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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请他入内,又关上了门,朱雀四处打量,方丈的房间比其他房间要宽敞得多,共分两进,以一张写满禅机的屏风阻隔,前面为厅,后面做寝。
前厅的装饰用具非常精致,墙壁四周挂满了观音佛像,靠着屏风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灯芯露出油面极短,所以灯光昏黄,想是方丈故意为之。
方丈请朱雀坐下,未等朱雀开口,先向朱雀问道:“施主可是前来打听红莲法师的?”
朱雀点了点头。
方丈说道:“我猜你是为此而来,前些时日,我听说有一位姓唐的女施主,好像是寻了短见,庄家少年是她的夫婿,也曾找老衲问询过,这红莲法师的来历甚是奇特。”
朱雀说道:“愿大师赐告。”
方丈说道:“一年多以前,也是这般星月无光的夜里,我听到有人在寺外哭泣,不禁感到奇怪,谁会在三更半夜来到寺庙前哭泣?我起身出来查看,在寺门外,有一个僧人在哭,我心中便想,既然出家,便要断了爱憎离别,不该再有七情六欲。所以我认为他的哭泣要么是有及其悲惨之事,要么便有极度伤心之事。”
“我问他所为何事而哭。这僧人也不瞒我,说道,他是因为恋人一家惨遭劫难,思之难过,因而哭泣。而他之所以出家,就是因为这恋人已死,哪知最近知道,她非但没死,反而嫁了人。”
朱雀听到这里,心中猜测,他口中所说的恋人,就是唐莹莹了。同时心中奇怪,莹莹不是说没有别的亲人了么?怎么会有个恋人,瞒着庄雨斜?
方丈仿佛能猜测到朱雀心思般,说道:“你以为唐莹莹就是他所说的恋人么?”
朱雀疑惑道:“难道不是?更有何人一家也遭了劫难?”
方丈说道:“也不怪你做如此想,因为这个僧人自己也以为是唐莹莹,其实是别的人。施主请猜猜看,这个别的人到底是谁?”
朱雀心道,必然是个和莹莹非常相似的人,甚至是一模一样。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是唐莹莹的孪生姊妹。”
方丈说道:“不错,难得施主一猜即中。这个唐莹莹的孪生姊妹却是姓苏,叫苏晓月。那唐炳忠的夫人便是姓苏,苏晓月是随了母亲的姓。苏晓月从小寄养在外,连唐莹莹也不知道,这次唐炳忠辞官回乡,本准备到了老家,就把苏晓月接回去的,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唐炳忠一家惨遭杀害,苏晓月也跟着离家出走失了踪迹。”
朱雀问道:“既然苏晓月已经失踪,大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
方丈说道:“那唐炳忠回乡前曾给寄养苏晓月的家里写了一封信,说明了此事。”
朱雀问道:“那红莲法师又是何人?”
方丈说道:“红莲法师就是红莲法师,他出家前俗家姓名叫洪青莲,自从苏晓月离家出走后,他伤心之下便出了家。他在佛之一门,实有着极高的天分,熟读了百部经书,领悟佛意能另出机杼,与人谈佛更是辩才无碍,对佛的理解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可惜他与人谈佛能有高深妙悟,自己之事却偏偏勘不破红尘爱欲。他来到本寺挂单,就是因为他听说苏晓月在本镇上,因不知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便想找我帮忙。本寺敬重观音,乃佛门圣地,如何能答应他的枉行。他向我跪着哭求,不肯离去,无奈我便只答应他在此居住,至于能不能找到苏晓月,让他看缘分吧。谁知第二天,他便开坛讲法,他口才了得加上他又精通相人之术,与人课个卜占个卦,也多有应验的,很快,名声便借一些愚夫愚妇传遍此城。他本意是想苏晓月或会因红莲二字想起他的本名洪青莲,而过来和他相见,哪知误打误撞下,苏晓月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唐莹莹。”
朱雀听这离奇却又无法不信的经过,想着清晨见到的女子,应该是苏晓月才是,但她为什么到庄雨斜家去?又为何不和洪青莲见面呢?自己思之不透,便接着听方丈叙说。
方丈说道:“他和唐莹莹一谈之下,便知道认错了人,唐莹莹并不是苏晓月,而是过来为夫求子的。红莲给了她一颗药丸,便打发她回去了,心中却是异常失落,恐怕他听说的苏晓月在此处,也是误会。但他又不能肯定,只好在此又住了段日子。其后不久,唐莹莹过来请红莲给她分辨肚中怀的是男是女,红莲见她一人到来,忍不住和她说了苏晓月的事,唐莹莹听完,忧喜交集,即欢喜还有亲人在世,又担心苏晓月的安危,回去就生了一场怪病。到庄家少年来此找红莲求助时,红莲猜测是唐莹莹因思念家人,想起惨死的父母,因此生病,便更要竭力去寻找苏晓月的下落,希望唐莹莹见到苏晓月病情能好些。”
朱雀耐心听着。
方丈接着说道:“没想到苏晓月果然来了,当其时,唐莹莹病重昏晕,红莲将她放在床上,刚巧被苏晓月看到,引起了误会,苏晓月转身离去,红莲放下唐莹莹去追,没有结果,第二天,红莲回来的时候,发现唐莹莹不见了,他也跟着走了,想来是接着去寻找苏晓月去了。”
朱雀问道:“那庄雨斜来询问时,大师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方丈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就算她没有失踪,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看庄施主对她如此痴情,如果告诉他真相,他会接受不了,失去生的欲望,不如留下一线希望,让他自悟,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朱雀说道:“那是你不了解庄雨斜,他心中其实早就认定唐莹莹死了,家里还摆放了她的牌位。”
方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不再说什么。”
朱雀向方丈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大师相告,我这便回去了。”
方丈起身相送,说道:“施主一路走好,恕老衲不便相送。”
朱雀正准备离去,走到门口,看到关上的门,突然想起红莲法师居室里墙壁上的痕迹,回过头来问道:“不知红莲法师武功如何?所习练的是何门何派的内功?”
方丈一怔说道:“他会武功么?”
朱雀本来想告诉他红莲的掌力如何,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也不知道,只是顺口问问。”
方丈点了点头,说道:“他应该不会武功。”
朱雀说道:“那就不打扰大师休息了,告辞了。”
言罢,拉开门出去,又转身关了门,从逐渐合拢的门缝里,朱雀看到方丈还站在那里,眼睛向他看来。
两扇门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合拢了,但朱雀心中的一扇门才刚刚打开。
第47章 真假方丈()
朱雀出了观音寺,又悄悄地转到后院,翻墙而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只是心中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只觉得方丈所言,好像隐瞒了什么。
可自己见到不知是唐莹莹还是苏晓月其人后,方丈的解释岂非正是卯榫互为凿纳么?
也许正是因为太过于合理,又太过于离奇,所以觉得不对吧。还有方丈说红莲法师应该不会武功,像是在掩盖什么事。
等到朱雀来到方丈房外的时候,他蓦然醒悟,方丈所言即便不是谎言,也必然在某方面欺骗了他,因为他的解释如此细微清楚,而且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偏偏要在半夜三更之时偷偷地找自己诉说?朱雀想不通。
方丈房里的灯还未熄灭,朱雀看到方丈屋后的一株大树,潜形匿迹地爬到树上,悄无声息地掩藏下来。
躲在树杈间,朱雀方才静下心来思索,偿若方丈说的是谎话的话,就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远远瞧来,方丈的屋子没有一点动静,直到天色快要发白,屋内的油灯里的油逐渐烧完,灯即熄灭。
朱雀马上醒悟过来,屋内已经没人了,所以才没有人吹熄油灯。
他立刻从树上跳下,打开了屋门,前厅果然没人,他转过屏风,到后面的寝室,寝室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盖着一张被子,被子隆起,看形状被子下有人,不过对于朱雀的到来却毫无反应。
朱雀拉开被子,被子下有一个人,正是方丈,方丈面朝里睡着,朱雀将他的身子板过来,发觉这个方丈和今夜所见的略有不同,要不是离这么近,还真发觉不了,朱雀伸手在他鼻子底下一探,还有呼吸,看样子是被人点了昏睡穴。
朱雀这知道昨日夜间所见的方丈是别人假冒的,以释他疑。
恐怕在他和假方丈说话之时,真方丈就已经在里面躺着了。
可是对方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来骗他呢?本来自己也没有怀疑什么,对方是担心他查探到自己,所以做此欲盖弥彰之事。
那傍晚时邀自己前来的方丈到底是真方丈还是假方丈?朱雀糊涂起来,看样子不问问眼前的方丈是不会又结果的。
他伸手解开方丈的穴道,将方丈唤醒,这老方丈从睡梦中醒来,惊异地发现一个年轻人站在自己床前,要不是他道行深厚,估计又会被吓昏过去。
朱雀和方丈在前厅坐好,朱雀问起方丈前日傍晚相邀之事,方丈莫名其妙,说道:“我让你半夜过来做什么?”
朱雀心悟,那给自己回礼的方丈也是假的,可是为何那小沙弥没有发现?估计是方丈平时严厉,其他人不敢向其无礼注视之故,加上那假方丈化的妆着实巧妙,一时无人发觉。
朱雀问起红莲法师之事,方丈说道:“此人是个恶魔,他用武功将我制服,逼我为他宣扬他的邪法,老衲本不欲答应,可是他说偿若我一日不答应,他便杀我寺中一人,十日不答应,便杀我寺里十人。我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任他胡来,幸而他尚未做出别的暴行。”
朱雀说道:“昨晚你被点了昏睡穴,也是红莲所为?”
方丈说道:“自昨日午后,我便被他制着,不知为何寺里无人发觉?”
朱雀道:“那是因为他假冒了你的样子,所以没人发觉。”
方丈点了点头,说道:“此人虽然狠毒,可是本领当真了得,老衲也曾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可是在他眼里,不过是三脚猫的玩意,不值一哂。”
朱雀说道:“此人更善于作伪,我也差点被他骗倒了。他邀我半夜前来,油灯又故意调得如此昏暗,就是怕我看出什么问题。”
方丈说道:“我虽不知他的来历,可是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出来,我疑心这红莲是闻香教的人,他前来此地,一时为了寻人,二是为了招揽徒众,以壮大此邪教的势力。”
朱雀奇怪地问道:“闻香教不是道教吗?为何借佛家的名号生事?”
方丈说道:“闻香教就是邪教,是欲造反的邪教,哪里分什么道家佛家的。”
朱雀这才明白,向方丈请教:“那我该到何处才能找到他们?望方丈指点我一条明路。”
方丈说道:“听说闻香教平时并无固定的聚集地,他们在民间声望很高,随便到谁家都可以躲上一躲,所以老衲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朱雀想起还在家里等候的庄雨斜,说道:“如此我先告辞,有时间我再过来看望方丈。”
等朱雀来到庄家的时候,发现庄雨斜并不在家,但是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我去找唐莹莹了,不要等我。”
这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但上面写着他去找,可见并非是唐莹莹本人过来。
他来到此地,就是奔着庄雨斜而来,如今他不在家,自己一时真是不知何去何从,而且整件事情里充满了诡异,失踪的唐莹莹不说,还有和唐莹莹简直一模一样的人,冒充观音寺方丈的神秘人物,以及庄雨斜是跟谁而去,都没有结果。
难道自己就此罢休离去不成?
第48章 疑神疑鬼()
看看时辰,已到晌午,朱雀来到一家酒楼,要了酒菜独自一人吃着,忽然听到旁边吃饭的有人说道:“这谢家里的客人可真是了不起,算人吉凶,无有不准,前些日子,东门的管屠户,被算到身上煞气太重,印堂发黑,不日会有血光之灾,昨日,果然死在家中。”
另一人问道:“管屠户不是被仵作验明了,是患心疾而亡的吗?”
这人说道:“是啊,当时谢家客人让管屠户花钱消灾,管屠户舍不得那几两银子,现在真是有钱也没命花了。”
另一人怀疑地问道:“难道管屠户花了钱,就可以免了灾?”
这人说道:“试试总是无妨,现在人都死了,谁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这人既然敢这般说,自有这般本事,否则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另一人说道:“偿若管屠户花了钱,人没死的话,谁说得清到底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