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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疾泉寻到他的时候,他正带着府兵暂退在树林,迟疑徘徊。单疾泉自然极是清楚张庭所忧究竟何事,三言两语,与他将谷中交手前后说了个明白。张庭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拓跋孤急于对付朱雀师徒,还顾不上程平,可回头放人还是不放,怕是只凭他一己心情,若是不想两头落空,最好是趁那一头尘埃落定之前,早点将程平带走。
张庭绝非愚笨之辈,如何辨不出单疾泉一番言语并非十足可信,显是亦有自己的盘算在其中。可——相互利用又有何不可?似他们这样的“聪明人”,彼此才更交通无碍。他当下里带了一小队府兵,单疾泉派向琉昱领着,到谷中径寻程平——程平倒的确是带母亲关秀和两位夫人在赏雪,可架不住人多寻起来得便,一来二去还是寻着了,张庭只借口有急变,顾不得天雪黄昏,硬是要这仪王与王妃立时启程返京。
单疾泉说张庭另有圣谕在手,此事确也不假——圣谕自不是予张庭凌驾于仪王之上的权力,只不过他既担这护卫之责,若仪王有险,当可便宜行事。朱雀、夏琰倘在青龙谷被杀,照常理推断,仪王当然亦处于极险之地,他张庭非但有极正当之理由带他立时离谷,甚至还应为此请上一功——以这番说辞,任谁都定寻不出他半点毛病。
“平哥哥!”张庭思想间,刺刺的声音愈发近了。他不无忐忑地回头望了眼。以何等条件方能换得他将仪王立时带走,单疾泉当然是交代过的。刺刺与程平之间,当然绝不可有太多话说。
程平依稀听得,从车中掀开帘子,欲向后看,可夜雾茫茫之下,什么都看不清。待要放落帘子,那一声“平哥哥”忽又钻入耳际。他霍然再将车帘一起,“停车!”
“莫停!”张庭忙道。一面凑近过来:“仪王殿下,天黑路远,再要耽搁,怕到徽州城就太晚了!”
“可我听见……”程平说话间,刺刺已追及了队尾。押后府兵见有人骑马赶至,不知来历,各举兵刃,将刺刺拦在外围。府卫三百,逶迤甚远,刺刺遥见那车轿却靠近不得,“哥!”她扯了声喊,“我是刺刺啊,你等我一等啊!”
“停下!”程平沉了脸色。就算他这仪王从来没太大威信,就算这伙人都是张庭手下,可仪王到底也还是仪王不是么?
张庭见他发作,无奈只得挥手令队伍停了。但那车厢甚高,又未设梯台,程平推开门,张庭却趁势拦了他:“殿下,此处不是官道,下面风寒雪深,落脚不便——要不下官让单姑娘过来与您相见?”
程平只好点了点头。张庭说是放刺刺过来,其实哪里又肯容她真靠近了马车,早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先将程平护好,才容刺刺稍许走近,如此至少,二人能彼此望见,不必大扯着嗓子方能说话。
程平探身出厢门,向后望她。与刺刺已是那么久未见——她好像比一年前有了极大的不同,可他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只因她的眉眼还是那样的眉眼,熟悉得——仿佛还是旧日兄妹三人的时光。
刺刺下了马,待要再靠近,却不可得了。程平也没怎么变,除了——锦衣华服之下,他看起来比往年冬天少了许多单薄感,以至于旧日里常叫人觉得俊美得好似只存在于画幅里的容貌,此刻反而真实了些。
“平哥哥,你回来怎么都不来看看我们,这么快就走了?”刺刺见了他面,心里稍许平复,语气也便没那般焦急。至少——她这个哥哥看上去,一切都好。
“方才见了单伯父一面……”程平显然有点沮丧,“我也不想这么快走,本来还想去你家里喝杯酒,可是……”
他看了看边上的张庭,道:“张大人说出了急事,非要我立时回京不可。”
张庭咳了一声:“单姑娘,实是抱歉,张某人奉有圣谕,要保证仪王殿下的安全。适才张某接到密报说恐有急变,可不敢怠慢,若是仪王殿下有甚闪失,张某担待不起。”
“平哥哥在青龙谷,能有什么闪失?”刺刺十分不服,“教主叔叔,还有我爹都在,谁敢令得他有闪失?倒是你们这雪夜行路,我看不妥得很!”
张庭赔笑:“单姑娘固是这么说,但此事在外人眼里未必是这么看。好在姑娘既赶了来,殿下此番省亲,除了不曾见到程左使,亲近的几位都见着了,也不算枉了。”
刺刺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只向程平道:“平哥哥,你去没去过长生坡?”
长生坡便是西南面单无意埋骨之处。程平摇摇头,“风雪太大,我娘没让去,原是打算明日雪停了上山,可谁知……”他说着勉强扯出一笑来,“刺刺,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该说这个,你实不必为我跑出来,还是早些回去,别让……”
“是啊,天寒地冻,我也说不该追出来,”跟在刺刺身后的向琉昱担心话头不对,忙抢口出声,“单先锋和客人都还在家里等着吧,刺刺,还是早点回去,别耽搁了开席。”
那一面的张庭很是与他暗中交换了个眼神。向琉昱这头自然亦是单疾泉交待过的,他步步紧追刺刺也是为此,若真给程平说出“别让君黎道长久等”这些话来,只怕他亦要同许山一样,吃不了兜着走了。
程平不疑有他,点头道:“向叔叔说的是。我来这一趟,虽然时短,却也满足了。刺刺,你别给我担心,还是自家的事情要紧。这次虽吃不上酒,可将来——哥哥总有机会吃你的酒。”
刺刺依稀听出了他“吃酒”的意思,呡了呡唇:“我听说你都娶亲了,我却没吃上你的酒,也没见过两位嫂嫂。”
“她们啊……她们……十分怕冻,比我还怕。”程平指指前面一车,“在那边,适才看雪大概冻着了,在车里捂着。”
他不是不想让刺刺见她们,只不过无法明言——那本就不是他选择的姻缘。二女都是官家女子娇贵出身,现在更是王家妃子,跟了他来这江湖之地也就罢了,若强要她们在此间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只怕也不合时宜,徒惹闲话。他心知那些庙堂规矩刺刺当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他却不得不放在心上。
刺刺显出些怅惘之意,“天是太冷了。既如此,你们早点赶路,到了徽州歇一下。”又道,“可你此番回去,下次何时再来?”
“这个……”程平答不出,一旁张庭催促道:“仪王殿下,时辰不早,当真要动身了。”便要将厢门推起。程平只得向车里退了一退,道:“我不知下次何时,不过,你总也快回来京城了,是不是?”
张庭只怕他又要说起夏琰,忙发声令,前面的人马已开始移动起来。门合起,程平将头从帘窗里探着,“你要是来,叫人与我带个信,我总想办法再与你见面的……”
刺刺显是有几分不舍。这仓促的、众目睽睽的、触手难及的相见稍许驱散了她心里的怪异感,却无法填满那种莫名的失落。他们没有来得及说太多话——她总觉得还没来得及说到最重要的部分,可她也说不清,最重要的是什么。程平的一丁点儿衣袖都看不见了——车马辚辚,终于什么都没入了林中。向琉昱一再劝说之下,她只能默默往回走,马蹄深深浅浅地踏着这片熟悉的土地,留下一个个陌生的雪洞。
四八一 一日之遥(四)()
雪已停了。人马未久已出了林子。这一次离开青龙谷,大概——永远也没机会回来了吧?程平靠在马车里,怔怔出神。
再行约十里,前面忽传来几分骚动。他闷闷不乐,还未在意,张庭却大是皱眉,纵骑上前,“发生什么事?”
却见他派作前哨打点今晚落足事宜的四骑回了一骑来,见了他面,脸色惶恐:“张大人,我们在前面山道看见……”
他吞了口唾沫,才接着道:“看见朱大人和夏大人……”
张庭吃了一惊,一颗心顿然提起。身后程平的帘子也掀了开来:“朱大人和夏大人?他们也出来了?”
那人面上尽是惧色:“朱大人和夏大人,不知受了何人暗算,倒在山道上……”
“什么?”程平大为震惊。张庭不觉脱口:“可还有气?”
“夏大人昏迷不醒,幸还有气在,可朱大人……”那人嗫嚅不敢言语。
“快带路。张大人,我们过去看看。”程平急道。
张庭不好拂逆:“殿下稍安,下官先去探看。”心中却极忐忑。拓跋孤竟未能将两人尽数赶灭?也不知他们如何绕到了青龙谷外,不过听起来即便未死,亦是重伤,想来在能说出些什么之前,自己尽有机会让他们闭口。
他尽速赶至前面山道,果见雪地之中夏琰、朱雀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即便已然倒下,夏琰仍保持着负住朱雀的姿势——此地已近了徽州,再有不足一里便是官道,张庭料想他一路负着朱雀飞逃出来,可究竟还是伤重难支。
他矮身查看,随即抬头看了看四周。周围只有几个亲信——朱雀已是气绝,夏琰呼吸虽在,可他只消稍动手脚,便能令他亦变得同朱雀一样——左右夏琰此际也是遍体鳞伤,多一处少一处,想来亦很难被发现端倪。
念及至此,他右手紧起,便待暗下杀手——指尖却在及至要害之时机伶伶一停。
——乌剑?夏琰怀里抱着的那件兵刃,若他看得不错,竟好像——又是乌剑!一年半之前,在徽州的顾宅,彼时还是“顾君黎”的夏琰就曾仗恃乌剑,要挟得他撤退,此事他记忆犹新。张庭虽不怕得罪人,却也惜命,至少还不敢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凌厉的威胁之下,今日看来,似乎又与那日是一样光景?
他面色沉峻。不,今日之情形,与那日又如何同日而语——凌厉若是偏帮了夏琰,怕是连拓跋孤都放不过他,况夏琰伤重至此,就算死了,凌厉又如何得知是自己的手脚——又如何能当真来向自己寻仇?
可这般一停顿,已听身后有人道:“张大人,怎么样?”竟是程平心中忧急,令人加快赶车,近了道口之时,顾不得许多跳下车,奔将过来。
张庭手心握起,只能回过身去,令人将他挡下:“两位大人情形甚是不佳,勿要惊吓了殿下——快送殿下回车。”却不防程平原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王亲娇贵,况他当真要推开兵卫,也无人敢拦。
程平一目已见夏琰二人卧于雪地之中,俱是周身浴血,震惊之下哪里顾得上张庭说些什么,上前数步,扑倒去看,口中已道:“御医,快将御医叫过来!”手便要探上两人鼻息,张庭斜刺里将他手腕一拿:“殿下,成何体统!此事交由下官处理便是!”
程平将他一挣,“我让你叫御医过来!”
“殿下,”张庭却矮身下来,低低似含暗示:“殿下可别犯糊涂啊。”
“什么?”程平匆忙间抬头看他一眼,不明他意之所指。
张庭道:“今日之事,与殿下脱不了干系——殿下当真——要救他们活命?”
程平大惊拂袖:“你什么意思,张庭,莫非是你设计陷害了他们!”
“不敢不敢,下官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张庭低声道:“殿下心里清楚,打从你定要随夏大人同来这青龙谷开始,他二人今日之命便已注定——朱雀已死,你若留了夏琰的活命,他恐怕不会放过你。”
“你……你在说什么……”程平摇头道,“我……我如何可能……”
“殿下忘了,你此番要求同来,是出于谁的授意?”张庭似有所指。
程平愣怔了一下,面色忽然转白,“难道是……”
张庭道:“殿下想通了就好,眼下这两人就交给下官,殿下只当不曾见过……”
“你住口!”程平忽一把将他推开,向不远处两人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叫你们去找御医过来!”
张庭面上变色,“仪王殿下!”
“张庭!”程平霍然站起,居高临下指着他,“你有胆就将我也弄死在这,我不信你回去京城还能有命在。没这胆,你就让开!”
张庭一时说不出话,面色难看至极,勉强冷笑道:“殿下这说的什么话,只是……只是若给夏大人醒来……只怕他放不过下官,除非……”
程平明白他意思,按捺心气:“张大人放心,只消能救他活来,今日之事,我定不在他面前说起——张大人自然是为了保护我才连夜带人离开,他又如何来怪你?”
张庭心衡摇动,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大队伍已在不远处停了,两个手下见状连忙寻了御医过来。因着程平乃是亲王,平素身体又差些,大冬天的出行当然派了御医随行,一路他倒是没出岔子,反是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御医一番忙活,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