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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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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知每一件任务,能保证一一记录而不遗漏?也因此我爹与张弓长有过长谈,要求他自己必须每月回来一趟淮阳总舵,将月内之事一一告知,由我爹记录在册——可如此做法其实却失了原先意义,只因此事相当于倚仗张弓长一人——倘有他做了而不肯见告的,或是说了但其实没做的,甚或他自己也忘了记了,便无人知晓,我们虽记录下来,却也心中没底。

    “不过想想那也只是权宜之计,爹的考虑,是要待到黑竹会寻到了新的落脚之处,便将执录之职正式传给我大哥,让他带着我和三弟都去到新总舵所在之处安家,如此便可与以前一样。可谁又料得到黑竹会新的落脚之处,会在临安的内城之中——一个我们根本无法去得到的地方。我爹于此很不满,认为其中必有蹊跷——至少,他认为以黑竹会的初衷来说,根本不该托庇于人,也就根本不该安身于大内。倘若张弓长真的在为什么势力所用,那么我们‘执录’也便不须存在了——倘若存在,只怕反而要成为那托庇之势力的目中阻碍了。

    “爹自是很担心,不过恐怕他自己、我大哥和我,我们三人,黑竹会中都有人见过,所以去年黑竹会那天都峰一会之后,他就派了我三弟去临安,隐藏身份投入黑竹会假作新人,这样便能大致打听到黑竹会都接过些什么样的任务,与张弓长每月所言是否一致,黑竹会又是否在与朝廷勾结。”

二一二 不宣之任(三)() 
宋客稍稍停顿,似是一哂笑,又接着道:“三弟传回来的消息果然印证了爹的猜测——黑竹会如今的确有了靠山,这个靠山便是如今统领大内的朱雀。其实张弓长本就是昔年朱雀山庄的七使之一,而黑竹会当时大有分崩离析之相,他倚仗朱雀的力量让黑竹会重新稳定下来,原是最自然不过的选择——只可惜这却违背了本会的初衷。爹虽然担心,不过张弓长这几个月带回来的记录,倒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大的遗漏,所以暂且也没想好该如何与他开口提此事。毕竟一旦倚仗了大内,要再脱身便也没那么容易了。可前月张弓长却竟没有出现,我们正自等得有些急,三弟却回来了一趟,原来他们之前接了一件大生意,去了一趟梅州,而张弓长在这件生意里受了重伤,并未回来。

    “我三弟是性情中人,虽然带着我爹的命令隐藏身份,可投入黑竹会之后,也真正将自己当成黑竹会中一员,事事尽力,加上原本武功就不错,所以梅州那件任务之前,他在会里已经算是小有声望。那一次梅州的任务他被安排为副领前去,可似乎事与愿违,任务非但没成功,还损失了正统领,连张弓长也为对方所擒。那两人既然失陷,这事情的收场便轮到我三弟,待他回到京城、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再赶回淮阳,已经过了许久,可他说此事重大,且黑竹会被迫易主,正经历重要变故,他不敢轻信任何人,只能亲自跑回来与我们说。”

    “宋大哥,你三弟……莫非就是……就是‘阿玉’?”阿角听到这里,已经若有所思,开口插言。

    宋客看他。“你也去了那次任务?”

    阿角却看了看沈凤鸣。所谓“阿玉”,刺杀夏铮一事的副统领,正是那个最后与沈凤鸣一起葬了子聿的少年——沈凤鸣不可能不记得的,怎么他却一言不发?他已经后悔自己贸贸然开口,不知沈凤鸣是否还另有打算,可话已至此,也只能答道:“嗯……我也去了。有好一段路还是跟着阿玉的。呃,我也是听人这样叫他,不晓得是哪个‘玉’字。我们统领名叫子聿,也是念‘玉’,所以那时这件任务会里还给起了个名字,叫作‘双玉之征’。”

    “‘双玉之征’……”宋客慨叹起来,“没错,三弟也是这么说的。他本就叫宋矞,这次投黑竹会,隐了自己的姓,自称‘阿矞’。‘双玉之征’,算是黑竹会继往日‘双杀之征’后的第一件大事,哪晓得最后是那样一个结果——出发仓猝,三弟事先也没来得及给我们任何消息,等到回来告诉我们,已是许久之后。按照他的说法,他去之前也是满心慷慨的,因为此事若是成了,至少证明如今的黑竹会即使没有双杀,也不是办不成事,但事实却证明黑竹会的确已经大不如昔,倚靠朱雀这个靠山带来的是福是祸,此际该很明白了,可纵然是我爹如今也不知该如何阻止,只因黑竹之首已经易人,而新上来的俞瑞,更是朱雀心腹。”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沈凤鸣。“你应该能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吧?‘双玉之征’那件任务,是谁主使的?是不是正是朱雀?今日这件任务,又是谁,是不是还是他?”

    “话是没错,的确如此,但……”沈凤鸣也看着他,“‘双玉之征’的败退在我看来,也未必是因为朱雀之故。”

    “呵,看来你得了朱雀很多好处了?”宋客冷冷道。

    “要真有好处倒罢了——我不是给朱雀说话,只是那次任务的失败有太多原因,也并非……”

    “好了,我今日也不是来说这些来龙去脉的。”宋客已经打断了他。“执录家的人,在意的不过是那本册子上该记些什么、该怎么记。爹虽没将此任传给我,可我至少也知道,记录一件任务正如记录一桩买卖,丝毫错少不得,买卖要有的那些东西,这记录里也必须有。拿人钱财方能与人消灾,此不是黑竹会贪财,不过是表明任务之外,与人两不相欠——可朱雀如今已经不是与黑竹会谈买卖了——他是将手伸进黑竹了,就连黑竹会易主这么大的事情,竟也半分礼仪没经就这样定了。俞瑞成了黑竹之主,却不知有谁承认了他了?至少我们宋家事先全然不知,事过两月,他也全未在淮阳露过面——那么今日这行动,又究竟该记不该记——该如何记?如此名不正言不顺,这还能算是黑竹会的生意么?黑竹会还是那个黑竹会么?倒不如解散了统统并进大内做旁人的打手更好,我们宋家自此也便封笔,乐得清闲!”

    “看不出来宋二公子心里怀了这么大愤懑呢?”娄千杉在一旁轻轻笑道,“要我说,我是没意见——黑竹会便解散罢,归了朱大人管辖,‘执录’也便不必做了,规矩也便不必守了,宋公子别忘了将那册子给我看看就好。”

    “‘朱大人’?”宋客眯起眼睛来,语带暗示。“这叫得倒真很好听,想来娄姑娘也是久居禁城的人了吧?”

    “是又怎么样呢?”娄千杉同样眯起眼睛来。

    “不怎么样,只盼你不要忘了自己发的誓。”宋客手按桌面,面色冷冷。

    “好了,都是黑竹会的人,不必为此而争——宋二公子,你还未说你这次前来,又是为了什么?”沈凤鸣道,“照你这么说,你们对如今黑竹会的情形大是不满,那么得知此次任务也是朱雀主使,你有何打算?莫非——你要阻止此事么?”

    “我倒是想阻止——在立场说明白之前,我希望黑竹会一件任务都别再接才好。可此事却不由我说了算,也不由宋家说了算——若此刻当家还是张弓长,爹或许还考虑亲自前来谈谈,可俞瑞——爹对此人并无期待,只因昔年俞瑞担任黑竹首领时,他们便有过不快。我爹那时年轻,压不过他,终没拦住他那时就投靠了朱雀山庄,自此埋下这与朱雀扯不断的联系。如今——也不必指望俞瑞自绝后路。”

    “那你的意思……”沈凤鸣见他说得喟然,却也多少听出了弦外之音。宋家自来都在暗处,自不可能自暴身份、出面阻止这场厮杀;而若真要和俞瑞相与谈判,前来的也该是他父亲——继承执录之任的人——至少也是他大哥。可如今,来的却是他,这证明一切要以一种非光明正大的方式来解决——凭他,如何阻止这样一件箭在弦上的任务?他明知一切不由他说了算,也不打算以谈判的方式说服俞瑞,他——是要强来么?

    “可别告诉我你单枪匹马的,打算去对俞瑞下手?”沈凤鸣并不很肯定自己这种猜测,“虽然你的看法我亦多有认同,不过实话实说,如今黑竹会就是倚仗着朱雀,倘强要逆势而为,纵然是你们执录世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的,我是为你好——别乱来。”

    宋客反而呵呵笑起来。“对俞瑞下手?我有那么傻么?杀了俞瑞就好了么?朱雀在,他随时可以扶植更听话的人作黑竹会之首。”

    沈凤鸣心里一惊。“若要动朱雀——你更没胜算!”

    “你不必紧张。”宋客此时却反面色轻松,“左右朱雀又不会露面,我到哪里去动他?远水救不了近火,真要谋他的性命,却也来不及拦住这次青龙谷一战了。”话锋却忽然一转。“不过——若时机合适,我也不是不能行动。”

    沈凤鸣心中微微一凛。他这几句话的意思——的确是存了对抗朱雀之心?可竟然敢就此说了出来,难道真相信适才那毒誓能约束住三人,不将此事外传?当下只是不动声色,一笑故意凑上前道:“敢问宋二公子在等的时机是……?”

    宋客也还以同样的一笑,道:“那就要看‘凤鸣’兄你的立场了。”

    “我的立场?”沈凤鸣失笑,“好啊,原来宋二公子却游说到我头上来了——看来你早知我在徽州、早有预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我手上自然还有几张牌,不会令你吃亏的。”宋客看着他。“比如——我知道黑竹会每年会做多少件案子、收多少钱、往来多少人;我自然也能说出自与朱雀扯上关系以来,我们少收了多少金银、又多死了多少人。这种事情倘若在会里兄弟面前公布,想必人心就要浮动,那时也不必我阻止俞瑞此次任务,他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形下,强行攻打青龙谷的。”

    “你想得未免简单——你认为有什么样时机能允许你说出那一番话来?俞瑞怎可能给你可乘之机。再说,你凭空出现——谁又认识你了?谁又信你?”

    “所以我才想请凤鸣兄帮忙。”宋客笑得诡谲,“单凭我自是不行了,可若你出面——谁不认得你呢?”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一个人敢行这样险——我若不帮你呢?”沈凤鸣说着,向边上娄千杉看了眼,只见她的样子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凤鸣兄不必顾忌旁人。”宋客已经注意到他的眼神。“似娄姑娘这样的人,我是不思争取的了——凤鸣兄就不同了,你该不会拒绝我这般相邀,坚不肯站在我这一边吧?”

二一三 赤红粉末() 
沈凤鸣眼睛转着。他与宋客相交甚少,可听他今日这番话,其实未始没有感触——他未始没有反感过完全倚仗大内,可自己如今境地,唯是借攀俞瑞方有前景可言,纵要争取些别的,也须待到重新站稳脚跟——也即这次任务成功之后。忽然杀出来一个宋客却要阻止这一切——宋家的身份倒的确可依附,他若是早点出现,自己说不定便真的站在他那一边了,可如今——自己方始选择了俞瑞,如何可能轻易改变立场?何况宋客的父兄都未出现,单凭他一人,又能靠得住么?

    他还不想就此得罪了宋客,正自思索如何开口,边上娄千杉却忽然“啊”地喊了一声,霍地站起道:“姓宋的,是你搞的鬼!?”

    沈凤鸣一怔,抬头只见娄千杉衣袖一掀,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有数个清晰可见的红点,看来也并非伤破,反似被蚊虫叮咬后的痕迹一般,可便此一见风,红点竟倏然变多了,一时间一变十,数个变成了数十个,密密的竟有些可怖。

    他才忽意识到不好。宋客的手已经离开了桌面。那只从一开始就在桌面上不动声色时而轻点时而又轻按着的手,竟不知何时悄悄地沿着红漆未褪的桌缝抹洒出少许赤色粉末来。他和阿角几乎未曾在桌上倚靠,倒未着道,可娄千杉双肘却支在桌面,不知何时已被毒粉所侵。

    “这是……赤蛛粉?”沈凤鸣吃惊之下,抬头看着宋客。“你哪里来的?”

    若他记得没错,这毒粉是幻生界之物,与碧蚕蛊一样乃是较为易炼的毒药,所不同的是碧蚕蛊可用来练习毒掌,可赤蛛粉便只能作为毒物使用,因为此物触了肌肤便行扩散,不多时便可及到全身,不比碧蚕毒性易聚集,虽不致命,可触身却是奇痒,寻常人定要忍不住抓挠,一旦抓破了,怕便很难痊愈。

    眼见娄千杉便伸手去抓,沈凤鸣眼疾手快往她云门、曲池两穴一点。“先忍一下。”他说着转向宋客。“这不是你适才所用之毒——究竟哪里来的?用这般手段可不光明。解药呢?”

    宋客却动也没动,恍如未发生此事,只施施然向他道:“凤鸣兄想不想听听我手里的第二张牌?”

    沈凤鸣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你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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