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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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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风庆恺在这荆湖南北路面子大,江一信又甚是能讲,但那衡山掌门方宽仍然自恃身份,不肯出面。净慧师太说着摇头。江湖中人对魔教的成见仍是太深,方宽上次虽然派了舒谏等几个得意弟子前去三支之会,但当时哪里知道所谓“三支”就是“魔教”?及至舒谏回山向掌门具禀会上详情,提及与幻生界、江陵侯等起了冲突一事,反受了方宽一顿责骂,怪他身为大弟子竟忘了自己正道中人身份,自作主张插手魔教内讧,将他罚去祝融峰扫山兼思过了。适逢秋季,每日落叶不绝,祝融峰又无石阶,小径上尽是林木,哪里扫得干净,这舒谏每日十分苦恼,直到这日武陵侯等来山,说起三支会上之事,方宽才令人将他叫回去,以为当日之事印证。

    衡山七十二峰,原非一派,僧道俗皆有,各不相干,据传是百多年前回雁峰上一名高手技压众峰,自此方创立衡山派。经百年后,群峰归心,派中谐和,衡山武学亦交织相融,自成体系,派中弟子僧俗皆有,门派掌门不拘出身,能者当之,此亦衡山在武林中大受赞誉缘故之一。

    掌门方宽这一辈主事者有三,除方宽为俗家人之外,另有两名师弟仁觉、仁修,皆为僧人,风庆恺正是因此才请净慧师太同往,期以同为佛门弟子的渊源,得衡山派援手。果然方宽固是不肯点头,那仁觉、仁修师兄弟两个却有了心,待当日请来客暂住之后,便一同到方宽处试说服这掌门师兄。

    方宽被说得犹豫不决。撇开魔教重出江湖一事不谈,自从幻生界来到洞庭地界,这一带便不曾平静过,他也常听得消息,说这以用毒为手段的门派人数日益增多,霸占了洞庭一隅,附近村民百姓或江湖中人对之皆多有畏惧。方宽当然亦有提防警觉之心,否则也不会派出舒谏等得意弟子前去三支之会。风庆恺这一次更说幻生界现下退至洞庭之南的湘水、沅水之间,固是因三支之会吃了亏,可离衡山反而越发地近了。衡山脚下不出几步便是湘水,倘若任由幻生界在湘水坐大,那么衡山迟早亦会是其眼中钉。

    “但是——我们若帮那魔教教主灭去了幻生界,焉知他就不是下一个关非故,甚至比幻生界更变本加厉?”方宽依旧忧心忡忡,“幻生界不过是魔教的一个分支,就已经这般厉害,若真给这魔教三支合一,我们衡山还有立足之地么!”

    “师兄莫急。我与仁修师弟觉得此次该当出手相助,乃有这几个理由,师兄且听听看。”仁觉慢条斯理道,“方才我听净慧师太的意思,云梦教想要的只是洞庭湖与洞庭山——因为云梦源出于此山此水。那里眼下是武陵侯的地方,但有幻生界、江陵侯在两岸虎视眈眈,谁都拿不安稳,武陵侯便应允,若云梦教此次能一举助他消除幻生界、江陵侯两大威胁,便将那一块地方送给云梦教主,但也只是那一块——如若云梦教要背信越界,先不必威胁到我衡山,只怕武陵侯也不答应。此其一。”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见那位净慧师太神气内敛,内功修为应是极高;沈凤鸣、秋葵二人,洞庭一带人称‘云梦神君’、‘云梦仙子’,上次君山之会上魔音交手亦令人叹为观止。反观幻生界,堪称高手的似乎只有关非故一人,余者全赖虫毒之力,而沈凤鸣乃是魔教嫡后,既然敢来,十有八九是有破虫毒之力的办法,故此我认为云梦教赢面更大,我们若出手,弟子们应不会有太大损伤,只是增其胜算,防其有失。此其二。”

    仁修亦上前一步,“武陵侯平素与我们衡山也算是交好,这次他亲自前来相求,想必这一仗对他来说极为重要。我们不妨认为云梦也不过是武陵侯叫来的帮手,衡山即使出手相帮,也不过是帮武陵侯,并非帮助魔教。若我们不出手相助,将来与云梦教、与武陵侯在这湘南一带只怕会难以相处;倘万中之一他们这次败了,那幻生界之威岂非就是我们衡山助长的——这个关非故野心勃勃,若不灭去,定有一天找我衡山麻烦,那时岂非悔之晚矣。”

    这师兄弟二人固是说得很有道理,奈何方宽一贯固执,事关正邪之分,终究是放不下这个架子。好在衡山派本从七十二峰来,自也有七十二峰的自由,他当面虽是按衡山的规矩拒绝了,私下里却也默许了仁觉带一干出家弟子跟随前去,相机行事,如此才总算两不得罪。大弟子舒谏乃出俗家,又要扫山,此番去不得,一时引为憾事。

    武陵侯这一趟衡山也便不算白跑——有仁觉为首的衡山众弟子在,至少若江陵侯发难,不怕没人对付。三支之会上衡山派便与江陵侯的人正面动过手,这一次虽然舒谏没来,可其余弟子也并没忘了当时的剑拔弩张。

    沈凤鸣心中也便有了计较——关非故等高手自是由他们云梦几人来对付,幻生界余者交给黑竹会,青龙教交给武陵侯,江陵侯交给衡山。

    不过他并未对外人透露此次还带来了黑竹会,是以风庆恺无论如何不认为他们寥寥几人便可对付得了整个幻生界,哪怕沈凤鸣一再强调有大公鸡这样的帮手就足矣,似亦不足取信。末了,沈凤鸣只得道:“我们在幻生界里还有些‘小兄弟’,风爷忘了么?三支之会上凌厉借江一信之口威胁关非故的那些‘小兄弟’,这一次也一样能用。”

    风庆恺听得将信将疑,见他颇为胸有成竹,也只得罢了。这边厢秋葵在楼上听得清楚,待到私下里觅得机会,才问了沈凤鸣,“你那些‘小兄弟’当真还能联络得上?你怎知他们还能不能信任?”

    “我已经派人去联络——不过当然不指望他们些什么。”沈凤鸣看了她一眼,秋葵顿然会意,悻悻冷冷道,“知道了。”

    她知道沈凤鸣真正指望的“内应”是娄千杉。

    

    隔日沈凤鸣果然外出,秋葵心知他是去会娄千杉了,便也不出声。闷闷地等了大半天,才见他回来,神色像不是很好。

    “怎么,她没完成任务?”秋葵故作不在意,轻巧发问。

    沈凤鸣摇摇头。“不是黑竹会里的问题。”

    “……什么?”秋葵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前几天给出去六幅地图,本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出卖了我,可今日所见,幻生界的布防一点变化都没有。看起来好像……我这六个组长都并非奸细。”

    秋葵才忆起此事来,犹豫一下,“那娄千杉怎么说?”

    “她从单无意那里得来的口风——青龙教的确事先知道了黑竹会要对幻生界有所行动。”沈凤鸣道,“不过也仅止于此,再详尽些的安排他们便不得而知,这两日也丝毫未得到我们的新消息。若依此看来,消息是在一开始就走漏的,不过那走漏消息的人——知道得似乎也不多。”

    “若是如此,倒也用不着担心了。”秋葵道,“那么可知道——单疾泉究竟来了吗?若是单无意的话,总该知道真相?”

    “说是没有来。”沈凤鸣道,“听说——正是因为透露消息之人没有给出任何详尽说法,单疾泉认为此事其中有诈,所以未曾离开青龙谷。倒也像他的性子。”

    “那不是更好。”秋葵道,“两个都是好消息,怎么你看起来反而不高兴?你该不会认为——娄千杉是在说谎?”

    “那倒不是,不过我就只猜了这两件事,竟然都不对,”沈凤鸣向她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才有了点平日里戏谑涎脸的模样,“你让我怎么高兴?”

    秋葵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弯,“又没人来取笑你——我只关心——既然形势看来有利,那我们何时动手?你可还要再给他们六个送一份新图?”

    沈凤鸣摇摇头,“六份图虽然有点不同,但每人手里与他们自己那一组有关之安排,却都是不错的。他们只要各司己职就足够了,不必全晓他人位置。”

    “所以?”

    “所以——动手的时间,大约就在明日傍晚到后日早上。”沈凤鸣道,“黑竹会最先行,几个组分别埋伏在湘水、澬水、沅水的指定地方,还有一组留在洞庭水上待命;然后是我们——武陵侯的人和我们都趁夜从水上过去;衡山派去往北面,截断江陵侯的联络,岳州城里留下李文仲,与衡山派互为接应。”

    这些安排,秋葵之前也已约略知晓,当下里也只是点了点头,“你决定了就好。”

三九八 露似珍珠() 
天色已经潮黑了。空气湿润,若有雨意,不见丝毫星月之光。沈凤鸣往这空洞的黑夜之中下意识地注视了一会儿,方醒神回头道,“要下雨了,你还不进去?”

    “不准备与我说说魔音?”秋葵却少见地还不肯回房。“没偷到幻生界的蛊虫方子,我们要怎么个破法?”

    “方子……拿到了。”

    “拿到了?”秋葵惊讶,“你怎么不说?明天就动手了,你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我还在考虑……该怎么用这方子。”

    “怎么用?”秋葵不解,“你当时怎么解的幻生蛊,这一次也便怎么破解这些……”

    话音未落,她已见一纸折子递到自己面前。沈凤鸣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打开那折子来看,沈凤鸣才道:“这是单无意偷抄出来的,虽然未必全,但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个……这个不像是我们一源的心法……”秋葵喃喃道。

    “没错。”沈凤鸣叹了口气,“幻生界现在所操练的大部分蛊虫毒物,已不是源于我们云梦的幻蛊之术,而是走的别家狠辣致命的烈蛊路子。这两种路数——虽非绝对——一大差别在于云梦重慑心,而这种路数重的是伤身。魔音破蛊,破的不是毁损身体之结果,而是那控制人心之过程,可若依现在的蛊毒方子看来,与魔音根本已非同源,又怎么可能破除得了。”

    秋葵沉闷不语了一会儿,忽竟失笑出声。

    “你笑什么?”沈凤鸣有点意外。

    “没什么。”秋葵敛容,“只是突然想到这所谓‘双琴之征’——你求我定要来帮忙,可是结果——好像也用不上我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沈凤鸣侧身向她,微微而笑,“只要湘夫人在这里,我总能想出办法对付敌人的。”

    秋葵没有理睬他的调笑之意。“怎么对付?除了云梦的蛊术,我们对别的炼蛊之法根本一无所知。”

    “那可巧了,我忽然想起,别家的蛊术……我好像也知道一点。”沈凤鸣将秋葵手中的方子拿回来扬了扬,笑道:“关非故在蛊术上不思进取,向外而求,这许多看似剧毒之物加起来,其实也比不上一个幻生蛊可怕,不足为惧。交给我就是。”

    “你说得轻巧……”秋葵实不觉得此事有这般简单。那些陌生的剧毒蛊物固然比不上一源的蛊术复杂艰深,可简单的有时却更为致命。何况,能用幻生蛊的人十分有限,可这些简单的毒剂却可能人人会使,又岂可称“不足为惧”?

    “予你个任务吧。”沈凤鸣将方子收起。“今晚我要去风庆恺在城里的铺子试药,想办法对付这些新蛊。你若有暇,试着研究研究幽冥蛉如何?”

    “我?”秋葵只觉听到匪夷所思之事,“我又不懂蛊术,怎么研究?”

    “幻生蛊、幽冥蛉我所知道的都与你说过,幻生蛊连解法都教你了,你还敢说不懂蛊术?”沈凤鸣笑道,“你可是新任的教主,若是不会——更该多学学,说不定,还能找到幽冥蛉的解法。”

    “那怎么可能,我连他们是拿哪些虫子炼出幽冥蛉来的都不知道……”

    “你还记得这条虫子么?”沈凤鸣的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支木笄,“幽冥蛉的幼虫。”

    秋葵大是嫌恶地退开两步,“这都多久了,你还留着这虫尸?”

    沈凤鸣反而将木笄凑近她,“你打开看看。”

    “我不要看。”秋葵越发屏息惧憎,“你若有发现,但说便是!”

    沈凤鸣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不是虫尸,你打开就是。”

    秋葵才有几分赧颜,却依旧有几分忌讳,不敢就接,“那是什么?”她咬唇问道。

    沈凤鸣解释:“我依那幼虫的模样和中毒之后的症象,一再对比过了,大概猜得了它的母体是由哪几种虫子相互寄生而CD绘在此间了。只不过,我当初也只是过到了毒性,你却是这世上唯一真正曾被幽冥蛉侵噬入体之人,若真想破解,也许还是要靠你。”

    “真的有法能破?”秋葵才接过了,颇费踌躇,“就算这样……也不表示他们现在手中的幽冥蛉,就与那日我们见过的那只一样。”

    “幽冥蛉极难炼成,幻生界所得定也属偶然,一举试验出多种方子的可能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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