。”随着一串笑声,一身宽松玄衣依旧掩不去婀娜曲线的女子小跑着进入他立身所在,脚踝上系着的银铃伴着笑叮当作响,仿佛十分天真可爱。
“小心。”转过身去,恰恰将朝着自己扑来的身形抱稳,血瞳之中寒光一闪,扫过此时才急急跟随而来的两名女修。
“尊主,我们实在拦不住圣女……”琼音与姽婳对视了一眼,忙在他身前跪下,双双请罪道:“是属下护主不利,请尊主责罚!”
拂袖间一阵劲气传出,托住了二人身形。他伸手抚了抚怀中之人墨缎般的发,才道:“你们退下。”
“御天。”怀里的女子蓦地抬起头,朝着他灿然一笑,令他神色间不由也变得柔和起来。
“御天,回家,回家。”女子微形狭长的凤眸微眯,重复道。
“家”这字眼入耳,却是让他彻底忘却了先前心中所思所疑,转而唇角勾起。
“好,我们回家。”
俯身将她打横抱起,随着女子格格的笑声,交缠在一处的两道玄色身影,很快化作一阵烟雾,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
与此同时,紫霄高阁之中,白衣身影原本高坐所在,莲座之上,亦是空无一人。
随着他们的离去,在场众人,都觉得原本压在心头的无形巨大压力刹那间移去。
而君宛烟在识海老祖的提示之下,手下行事更无顾忌。
一连三招,尽皆借着灵宝双刃的器物之便,将宓新逼得退无可退。
就在此时,一道模糊灰影仿佛由君宛烟身上跃起,霎那之间便没入宓新体内。
这道灰影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是旁观的金丹真人,也就像是看到了一场幻影而已,下一刻便觉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这一幕并不曾真实发生。
倒是苏长宁,虽也是未曾看清是否真有灰影进入宓新体内,心头却升起了一阵熟悉的怪异之感。
君宛烟与宓新的斗法仍在继续。
不过比之先前的攻势凌厉,也不知受灵力所限还是其他缘由,君宛烟手底出招的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加上她对宓新那一触之间便会带走些许生机的黑雾十分忌惮,故而再行出手时,防御多于进攻。
围观的弟子们看惯了君宛烟一上场便尽占上风,轻易便将对手拿下的局面,见此心中都暗暗起了猜测。难道这魔修十分厉害不成?可先前本门的那位苏真人,却已胜过他的,若是君真人无法赢下此局,岂不是又在苏真人之下?但先前两位真人之间斗法,明明又是君真人以雷霆一招赢下的。
比起这些弟子的疑惑不解,姜萍显然要开心得多,“总算有人能治治她了。方才长宁你对她手下留情,她倒真的认下了!”
她这些年跟在玉容身边之外,亦多有在外历练,是以眼界不低,与别的筑基弟子不同。那一道剑光,姜萍也是知道绝不是以君宛烟就能发出的,心中本来大呼不公,但看师门亲长都没说什么,才强自按捺了下来。
现在她看君宛烟转入守势,只觉出气,才有如此一说。
没想到苏长宁只是摇摇头,说道:“不对。宓新赢不了。”
君宛烟对宓新,借着那些名目繁多的法宝甚至灵宝,早已稳稳压住一头。但她此时却选择收手,不是为了酝酿必胜的一击,便是另有所图。
苏长宁只觉自重生以来,自己修行的轨迹非常诡异地总会与君宛烟交织在一处,事到如今,她对君宛烟的了解,亦是不浅,所以才如此判断。
“长宁,怎么你也这么说……啊!”姜萍一句抱怨还没说完,便见场中形势骤变,君宛烟手中一道七彩光芒爆起,打在宓新身上,顿时将他护身的黑雾如破革一般击穿,直直砸在他的胸口。
宓新的身形晃了几晃,艰难地稳住后,却是不断有殷红自掩唇的手掌指缝间滑落。
“我赢了。”淡淡说完此句,君宛烟转身便步下了斗法台。
“怎么这样……”姜萍显然十分失望,不过过了一会,便又将此事丢开了,向苏长宁笑着问道:“长宁,这次法会已了,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打算?”苏长宁一愣,片刻后才道,“先前战局中有所领悟,我正打算回去闭关……”
闻言姜萍笑道:“那我便祝你早日更上一层。只怕等你出关,我倒是要喊一声苏师祖了呢!”
苏长宁笑笑摇头,:“若真是进阶如此之快,那倒该有根基不稳之虞了。”
两人谈笑间,随着斗法台上禁制的光芒渐次黯淡,今次道魔之争的法会便告结束了。两下高阁中的修士、围观的弟子们都开始三两离开,唯有半空之中那灵气环绕的金榜依旧高悬,“君宛烟”三字占据了之中最为显眼的位置。
这道金榜,将会作为对派内弟子的激励,悬挂至下一次道魔之争法会开启之时。
苏长宁若有所思,未曾与素离或是姜萍一同离开,而是独自留在了高阁之中,视线仿佛落在金榜之上,却又没有焦点。
与玄华的重见,来得太快,令她尚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又对上了一桩又一桩他事。只有此时,她才能沉下心境,弄清楚自己心中,究竟作如何想。
无端为人所斩落,那人还是结发千载之人,若说心中无怨,那是假的。
可是如今她已两世为人,纠缠在过去的那一些旧怨之中,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得。
魔脉中诡异的留书,玄华对身藏渡生尺的君宛烟诡异的态度,似乎无一不昭示着当年之事或许另有隐情。
随着思绪,苏长宁的目光渐渐由茫然,变得坚定。
这些本该在从前了结的旧事,若是日后遇上了,当断则断便是。若是自此之后再无交集,就此相忘亦无不可。不多加执着,顺其自然而行,岂不就是她所行之道。
想明白了此节,苏长宁微微一笑,正准备起身由阁中离开,余光所及处,却瞥见了在斗法台边不甚起眼的一角,似乎还坐着一道人影。
心中微动,身形一动霎时间来到那人面前,看清那人形貌时,苏长宁不由脱口而出:“宓道友?”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