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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云连忙说道:“哪里话,朱兄可要进来坐坐?”
伊雪就在屋内,只要跨过书房的门,就可以见到她。但不知如何,朱雀又有些胆怯,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在院子里待一会就成,你请自便,不用理会我。”
殷天云点了点头,又进了屋,这次却没有关门。朱雀假装不经意地向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伊雪在何处,只好回过身来,走到庭院中间。
庭院中有棵梧桐树,树叶浓密,遮住了半个夜空,月光明亮,有如白昼,将梧桐的影子投在地上,将朱雀包裹在树叶的影子中。
朱雀满怀心事,无处排遣,看着天上近乎浑圆的月亮,正神游物外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身叹息。
朱雀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但他不敢回头,本来心中的浪涛本已平息,但此刻又压抑不住地暗潮涌动。
伊雪不知何时从书房走了出来,来到他身后,说道:“多谢当日手下留情。”
原来她已知道他是朱雀,自然知道当时以朱雀的武功,她和师妹慕容娇是绝对逃脱不了的,但朱雀却放弃了抓捕她们的机会。并且后来朱雀更是将名册还给了白莲教,他实已是白莲教的恩人,也就是对殷无形有了恩惠,不论伊雪是不是白莲教的,这个人情她还是要算在身上的。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
伊雪接着又说道:“这次你又前来帮忙调查我师父的死因,我,我很感激。”
朱雀的本意主要是阻止慕容寒山与嵇无忧一战而来,可自己也生出过不免会和她邂逅的旖念,只是这个因果,根本扯不上关系。但朱雀怎能说明这些?她既然对他生出感激,他便只好生受便了。
朱雀转过身来,看着伊雪,清丽又不失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她的脸上神色难明,朱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怎么没见你那慕容师妹?”
伊雪说道:“她有事,不在这里,她表面上对你很不服气,其实我知道她还是很佩服你的。”
朱雀心道:慕容娇这么娇纵蛮横,怎会佩服自己,这话要是相信便真是活见鬼了,伊雪八成是为了感激自己才如此说的吧。不过她能有什么事?师父被害,她不是应该在这里和师兄们一起商量复仇之事吗?
平时机灵巧智,能言善辩的朱雀,不知为何,在伊雪面前,像是变了一个人,满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心中虽不断告诫自己,要淡定些,可是张开口,只说了声“你……”就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想表示自己的对她的心意,是直接点好呢?还是委婉些好呢?忽然想起她师父刚刚遇害不久,此时实不宜谈及此事。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伊雪似乎也跟着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两人一时陷入既尴尬又有些暧昧的微妙的情景。
良久,伊雪才打破沉默,说道:“我没有兄弟,父母将我当男孩来养,从小就送我来到这里习武。我不喜欢习武,但父母之命如何可以不遵?后来在此待得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我师父平时教导我们时非常严厉,大家都很怕他,但又很尊敬他。”
朱雀静静地听着。
伊雪接着说道:“师父遇害后,大家都很难过,发誓要为师父报仇雪恨。凶手既然武功极高,我们自知不是敌手,可是谁都不顾自己性命,想和凶手拼命。刚才我听说师父的死可能和一名叫千颜的女子有关,不知是否如此?”
朱雀点了点头,含糊地说道:“这只是猜测,实情如何,还难说得很。”
伊雪说道:“这女子应该是师父和师娘结识以前认识的,我记得当时我年纪还小,有一次,我听到师父和师娘二人不知因何事争吵,隐隐听到师娘曾提及过此人,从那以后师父和师娘两人就有了隔阂。我当时想这个叫千颜的女子肯定不是好人。后来听师娘说了才知道,师父曾和千颜有过一段共处的时光,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她,就算和师娘结了秦晋之好,心中也还是放不下,师娘因此有了心结,以至于多年前,师娘就因病去世了。”
听到这里,朱雀忍不住向殷天云所在的书房望去,不知他知不知道这些,同时对于千颜的行事更感疑惑,如果她是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女子,就不应和这么多人有牵扯,如果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更是不会让殷无形这样的人惦记一生。
可是,她为何自称病重,又邀约这些人相见呢?
朱雀想不通,只是顺口说道:“这么多人都对她难以忘情,我想千颜一定长得很美,就像你一样。”朱雀说完就有些后悔,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了。
谁知伊雪闻言并没有嗔怒,反而脸色一红,低下头去,说道:“我知道你会找到千颜,如果你见到她,帮我问一下,师父这么爱他,为什么她会忍心将他杀害?”
朱雀点了点头,虽然他此刻不知她人在何处。伊雪不再说什么,向他福了一福,便回屋了。
朱雀看看殷天云始终在书房没有出来,两人的对白他应当能听得到,不知他作何感想。朱雀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也回房休息。
临睡之前,他脑海中又浮现自己说过她很美之后伊雪的表情,心中渐趋安宁,进入梦乡。
早上,殷天云来找他,说有一名自称是双环门的人过来,询问无影剑殷老爷子的事。
朱雀连忙和他一起来到厅堂,见到这位双环门的人,只见他是一名相貌粗犷的汉子,皮肤黝黑,倒像个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庄稼人,看不出半点武林中人的风采。
这男子见了朱雀等人,立刻拱手相对,只是不知谁是主人,便向二人都拱了拱手。
殷天云也向他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兄台,何不坐下来说话?”
此人慌忙点了点头,也不待朱雀等人先坐,就自己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殷天云见他如此没有规矩,皱了皱眉,他招呼朱雀先入了座,然后大家都坐了下来。
这位来客向殷天云自我介绍:“在下丁胜,乃西北双环门门下,今次是奉家师之命,前来询问殷师父逝世的原因。”
殷天云听他问的鲁莽,但也没什么敌意,想来西北边陲之地,规矩少些,只不知他来此何意。他不动声色,问道:“能否相请兄台告知,令师为何派你前来相询?”
这时韩劲松也起床过来,他和朱雀殷天云二人打过招呼,就在一旁坐下。
丁胜说道:“家师说他对殷师父的不幸遇害,有些猜测……”说到这里,似乎感到有些不大好措辞。
殷天云听得专注,连他口吻不是太礼貌也不去计较,连忙问道:“什么猜测?”
丁胜说道:“家师想问问殷无形老爷子是不是收到了一封信,然后赴约被害?”
殷天云和朱雀等人面面相觑,然后殷天云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请问令师如何得知?”
他欲知真相,连说话都客气起来。
丁胜说道:“因为家师也收到了信,想请各位前去商量个对策。”
朱雀听得心中一紧,问道:“你可知令师信中提及赴约的日期?”
丁胜说道:“距今大约还有半个多月。”
朱雀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从济南府感到西环门所在的西安府,时间上大有余地。殷天云问道:“敢问兄台可知那信上写的什么?”
丁胜摇了摇头,说道:“家师说诸位到了一见便知。不知各位可愿意跟在下前去?”
朱雀还没说话,殷天云已经抢着说道:“今日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起行,你看可好?”
说完,殷天云看向韩劲松,朱雀等人,他俩同时点了点头。
韩劲松说道:“既然时间上颇有余地,不妨再叫上泰山派,华山派等人,大家一起行事,共同进退。”
殷天云想了想,也同意了。殷天云让家丁给丁胜安排了食宿。
朱雀等人在厅堂上又商量了些通知其他人的细节。殷天云决定让无影门上下所有人等全部待命,准备倾巢而出。
朱雀劝阻说道:“既然有这么多门派的人参与,用不着带这么多人过去,人去得多了反而更容易为凶手察觉。偿若打草惊蛇,凶手就此隐匿不出,就成憾事了。”
殷天云听了朱雀的劝说,最后决定自己一人出发,伊雪也要跟着,被他拒绝。
第二天一早出发时,伊雪望着朱雀,眼神中充满渴望,明显是想让他居中说说,把她也带上,朱雀狠下心肠,假装没有看到。
几人上了马,由丁胜带路,向西而去。
第37章 前尘如梦()
西安府。渭河边。
朱雀,殷天云,武当派韩劲松,泰山派孟蹈海,华山派李云手等人神情严肃地坐在双环门的大堂中。
双环门掌门孟长龄在几人的围坐下,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他自从知道武当泰山等门派的人接连被害后,他知道自己也将命不久矣。
果然,他不久也收到了千颜的来信。
双环门下武器用的是双环,双环乃是江湖中的奇门兵器,不在十八般武器之内,但门下高手也曾在江湖上名动一时。
鼎盛时期,双环门的前代高手,甚至隐隐有西北第一高手的声望。
只是后来几大门派交相出现更有天分的高手,再加上后来继位的掌门人不爱张扬,所以声名渐不为人知。但久在江湖中的老者,对双环门都不敢等闲视之。
三十年前,孟长龄还是初出茅庐的江湖新秀,仰慕中原江湖的热闹,便独自一人来到中州腹地。
江湖中人多半看重银钱,孟长龄家中虽未说是豪富,总是很有些钱。
此次既然难得出来一趟,花起银钱钱来当然大手大脚,一些不知他底细的人,便将他这个外地人当做跌入狼吻的肥肉,几次三番来打他的主意。孟长龄轻轻松松将这些人打发掉,心中却不免膨胀起来,以为中原武林不过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洛阳的一座名为醉乡客的酒楼中,遇到了千颜。
当时孟长龄路过此处,并未打算进去喝一杯,但看到酒楼门前的一副对联:“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两句话惹来年轻的孟长龄一些心事,心中想道,这酒家倒也有些涵养,想来酒也是好的。便走了进去。
楼下已经满座,店小二领着他上了二楼。
当时千颜就坐在窗边,对面坐着一条大汉,孟长龄尚未注意到她。
他落了座,让小二将拿手菜挑四样端上,再来一坛好酒,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不久酒菜上来,孟长龄吃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阵吵闹,扭头过去,看到几位喝多了酒的人,正站在千颜桌前说着调戏的话,要千颜陪他喝一杯。
千颜和坐在她对面的大汉都没去搭理,孟长龄此刻方看到千颜的模样,立刻为她绝世容颜所倾倒,但他尚未出手去赶走这些人,因为千颜对面的大汉看起来也是不怎么好惹的。
哪知他偏偏看走了眼,这大汉被其中一人拿酒泼在脸上,只是脸上涨红,却没有站起来反抗。
这人又伸手准备去拉千颜的时候,孟长龄终于忍不住出手,他拿出双环,在这群人身上都留下了不能磨灭的伤口,并将他们从楼上扔了下去。
千颜起身向他一福,表示谢意,孟长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那被泼酒在脸上的汉子说道:“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赶紧走吧,否则一会官府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千颜点了点头,示意孟长龄和她一起走。
孟长龄自然千肯万肯,护着二人下了楼,上了一架马车。
孟长龄这才知道,那看似威猛的大汉,原来只不过是个赶车的,并不会武功。可千颜却也没有瞧不起他身份的卑微,反而和他同桌共餐。这让孟长龄非但没有觉得千颜自降身份,反而觉得她率真。
离开醉乡客酒楼,两人共坐一辆马车。
在马车上,孟长龄和千颜相距不过尺许,但不知怎的,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孟长龄却自惭形秽,不敢靠得更近。
千颜告诉了孟长龄她的名字,孟长龄也说了自己的名字,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此后多年,孟长龄时常想起和千颜共乘一车的醉人场景。那是永不能磨灭的回忆。
当时孟长龄希望这马车永远这么走下去,可那赶车大汉却将马车赶得飞快,像是有人在后面追着似的,一路将马车从城东赶到了城西,千颜让他将马车赶到另一家酒楼门前停下,对孟长龄说道:“打扰了你喝酒的兴致,甚是不安,我再请你吃一顿酒吧。”
孟长龄诚惶诚恐地和她一起喝酒,喝得熏熏之时,听千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