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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殷国,举人属于士大夫的中层了,但没有人脉背景的话,便无法出仕为官。毕竟一顶官帽一个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总得有空出来,才能填补上去。
这就得排队候补了,有气运,有手腕的话,或许很快就有机会,但干巴巴等着的,可能一辈子就剩下个“等待”了。
所以中举之后,没有人不想考进士的。
天子试三年一届,考试的难度极高,想要中进士,那真得祖坟冒烟才行。
考不上进士,便不得国家安排工作,不少举人上了年纪,就只能待在家里做个地主老爷。混得惨的,老爷都做不成,只比秀才好那么一点。
潘州学院有举人班,还有仕女班。
依照殷国律令,女子是不能出来当官的,但修习诗词字画,礼仪歌舞等,学这些毫无问题,所以就办了这么一个班。
据说,非常受欢迎。
作为读书人,陈唐对潘州学院的了解不少。他知道到学院进读没有时间限定,随报随读,按课收费,每听一堂课,得给三十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选课也是自主的。你想上什么课,就上什么课。
在这一点上,颇具开放性和自由性,陈唐以前的教育模式,都自愧不如。
正因为如此,陈唐来潘州学院读书毫无障碍,只要具备秀才功名,还有钱,两样即可。
他问好路,找到院长室去。
潘州学院的院长姓曹,名煜,字“为功”,是潘州本地的一个名儒,担任院长之位已经二十年,德高望重。
很快,陈唐便领到一张课程表。
来之前,他便有了打算计划,明确自己的知识面薄弱处,故而对症下药,选了八门经义的课程,暂时先勾选了二十堂课,这就六百钱了。
陈唐又领取了一枚身份牌子,登记了课堂信息等事宜,上课的时候,带着牌子去即可。
有课的时候,如果不来,过期不候——除非提前请好假,才可以挪换到别的时间课程上。
潘州学院的课程安排很简单,一天基本两堂课,上午和下午,每堂课一个时辰。担任讲师的多为举人,也有进士级别的,但基本都上了年纪,从官场上退下来的。还有些性情高洁的名人才子,偶尔会接受聘请,到学院里当讲师。属于临时性质,客串教课。
其实做讲师的收入是非常可观的,一个生员,一堂课给三十钱,学院抽成一半,剩下一半,便是讲师的酬劳。
一个十五钱,十个就是一百五十钱,如果是几十生员的话,啧啧,一个时辰的劳动成果,不要太轻松。
当然,想要到潘州学院当讲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办完流程,已是中午时分,陈唐算了算,卖掉皮纸的巨款,就剩下两三百钱了。
这钱,还真不耐花。如今住到了城里,日常花销非乡下所比,只会越来越吃力。
总归到底,还是得寻一个稳定的事情做,才有创收进项。
陈唐勾选的课程,最早也在三天后,不用着急。由于他不在学院内食宿,弄好手续后,即可离开。他肚子也饿了,便赶回家去,叫苏菱一起出去吃饭。
新家虽然有家具等物,平时也有人打理,但还是有不少东西需要收拾的,苏菱忙活了一上午,里里外外,弄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
陈唐见着,赞叹一声:“阿菱,你太能干了。”
苏菱小脸都脏兮兮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陈唐道:“屋里还欠缺的东西,等会吃完饭后,一并买齐全了。”
欠缺的,主要是厨房里的事物。锅碗瓢盆,诸如此类。另外,苏菱还要买些瓜菜种子等。
两人没有去高档酒楼吃饭,选了个干净的小饭馆。即使如此,苏菱还是有些意见,说只需到街边的面摊吃碗面就好了,钱要省着花……
午饭后,他们便去逛街买东西。
一路上,苏菱高兴得像个雀跃的鸟儿。她活了十三岁,今天,是第一次出来潘州府逛街。
陈唐很理解她的心情,还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她吃。少女咬着,一个劲说甜。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东西基本都买齐全了,零零碎碎的,两人好不容易才搬回去。
路过翰墨街的时候,那吴函见着,睁大了眼睛问:“陈老弟,你这是搬家?”
陈唐随口道:“不错,我在前面买了座房子。”
“什么?”
吴函几乎要跳起来:在翰墨街买房子,吹牛吧!
他是州府本地人,不过家境早已中落,现在就守着个旧房子过日子,房子所在的地区位置不好,在西城区那边,回家得通过一条长长的逼仄巷子,常年湿漉漉的,发霉有异味,哪里像翰墨街这边,干净清雅,悠闲自在。
陈唐又道:“我还报读了潘州学院的课程,很快就要去上课读书了。吴哥,祝你生意兴隆哈。”
吴函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心里就像被插了两刀,不知是痛呢,还是酸呢,又而或其他,反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连陈唐两人什么时候走掉都没察觉,他杵在那儿,忽而仰天长叹:“苍天啊,何其不公……”
第二十六章:轿子()
在这世上,总有一种人,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人顺,特别是本来在一个层面的,突然见到别人起来了,他便会咬牙切齿,会阴阳怪气,会怨天尤人,甚至会觉得是别人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机缘际遇……
这样的人,陈唐见得多了。他以前当老师的时候,评审等级什么的,便遇着不少。
现在面对吴函,他哪里顾得上理会?自与苏菱回去,帮忙布置,把新家整得妥妥当当的。翰墨街附近便有一个菜市场,买菜方便,晚上可在家开火做饭。
接下来两三天,陈唐都过得十分悠闲,在家看看书,出外就是到翰墨街两边的书画店铺里欣赏别人的作品。
他有心往这方面发展,所以要取人之长,补己之短。陈唐本身就有着夯实的基础,毕竟在另一时空学过那么多种流传百世的经典字体,不过那时候的练习,还停留在模仿阶段。如今思路开始改变,就想糅合众家之长,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风格来。
艺术作品,个人风格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有了风格,才有了生命,别人一看,根本不用看署名印章,光从笔迹触感上,就能辨认得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成功了。
当然,这需要大量的练习和感悟,要耗费大量的笔墨和纸张。
说来说去,还是钱。
陈唐现在手头上的钱,维持一段日子的日常用度,还是够的,但增加其他开销后,就显得捉襟见肘,颇为窘迫。
因此,增加新的进项,已是必要之事。
陈唐老在翰墨街上晃悠,每一次让吴函见到,都是双眼鼓起来,这老秀才连招呼都打不出来了,板着脸,神态臭得像粪坑里的颜色。他心里觉得,陈唐一定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摆谱示威的。
但陈唐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他就是来看书画铺子的作品而已。
看一轮下来,基本有了个大概。
他如今精神很足,思路敏锐,仿佛大脑被开发出新区域,开了窍。总而言之,学东西很快,成为传说中的“学霸级”天才。练了两三天后,就练出雏形,有那么点意思了。
另外,每天持之以恒的修炼,他的天人之气已经成功地突破水分穴,朝着胸口檀中穴进军了。虽然距离一个完整的周天循环,还有颇长的路程,但陈唐相信,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能够达成周天成就的。
这一天,是陈唐要到潘州学院上课的日子。他勾选了一节《朱子备注》的经义课,安排在上午。
吃过早饭后,陈唐便背上书箧,前往学院。
路过翰墨街的时候,恰好被前来开摊的吴函见到,其心中一动,也不摆摊了,尾随跟上,要看陈唐是不是真得能进入学院。
这种心理其实很矛盾,甚至可以说有些扭曲了的。
当见到陈唐拿出腰牌,施施然进入了学院大门,外面的吴函长叹一口气,神色一下子颓然下来,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潘州学院四周,建筑着一大圈青砖围墙,足有一丈余高,防止闲杂人等攀爬乱入。
两侧之上,则是幽静的巷子,等于是隔离通道,平时少有人行。
现在又是早晨时分,静悄悄的。
无精打采的吴函迈步走着,想通过巷子,抄近道返回翰墨街去——不管如何,总得摆摊做生意的。
“咦,怎么有顶轿子?”
突然间,吴函眼睛睁大,看见巷子中间搁置着一顶轿子,形体不大,属于那种两人抬的小轿,方形,轿帘子为霞红色,轿顶上四周垂落些朱缨流苏下来。
有轿子,却看不到轿夫。
吴函奇怪地四下张望,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心下便想:难道是哪家的脚力把轿子抬到这,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了?
他正待走开,猛地间,轿子帘布被微微掀开一个角,一只手伸出来,朝他招了招,有一把声音呼唤道:“公子,到奴家这来……”
这声音有些缥缈的意味,但空灵婉转,极具引诱魅力。
吴函本以为轿子是空的,却没想到里面坐着人,还是个女人。听她声音娇脆,看那伸出来的手白皙如玉,嫩得像新剥的葱一般。便不禁暗吞口水,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连忙做个礼,文绉绉道:“小姐有礼了,小生路过此地,无意唐突。”
“公子,到奴家这来……”
坐在轿子里的女人依然朝他招手呼唤。
吴函觉得此事蹊跷,但听那呼唤,脑子就有点迷糊了,心猿意马的,情不自禁便朝着轿子走过去。
他家里自有妻室,不过成亲二十多年了,本就长相马虎的老婆早成了不堪入眼的黄脸婆,而吴函本身只考得个秀才,不富不贵,形体干瘦,自然难有什么风流韵事,就年轻的时候和友朋吃过两回花酒,做过两次红楼梦吧,早成了遥远而珍贵的回忆。
今日,一大早的,居然有女叫他过去,莫非老天终于开了眼,让他死水一般的生活有了激情?
吴函迈步过去,到了轿前,正想着该如何措辞,才显得自己彬彬有礼,不料被那葱葱玉手一把拉住,就扯进了轿子里头。
轿内颇为昏暗,难以视物,吴函有些晕,他倒在一团柔软的身躯上,手感有点凉,不过一摸之下,确确实实是细腰肥臀。
嗡的!
吴函体内就像是有一头被激发的野兽,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宽衣解带,搂着对方便勇猛地征伐起来。
小轿子开始摇晃,像是一艘在湖面上荡漾的小船。
约莫过了半刻钟功夫——这个时间是吴函从来都不敢想象的,近年来,他与家里那位黄脸婆办事,短得就跟上厕所拉个尿一般。
“啊!”
在极其满足的一声低吼中,吴函终于缴了械,全副身心都松弛了下来,啪的,瘫倒在地上。
轿子,已不见了。
巷子空荡荡的,没有个人经过。
吴函就这般睡在略显不平的泥地上,有砂石膈应着他的背部。但他毫不在意,脸上还带着一种极度欢愉过后的满足笑容,眼睛睁着,可早失去了任何神采。
他,已经死了……
第二十七章: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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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学院的时间还早,陈唐进入课堂后,发现里面已经有十来个生员了,年纪基本都在二十开外,不乏三十而立者。
陈唐倒不生疏,与诸人做了番寒暄,互相介绍,便等于是认识了。
在殷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宗族血缘亲人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同窗同年这些。圈子里的,都是人脉,不容忽视。
陈唐来读书,一是要听讲;二便是多结交些同学,别的不说,起码能借些书看,关系好的,彼此探讨交流,都颇有裨益。
大家都是秀才,除了个别廪生外,起点基本一样,没有哪个持才傲物的,打起招呼来,总是笑脸相迎,一团和气。至于是否值得深交,就得看以后的相处了。
过不多久,讲师来到,是个年约五旬的举人,姓“张”,大家都叫他做张夫子,属于学院里的资深讲师,有些功底。据说他还参加了上一届的天子试,可惜不能金榜题名,随着年纪渐长,科举之路基本走到了尽头,戈然而止了。
天子试三年一届,三年又三年,忽忽而过,考试的黄金年龄段在三十到四十之间,随后便开始走下坡路。岁月不饶人,过了中年,无论记忆还是思维能力都有所衰弱,体力更成大问题,支撑不住的话,根本考不成试。
没有多余的话,张夫子便开始授课,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