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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唐接过三卷笔记,说道:“多谢了。”
说着,走到旁边一张石桌边上,端坐下来,脸色一正,立刻开始翻阅。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委实不算多,所以得抓紧,免得白白花了钱,却没有学到东西。
陶昊不去打扰他,自到相邻的一张石桌,打开带来的那本书。可他心绪不平,根本看不进去,时不时偷眼瞥来,要看陈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这边才看两三行字,那边陈唐唰的,已经翻过一页了。
这速度,还真是在翻书啊!
陶昊相当怀疑陈唐到底有没有看,就翻篇了。如果这笔记不是出自自己之手,陶昊甚至都觉得陈唐是不是要在笔记里寻找什么宝贝……
唰!
就在他疑窦之际,陈唐又翻页了。
得,没法看了。
陈唐的行径已经颠覆了陶昊的认知,毫无道理可言,心中想道:反正陈唐花钱借阅,他爱怎么翻就怎么翻,自己管那么多作甚?
陶昊换了个体位,背对陈唐,这样就不受干扰了。不过一时间看不进书,他干脆起身,走到湖边,来欣赏湖景。
“咦,那里似乎有人……”
眺望之际,陶昊看见湖泊对面的一株柳树后,仿佛站着个人,半遮半掩的,看不清楚,可从显露出来的身段,以及服饰来看,显然是个年轻女子。
“应该是仕女班的生员吧,看她只影孤单,真是我见犹怜。”
陶昊暗暗说道。
学院中,仕女班的女生数量并不多,总共只得二十余人,但个个都是有来头的,出身非富即贵,不是大家闺秀,便是千金小姐。否则的话,哪能到学院里来读书,修习字画?
这些家境优渥又相貌秀丽的女生自然便成为一众男生员追捧倾慕的对象,每逢佳节,举办的诗会文会,几乎等于是求偶大会。
当然,这限于那些没有婚娶的男生员。像陶昊这般的,早已娶妻生子,只得个看字,倒是陈唐有机会……
想到陈唐,陶昊便不禁转头去看,见到此刻的陈唐手中,那本笔记已经翻一半了。
依照如此速度,别说半个时辰,只怕三刻钟便能翻完三本笔记。
陶昊摇摇头,继续去看湖对岸,可惜那道身穿红衣的婀娜身影已经不见,想必已离开。
陶昊叹口气,低头去看湖面,看是否有锦鲤游水。这湖里,养着大群的锦鲤,色彩缤纷,浮出水面之时,成群结队,乃是一景。
“那是什么?”
突然间,他似有发现,看到清澈的湖水里头有个东西搁在那儿,看真点,依稀是一顶轿子,颜色仿佛红艳。
轿子沉在湖内?
陶昊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眨,再去看,但那轿子已经不在,如同是个幻影,本就不存在。
“嘿,原来是我眼花了,湖里头,怎么会有轿子呢。”
陶昊晒然一笑,并不在意,便沿着湖边慢慢踱起步来。走不多远,前面路径走来个人,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
见到他,陶昊连忙让到一边,垂手恭立,毕恭毕敬地道:“阎院长好。”
那阎院长瞥他一眼,只鼻子里“嗯”了声,便大步走过去。
等其走远,陶昊却不禁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说道:“人面兽心,斯文败类。”
他之所以骂人,自有道理。
这位阎院长是潘州学院的副院长,名“伟”,字“之海”,生性好色,自命风流,并且担任书画班的讲师。前年的时候,他用了手段,把仕女班的一名十七岁的少女给弄上了,还把肚子给搞大了,事后用虎狼药,逼那少女吞食,强硬落了胎。
此事传扬出去后,这位阎院长反咬一口,说是那少女垂涎他的名望地位,先勾搭的他。
少女不堪其辱,跑到功名湖边,投湖自杀,尸首沉湖,都没捞着上来。
此女出身潘州富商之家,无奈阎之海来头更大,阎家乃本地望族,潘州同知阎之峰又是他的亲弟弟,如斯背景之下,富商一家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无处申辩。
此事就此压了下来,在学院中也成为禁忌,不得妄议。只有些老生员才知晓其事,不过也无可奈何,最多只能像陶昊这般,暗地骂上一句罢了。
陶昊没了心情,转回来,坐到石凳上看自己的书。
不知过了多久,来湖边读书游玩的生员开始多起来了。
那边陈唐霍然起身,脸带笑容,说道:“明经兄,笔记我看完了,应该没有超时。”
这世界没有钟表之物,计时只能用沙漏那些笨重落后的东西,所以很多情况下,对于时间的估算,只是个大概,无法做到准确。
但陶昊知道,陈唐耗时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他一脸懵然:“你看完了?”
陈唐点点头,掏出十钱给他:“可以的话,我还想继续翻阅你其他的笔记,费用照旧,明天约个时间。”
“行。”
陶昊有些机械地应道,拿着钱,还是一脸茫茫然,目送陈唐离开,嘴里喃喃道:“他,真得看完了?”
第三十章:中邪()
从学生时代,到教师生涯,由四、五岁起,陈唐便长期处于一个庞大而层次分明的教育体系里头,因此积累了一整套完善有效的学习方法,来到殷国,读起那些经义文章来,当真是如鱼得水。
再加上天人之气的加成,精神充沛,思维敏锐,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半个时辰读三本读书笔记,对他而言,游刃有余。
不过三本的数量,也是恰到好处,再多的话,便会杂乱,不利于梳理。
所以陈唐才提出这么个要求,而十钱读三本,在成本上,节省了三分之二。
他并没有默记下来,重新抄写一遍的打算,那样的话,要使用不少纸墨,耗费不菲,也无必要。
以陈唐的状态,记在脑海里,便似生了根。
读书笔记不同经义文章,里头可能夹杂着些纷乱的东西,又或者是错误的理解。
如此一来,陈唐回去后,还得躺在床上,把脑海里的东西过滤一遍,梳理一番。
有个名堂,唤作“过电影式学习方法”。
消化完毕,到了第二天,再去和陶昊交易三本新笔记。
在学院内,讲师授课,整学年间,每一堂课讲述的内容基本都不会相同。因为每一篇经义文章,短短一两百字,但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拿出来,单独形成一堂课的内容。
由此可知,一本经义著作所能生成的课堂数量,会是何等惊人!
要是陈唐全部上完这些课,时间方面不提,光上课费,家里有矿都得破产。
对此现象,他不由想起另一时空的“学派流”,一本名著,能养活成千上万的研究员,还是几代的……
上课只能选修,错漏的部分,借阅读书笔记是不二选择。比如陶昊的一本笔记里头,起码记载着十多堂课的内容,非常殷实,量大管饱。
作为一直坚持上课的“老生员”,在这方面,陶昊的确具有旁人不及的优势,因此他的读书笔记也是最受欢迎的,经常被人有偿借阅,陈唐只不过是最新一人而已。
却是最为古怪的一人。
每一次看着陈唐捧上自己的笔记,陶昊都有一种错觉:这家伙不是在阅读,只是在翻页。
有好几次,陶昊都想开口问“你看这一篇,看了几个字后就换页了?”
不过始终没有问出来,彼此并无多少交情,陈唐又给足了钱,只要不对笔记造成损坏,爱干嘛干嘛。
况且这样的收钱速度也挺爽的,半个时辰,十钱到手,陶昊自到一边去读自己的书,两不耽误。那些读书笔记哪里是书?分明是会下蛋的母鸡,还不用喂养的那种。
只可惜……
五天后,陶昊就发现,自己手头上的读书笔记,全部让陈唐看完了。
他在学院里头当增生,前前后后差不多上了五年的课——当然不是上全部的课,也是选修的,其余部分,大都跟“前辈”借阅笔记,抄写下来的。
然而五年光阴的积累,陈唐看完,只用了五天。
陶昊看着陈唐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没了,全部的,你都看了。”
最后一次接过钱,陶昊闷闷地道,内心情绪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各种疑惑,甚至都有点怀疑人生。
所有的读书笔记内容都印在了脑海里,整理成型,方方面面,的确已经包涵了各本经义著作的精要,毕竟殷国的科举考试,选题内容等,主要就出自那四、五本经义,这是固定的考试模式,万变不离其宗。
陈唐笑道:“那好,这几天,真得多谢明经兄照拂了。”
吃透了陶昊的读书笔记,并不代表陈唐就此不用上课了。讲师们基本都是举人以上的出身,各有特点,他们有着丰富的考试阅历,以及对每一届考试题目的推演,点题破题等讲解独到,都是非常宝贵的知识。
这些天来,上课、借阅笔记、还有修炼天人之气,各种事宜,齐头并进,毫不耽搁。
相比在经义水平上的进步,让陈唐更觉欣喜的是,他的天人之气已经从雾气般的气感,凝聚成了流动性的水滴,并且已经成功突破胸口的檀中穴,开始朝着百会穴弥漫了,一旦通关,便会达成第一次周天,到了那时,那气可能便会形成涓涓细流,滋润周身,从而使得这身躯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吧。
真是期待。
这一天,黄昏时分,陈唐与苏菱在家里吃罢晚饭,有客来访,出来一看,竟是那浮山观道士詹阳春。
陈唐见着,大喜过望。他早便想去找赵三爷,而或这道士,想要从他们口中探询些问题,不过自从山神庙一事后,赵三爷忙于镖局事务,经常出外奔走,难找到人;至于詹阳春,得了那张画皮后,更是从此消失,不见了影踪……
却没想到,今天居然登门来了。
将詹阳春迎进厅内,分宾主坐落,说了两句客套话后,詹阳春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陈唐摸了摸脸,还以为吃饭时有饭粒粘着了。
过了一会,詹阳春有些疑惑地道:“陈秀才,看你脸色红润,双眸崭然,这面相,越发有神了。”
陈唐心中一动,莫非对方瞧破自己练了气?当即笑道:“一切还得拜道长所赐,我现在住得好,吃得好,每天还跑步练拳,打熬身体来着,自然精神了。”
“打熬身体?”
詹阳春半信半疑。
练武之人,修习得当之下,便能强身健体,精神抖擞。但陈唐眼眸蕴含的一缕神采,却分明不同。可惜那光彩很是隐晦,有些闪烁的样子,瞧不清楚。
转念一想,也许真是自己想多。
詹阳春呵呵一笑:“打熬身体好,赵三爷乃武术名家,有机缘的话,你可以跟他学一学。”
正说着,苏菱沏茶端上来。
詹阳春道了声谢,目光落在苏菱身上,忽而一怔,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等苏菱离开后,詹阳春当即问道:“陈秀才,此女是你内人?”
陈唐忙道:“道长莫要误会,她是我妹妹。”
心里不禁鄙夷,明眼人都看得出苏菱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自己老婆?
他却忘了,在这个时空,女子十三四岁嫁人并不出奇。还有不少童养媳,可能很小便圆房了的。
詹阳春脸色一正,压低了声音:“陈秀才,我刚才看出,你妹妹中了邪。”
第三十一章: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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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詹阳春这话,陈唐并不惊诧,苦笑着道:“我知道。”
詹阳春一愣:“你知道?”
陈唐当即把苏菱让她娘亲给咬过的事说了一遍。
听毕,詹阳春却摇摇头:“陈秀才,你妹妹身上的执怨,与你的不同。”
“不同?”
这一下,陈唐不淡定了。
他双手腕留有老师陈松的执怨,上一次听詹阳春解说,只要他考上举人,执怨便会化作无形,就此消解,可能还会因此得益,得到某些好处。
所以下意识地,陈唐就以为苏菱身上的执怨也会如此,只要她跟着自己过上了好日子,执怨就会化解掉了。
因此一直以来,并不重视理会,没想到竟有变故。
“有何不同?”
陈唐连忙问道。
詹阳春撸了撸胡须:“执怨已深,阴魂附身,互相纠缠不清,她娘亲,在吸纳着她的气血呢。”
闻言,陈唐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些细节问题浮上心头:怪不得这段时日,虽然吃好喝好,但苏菱一直不见长身体,脸色还有点发青的样子。
陈唐本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