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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楼上：“我们家的老先生来了； 现在正在阁下的起居室。他是家族里的长辈； 又是小姐父亲的身份，阁下与小姐的事情他最一言九鼎的。只好请您稍等片刻； 想必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波比大神官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儿； 暗自失笑——自己也是关心则乱了； 怎么没想起来安东尼正在见的人是老杜兰？
也是，寡妇闹出这么大的笑话，直接威胁到他杜兰家的声誉和前途了； 以老杜兰一贯的性格，他还能坐得住就怪了？而他又是个优柔寡断的蠢货，绝没有自己出面以雷霆手段收拾局面的魄力，更加没胆量去登日石宫的门，可不是只有仓皇上门，秘密前来杏花巷来讨主意。
“那太好了，”于是他说，“希望阁下和顾小姐早日能和好如初。”
“这个当然，”千代一笑，“地球有一句古话，叫做床头打架床尾合，伉俪间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是情趣，这一点小小的纠纷只会增加阁下与小姐之间的感情。能源会议的开幕典礼的那天，阁下和小姐还要一起出席呢。”
既然千代主动提到能源会议，波比大神官也就不客气了。能力者的神经和情绪或者需要如养植珍惜兰草一样仔细呵护，但侍从长的神经和情绪肯定就用不着呵护了，他们神经粗到剪子都剪不断，情绪稳定着呢。
于是他直接问道：“说起能源会议，我听到一个传闻，千代侍从长，欧格拉的铁壁大团长克劳泽…肖…贝格秘密谋求想与阁下见面。您是知道的，侍从长，波西斯复国运动在世俗世界里正显现出蓬勃的景象，许多镧晶矿产区在这一次能源会议里都预备支持他们，欧格拉的情况很不乐观，他们的凯撒迟迟没有露面，看来这一次能源会议也必定是要缺席，我很担心克劳泽…肖狗急跳墙，暗中搞什么阴谋。”
“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大神官，”千代立即就道，“事实上，阁下已经跟克劳泽…肖见过面了，就在昨天晚上。”
波比大神官做出一副吃惊与惶恐的模样：“哦，这可太突然了，难道阁下是对我们之前的能源分配方案不满意。”
千代侍从长心下晒然——因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没有点儿数吗？
但表面上他则如沐春风：“并不是阁下不满意，能源会议和镧晶分配方案如果能按原本的计划实现，对阁下来说当然是最满意不过。只是阁下十分担心，镧晶会议最后的结果与走向可能不会完全尽如人意，想要未雨绸缪一番。”
波比大神官皱眉：“这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吧？现有镧晶产地的能源分配格局基本已经确定，马尔斯以及其他外层大帝国几乎都处于战争扩张阶段，无论他们在会议上面怎么争夺，最终落到他们囊中可以用来进行二次分配的能量额度匮乏不敷使用都是肯定的。仅诸国联军的飞马座前线，要撑到下一个能源分配周期，推测投入的镧晶配额至少会占到他们总配额的百分之三十。更不必说维持大地神殿六大帝国及其附属国家最基本运行所需要的纯消耗性的输入能量本身就数字惊人。在这个情况下，他们要首先确保的只能是飞马座前线的能量，否则尤斯汀的苏裕大人身为联军主帅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扔下前线正胶着的战争返回灯塔星，亲自参加此次的能源会议。对于欧格拉，注定是顾不上要有所牺牲的——为今之计，关键只在于尽可能的削弱欧格拉，消耗他们的能量储备，挤占掉他们的镧晶配额。才能叫他们在战争爆发的时候一触即溃。阁下——”
“你忘记了东丹，”千代打断波比大神官道，“东丹出产的镧晶份额占比并不少。但根据最新的东丹停战协议和贸易协约，整个东丹矿区出产的能量都不纳入配额划分，而实施自由贸易，这就意味着数额高达百分之三甚至百分之五的镧晶能源量其流向是不可控的——毕竟能源集团的仓库里究竟秘密暗藏了多少晶体是谁也没办法完全掌控的。如果这百分之三甚至是百分之五的镧晶最终通过自由交易的模式流入欧格拉，还谈何削弱和封锁呢？”
波比大神官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回喉咙里，一愣之下他才吃惊道：“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东丹议会大半的席位都在我们的掌握中，向神殿和女神倪下奉献了他们的信仰和虔诚，东丹大议会的主席虽然的确是大地神殿马克西米里安的人，但马克西米里安毕竟是马尔斯的马克西米里安，从东丹流通市场得到的能量过去几乎全部被投入了马尔斯国内至飞马座前线一连串的军事基地与星系项目，未来也不可能很大改变，那些项目都是不可能停下的。其余市面上流通的份额超过五分之四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能流出到欧格拉的应当非常有限——”
“东丹交易市场的代表团这两天已经抵达灯塔星了，大神官可能还没有见过他们吧？”千代突然道。
波比大神官一愣——一伙儿能源商矿产主的代表我为什么要见他们？一群早已经拜倒在他们各自主人的脚下被用锁链栓住的狗而已，要见我不会见他们的主人吗？这早已经见过了——
千代笑了笑，继续说道：“东丹代表团里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名叫安德森，是东丹纳威亚能源集团的新任主席。阁下在前来灯塔星的途中，曾经偶然跟这个年轻人认识，并且在途径东丹的时候还在他的家里做过几天客。因此这个年轻人到达东丹之后，就大着胆子问候了阁下。于是阁下也就很乐意跟这位冒昧的年轻人见了一面，聊了一些东丹当地的趣闻。根据这名年轻人所说，东丹矿区的情况也许不会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顺利，那些矿主老爷态度暧昧，似乎正打着某种无法让人心安的主意啊，大神官。”
波比大神官迷惘地看向千代，反复没能听懂他的意思。
“对于盟友而言，能源集团向来都是最差的狗。这还能有什么疑问吗，大神官？卫城千年以来都讨厌他们不是没有道理的，”千代嗤笑，“他们的忠诚向来一言难尽的。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既无国家与宗族的概念，也没有忠诚与荣誉的道德，世界所有美好的品质都与他们绝缘，忠贞，信仰与畏惧，他们一概没有，即使被栓上了锁链也没法变成一条好狗，而只能是噬食的恶犬。他们的眼里只知道金钱，为了钱什么都肯敢，甚至不惜出卖魔鬼。他们嘴巴里虽然叫嚷着忠诚，但其实随时都在打着两头骑墙的主意。我一点不意外，只要一有机会，为了更多的利润，那些已经向我们投效的忠诚的矿产主立即就能撕毁合同改投我们的对手。”
“正是因为如此，阁下才更不应该见克劳泽…肖。”波比大神官以正义之姿道，“但阁下现在这个时候见克劳泽…肖，不正是给了那些骑墙之辈以希望了吗？”
“东丹并不是主要的，”千代凝视波比大神官，停了一会儿才说，“问题在于宇宙很可能还会有无数的东丹。”
波比大神官呼吸顿时一窒，这是他从未想到的可能。
千代笑笑：“你有没有考虑过，大神官，我们如果在能源会议上如此封锁欧格拉，欧格拉复国运动又是如此的蓬勃兴盛，大地神殿和马尔斯会不会猜到我们的目的是通过这次能源会议积蓄力量，紧接着就会在欧格拉挑起战事并发动全面的进攻？战略意图被敌人料到可是很糟糕的事情啊，欧格拉可能在在此此能源会议里已经没有机会了，但不代表之后他们不能争取机会。大地神殿和马尔斯的马克西米里安已经在东丹出过一次兵，强制诞生了一个自由交易市场，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出兵第二次和更多次。一旦他们再次出兵，抢先发动大战。那不旦我们在能源会议的布局将全盘失效，整个进攻的战略也将彻底被打乱。能源分配的格局一旦被打破，宇宙就将彻底陷入乱战，我们的战略优势就有可能易手，我们的对手也许正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呢。”
茶杯翻落，打湿了衣摆，波比大神官眼仁中瞳孔放大，在他红色祭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惊恐。
第752章 反间计（）
波比大神官所有隐藏着的恐惧； 都被千代侍从长的这一番话所具现。他的心脏随着茶杯一起坠落，是碎裂一般的凝滞。紧着着； 他就慌乱起来。
“我刚才并不是指责和抱怨阁下，”他语无伦次地道，“我只是不明白这跟阁下同意和克劳泽…肖见面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不是指责和抱怨阁下； 这是我们私底下的交谈； 我不会到阁下面前去乱嚼舌根的。”千代挥了挥手，“事实上，阁下之所以会和克劳泽…肖见完全是出于我的劝说。阁下本人对见面的事其实十分迟疑，甚至是不愿意的； 只是耐不住我的屡次劝说； 他才勉强同意见面——”
波比大神官惊愕：“为什么？”
“不为什么，”千代无所谓地笑了笑，“克劳泽…肖既然有意相见，阁下为什么不能见他一面？阁下是内心纯粹的人，从来不知为自己考虑。我作为阁下的侍从长； 却不能不为阁下考虑。入主欧格拉是阁下最有利的选择； 我想这也符合莱茵大人和女神倪下的立场。如果克劳泽－肖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为什么要拒绝他？”
波比大神官张了张嘴巴：“这不太可能吧； 欧格拉是传统的外向性国家。要让他们改变信仰这恐怕很难。就算克劳泽－肖为了家族利益愿意倒戈一击； 手下也不会跟随的。这在之前的欧格拉战争； 我们已经有十分惨痛教训了。如果因为欧格拉的曲意求和一时心软，恐怕会养虎为患——”
“既然欧格拉是传统的外向性国家，那么为什么要强迫他们改变立场； 就让他们带着固有的立场去死亡不好吗？”千代反问说，“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改变信仰呢？”
“你是说——”
千代笑笑：“我想历次的欧格拉战争给我们的教训十分清楚，他们团结一致的信仰和凝聚的国家意志是我们的大敌。所以你看，当他们的国家陷入危机，一个本当在卫城玩弄权柄的宗主主动选择了它，只因为它的诞生地是在这个国家，他本人曾经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他就甘愿放弃自我充当这个国家的旗帜与保护伞。而当这位伟大而富有情怀的保护人陨落，宗主消失。他们的皇帝又站出来了，再次充当了这个国家的旗帜与中流砥柱。后来我们又意图谋杀这个皇帝——当然这个图谋后来没能成功，的确是破产了。可就算那能够成功，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出现一位宗主或者一位皇帝来继续擎起他们的旗帜？形成了统一思想和国家精神的大帝国是很讨厌的，比如说李唐，他们存在着信仰之外的信仰，因而很难用一场宗教战争去彻底征服他们。很不幸，现在处于我们对手位置上的欧格拉恰好是这样的一个大帝国——一个统一的大帝国，接近于李唐，甚至几乎就是李唐。”
“欧格拉太大了，光靠波西斯复国运动想要正面吞并他们是很吃力的事情，即使是通过能源会议成功达成对他们的封锁也同样吃力。可如果能够促成他们内部的分裂就完全不同了，可以事半功倍，甚至不战而胜。”千代看向波比大神官，“而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够了。”
波比大神官皱起眉头：“你说阁下？”
“我只是这么在想，大神官，拿出来我们私底下先探讨一番再向阁下禀告不迟，”千代说道，“一种统一凝聚的国家精神来自哪里呢？无外乎两个，其一共同的朋友，其二共同的敌人。共同的朋友，欧格拉的凯撒已经不知身在何处，而一直以来作为盟友在背后支撑着他们的马尔斯以及马尔斯的马克西米里安大人现在自顾不暇，甚至为了抵御来来自对面黑暗神殿的进攻打一场宗教战争，已经不惜把欧格拉变成了战场，甚至他还直接向欧格拉出了兵，跟欧格拉的军人打起了仗。这个共同的朋友可谓是已经不存在了。而共同的敌人——”
千代眉目上挑，戏谑似地看向波比大神官：“如果阁下作为波西斯复国者的总盟主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的确能构成他们共同敌人。但阁下如果不再是波西斯复国主义的旗帜，情况似乎就不一样了。”
波比大神官表情惊愕，千代这一番话里隐藏的意思似乎真的是把他吓到了。
千代对于波比大神官的张口结舌十分不屑。他并不掩饰他对于波西斯复国主义者的轻蔑之意，这种政治旗号在卫城就跟抹布一样，从来不具有任何真正的价值，他撇了撇嘴巴说道：“波西斯复国主义一群乌合之众，没有阁下和女神倪下以及神殿诸位骑士大人他们什么事情都成不了，但欧格拉就完全不同了，那是一顶真正的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