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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星[修真]-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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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绝敛下思绪,抬眼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他从未如此仔细地瞧过她。今日一见,将绝忽然发现她的眼角眉梢间竟皆是暮气沉沉之态。

    别提她此身已不再年轻,纵使身未老,她的心怕是也垂垂老矣。

    可笑的是,当年的自己对此竟一无所觉。

    他还记得当年他下了战场回家后,母亲已然离去多日。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地与她道个别。

    “母亲,儿无碍。”将绝语调平缓地吐出了这句话,然而对面的妇人听到后却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自小便不会骗人。母亲知道你从不饮酒,往年你父亲一拿出酒坛,你就离得远远的。若是无事,今日你怎会满身酒气地坐在这里?”

    将绝闻言晃了晃冰凉的酒坛,他的面容倒映在浮动的酒水上,眉眼之间未透出半分喜怒。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儿做了一个梦。”许久许久,久到将绝灌下了大半坛酒液后,他才又开口说道。

    “梦里,我成了仙帝。”将绝说着又灌了口酒液,似乎只有伴着酒水那灼伤喉咙的热度,他才能半真半假地继续说下去。

    “可惜的是,父亲去了,祖父去了,幼弟去了,您,也去了。”

    “我曾不喜家里满屋的酒气,故而也不爱饮酒。可待我酒不离身、想与你们一同对饮时,你们却都已经不在了。”

    “都不在了啊。”说到此处,将绝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瞳孔深处似是醉意朦胧。

    “这种事,实在是越想越可惜,所以我才想趁您还在、趁我还醒时痛饮一番。”

    “毕竟今日过后,我也许不会再有机会在您身侧饮酒了。”

    将绝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他所说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梦境。然而他自己和旁观的长生都清楚,他所诉说的并非是什么梦境,而是百年后再残酷不过的现实。

    就连他如今与母亲的这一场对话,都用的是他拿命偷来的短暂光阴。

    将绝的母亲听到这话后指尖一颤,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放着的那身铠甲。恍然之间,她竟觉得将绝所说的那场梦境很可能便是多年后的现实。

    “是吗是这样啊。”妇人的声音极低。她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亡夫的铠甲,眼眶微微泛红。

    有些话,她是无法言说的。

    她嫁予将绝父亲之前,家里已无一人,此生也再无挂念之事。所以嫁予对方的那一刻起,她便想着与那人生同寝死同穴,生死永不相弃。

    那棺材看着太冷太冷,她实在舍不得那人在里面独自沉眠。

    若非担忧祖父与儿子,听闻那人死去的那一瞬间,她怕是已随他而去了。如今她不过是强打着精神在说话,内里早已是油尽灯枯,也许下一秒,她便会闭上眼长眠不醒。

    妇人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身侧的将绝。她隐隐觉得,此刻自己的儿子或许已经看出了她的死志。

    想到这里,她又开口道:“虽不知你为何做了这样的梦可我想,在那场梦里,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纵使都亡去了,也未曾后悔过吧。”

    有些选择在旁人看来不值,可世间之事,更多的却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嗯。你们不曾后悔过。”将绝低低地应了一声,半敛的眼中遮去了些许苦涩之意。

    他知道家人都不曾后悔过,后悔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罢了。他也知道这些人不一定想要活过来,可那些年他终究是意气难平。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好执着于死而复生之事,借此慢慢敛下自身的戾气,不至于去随意迁怒他人。

    “虽然你们不曾后悔过,可在那场梦里,我仍旧想让你们活过来。”将绝依旧假托着梦境诉说着当年的事,“也许我早该想通的,我根本没办法去决定别人的命运。自始至终,都是我让你们无法安息。”

    “其实有句话,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对您说了”

    “抱歉啊,母亲。真的很抱歉。”将绝说这话时语调尤为缓慢,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在压抑着声音中的沙哑与哽咽。他真的不想再让母亲担心了。

    死人无法复生这种事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可如今话说到这个份上,将绝也没什么不能面对的了。

    他受够了一直戳他痛楚的幻境,他也受够了自己那患得患失的伤春悲秋。反正他也活腻了,比起在幻境里被往事折磨致死,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告别,将想说的话一次都说完。

    “抱歉什么?我并不觉得你有哪里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妇人闻言又摇了摇头,她的眼角似是浮起了些许笑纹,“不过我总觉得,那场梦似乎让我儿长大了。”

    “也不知你这次游历,是否遇见了心仪之人。你回来前,母亲还曾想着,或许你会为我带个儿媳妇回来。”

    “如今你父亲去了,母亲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你啊,虽然年长,性子却桀骜得很,还没你弟弟让人放心。曾经我还奢望过亲眼看到你成婚,想着若是有人能陪伴着你,我纵使亡去了,也能稍微安心些。”

    这仿佛遗言般的感叹让将绝握着酒坛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酒坛的坛口瞬间布满了裂纹。

    “我确有了心慕之人。”将绝瞥了坛口的裂纹一眼,干脆饮尽了手中之酒,而另换了坛更烈的新酒出来。

    他的一句话让他的母亲微微愣住。

    “是谁?”妇人回过神后不由开口问道。

    将绝嗅着烈酒的辛辣香气,冷硬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些许柔色。

    “他名长生。”

    “我曾想,与他到白头。”

    将绝说这话时,长生正闭着眼倚在男人身侧的墙壁上。

    长生一直在思考如何帮将绝度过这场幻境,这段时间他也想出了一个或许行得通的办法。

    他不清楚幻境是怎么运行的,但他不过是金丹境,无论如何都没那个实力从根源上破坏它。所以他打算顺应幻境,只在细节上做一些微小的改变。

    比如说,依靠繁音诀模拟自己的声音。等将绝和母亲道完别后,他便用模拟出的声音告诉他,自己并未身亡。

    长生想过将绝听不到他说话的原因。他推测是因为这场幻境皆由灵力构成,他的声音不带灵力,故而就算他说得再多,将绝也是听不到的。

    所以他才想借着繁音诀出声,毕竟那是完全由灵力构成的声音,在幻境中也许能够传递出去。

    说起繁音诀,其实最初的最初,长生听到这本功法的那一刹那,脑子里瞬间浮现的念头就不是用它来演奏什么乐器,而是用它来模拟人类的声音。

    这世上少有人修炼繁音诀,也很少有人了解这门功法。他若是冷不丁地用仙皇仙帝们的声音说上一句话,听者几乎是防不胜防,很可能会信以为真。

    在长生看来,这样的功法若是用好了,将三千世界闹得天崩地裂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人的声音太过复杂,模拟起来比乐器要难千百倍。以他现在的修为模拟别人的声音,根本从未模拟成功过。

    可长生终究还是想试一试。一来是因为这里是幻境,灵力异常充沛;二来他模拟的是自己的声音,总归要容易一些。

    即使他很可能失败很可能被幻境反噬,但就冲着将绝给他喝了那么多难得的酒水,他也终归要试试的。

    正凝神揣摩着如何模拟自己声音的长生,却在毫无防备之时听到将绝那宛若惊雷的话语。他顾不得思考什么,只是猛地抬眼看向了他。

    将绝的母亲不知道将绝的修为,可长生清楚,那人已是仙帝。

    一个寿元千万载的仙帝,竟然会许下与人白头的承诺,这已经不是所谓一时心动的问题了。

    这样的承诺意味着千年万年的心动,千年万年的坚守,意味着直至死亡,他都会陪伴在他的身旁。

    这个男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情感在和他相处?他的情感,又怎会炽热到这等地步?

    长生忽然觉得,将绝或许正如他所饮的酒水。看着清澈寡淡,咽入喉间后才明白,他能烧得人血液沸腾。

    “我儿竟也会有动心的一天!那他人呢?怎么没带回来给母亲看看?”妇人惊讶过后颇为喜悦地说着,那带着病气的脸上也难得红润了几分。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她的这个儿子向来放荡不羁。她一直担心他那过于潇洒的性子,怕他终其一生浪迹天涯,孤独寂寞地度过这余下的光阴。

    她真的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儿子会有这般温柔地一面,甚至说出了与人到白头的话来。

    这种话于他而言,可比“我心悦你”还要难得的多。

    “他不会来了。”那一头的将绝没在意他人的震惊,他说这话时微微闭了闭眼,低沉的声音竟罕见地有些发涩。

    “他死了。”

    “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我眼前。”

94 在修真界白头() 
    “他怎么就死了呢?”将绝的眼皮几不可见地颤了下; 像是在问别人; 又像是在问自己。

    长生慢慢走近将绝; 他低头凝视着这位靠在椅背上的仙帝; 冷不防地与他对上了视线。

    将绝却是看不到长生的。他只是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眼底什么都没有。

    “说来也可笑。不久前; 还有人曾告诫我说‘情深不寿’”

    “可他怎么没告诉我; 先走的那个人会是长生; 而不是我呢?!”

    将绝极尽克制地虚握着酒坛。从他手上绷起的青筋来看; 若非母亲就在旁边; 他大概早已将坛子摔在墙上砸个粉碎。

    “母亲; 你告诉我,这漫无边际的寿命; 我该如何度过?再醉生梦死个一百年吗?可纵使我醉上一万年,醒来之后”

    “醒来之后,也不会再有一个长生出现在我眼前了。”男人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的声音又嘶哑了几分; 听起来几近嘶鸣。

    许久许久,将绝才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我后悔了。”

    长生此刻正对着将绝,那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将绝那深沉晦暗的眸光。

    将绝说完这句话后却沉默了下来,他突然侧头看向了身旁一言未发的母亲。

    只见妇人的双眼已经合上; 那眼角的细纹也不会再在说话时浮起; 因为在将绝看过来的那一瞬间; 她恰好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将绝只是垂着眼定定地看了母亲半响; 像是在无声地为她送别。

    然而幻境却不给他缅怀的时间。将绝不过是向着母亲走了一步; 幻境的场景就直接转换到了他幼弟死于凶兽攻击下的那一幕。

    将绝见状也不再克制自己的戾气,他猛地抬手将手中的酒坛狠狠砸了出去,飞溅的酒液下是他面无表情的脸。

    当酒水浸染湿润的土地后,他眼前的画面便又变了。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长生。

    一个刚与他相遇,正在琼玉宗门前走着“拂尘路”的长生。

    幻境里的长生正抚琴唱着那首酒狂。那皑皑白雪之上,火红的酩酊花纷纷扬扬地坠落,仿佛在冬日里燃起了一场无边无际的大火。

    将绝记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虽然不耐烦记事,可与长生有关的事,他自然而然地便都记住了。他记得之后长生会变出一朵带刺的玫瑰落在他的酒坛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不过将绝刚在上一个场景中扔碎了酒坛,此时手中空无一物,所以长生送的花直接落在了他粗糙的掌心上。

    将绝平静地注视着那朵热烈的玫瑰,看着看着他慢慢收紧了手。

    玫瑰花枝上蔓延的尖刺一如当初那般,刺得不是他的手掌,而是他深埋已久的心。

    将绝这次没有捏碎花瓣混着酒喝。他指尖微微一动,随意拨下了几片花瓣便将其扔开,然后便捏着那几片花瓣走向了不远处正和钱经义交谈的长生。

    此时雪仍在下着。许是雪太大的原因,飘落在长生的发梢上些许雪花并未立即融化,而是在他的发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若是在远处看去,倒有点像天生白发了。

    “长生。”将绝神情莫测地瞥了长生的头发一眼,随后便站定在他身后低声唤道。

    而就在长生疑惑回头的那一刹那,男人抬手将指尖的花瓣按在了长生唇上,随后用空着的右手扼紧了长生的脖子凶狠地吻了上去。

    不远处真正的长生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

    亲眼看到将绝在众人面前几乎疯了一样地吻着“自己”,那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微妙。

    “我后悔了。”将绝却完全不在乎幻境里那些琼玉宗修士的目光。

    他吻完之后也没有松开扼住长生喉咙的手,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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