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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缨被吓了一跳,他怎都不会相信自己会猜错这么多,而且此人的年纪比自己还大,这从哪个方面看着都不太像,他说道:“你若是四十六岁了,那是比我还大五岁,真想不到。”
这乞丐叹了口气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其实只比你大四岁,今年四十五,虚岁四十六,大家都说四十五是属驴的,说来也不好听,所以我逢人只说虚岁。”
朱雀见到乞丐眼中带着狡黠的神色,又见伏缨已经相信无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若是四十六,那我倒有八十多岁了,你将前面的四抹去还差不多。”
这乞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和脸上污秽不相称的干净而整齐的牙齿说道:“为什么有的人只相信谎话,却不相信事实呢?”
伏缨这才知道上了这小叫花子的当了,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而是说道:“你身上若有请帖,不知可否卖给我?你小小年纪,去了琼楼阁又有何用?”
这乞丐摇了摇头:“不卖,你们去了为什么,凭什么我去了就不行?我酒也喝得,那地方自然也能去得。”
有那么一瞬间,这不是丐帮弟子的小乞儿让朱雀想起了常州分堂的丐帮弟子麻雀儿,麻雀儿正是一个这么喜欢充大人的孩子,朱雀见这乞儿不愿给,也不勉强,对伏缨说道:“走吧。”
两人对这小乞丐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开,离开没有几步,朱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呜呜地哭泣之声,两人同时转过身来,见到是这乞儿在哭,伏缨忍不住感到奇怪,他问道:“你哭什么啊?我们又没有欺负你,你不愿将请帖卖给我们,我们不买便是。”
他这么一说,小乞丐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朱雀来到他旁边,温言问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所以才哭的?”
小乞丐点了点头,朱雀叹了口气,说道:“人人都有伤心的事,不是哭就能解决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有挣钱的本事,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幸运的多。”
伏缨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男人哭会让人看不起的,是否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有空去教训教训他。”
小乞儿又哭了一会,逐渐止住哭泣,他对伏缨说道:“我哭才不是因为被人欺负呢,我是想起了我死去的爹,他,他和你们很像,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是他还是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关心我了。”
朱雀听他说得可怜,从怀中掏出一锭二十两左右的元宝递给他:“好了别哭了,这块银子你拿着,去读些书,以后能走上正途。”
对这锭元宝,小乞儿倒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他抹了抹眼泪,对朱雀说道:“你们真是好人。”
朱雀点了点头,和伏缨刚要离去,这小乞儿又喊住了两人,伏缨颇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小乞儿说道:“你们不要去琼楼阁了,那里危险。”
伏缨挺了挺胸膛说道:“不用担心,我们不怕危险,危险只会怕我们!”
这小乞儿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说那条船是个陷阱,船底藏了许多火药,你们若是去了,定然会丧命的。”
朱雀和伏缨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朱雀来到小乞儿身旁问道:“船底有许多火药?你怎么知道?”
小乞儿说道:“是我昨天夜里在湖边看到的,所以我猜他们是在船上设下了陷阱,引你们过去。”
伏缨还是有些不信:“你刚才不是说你也要去么?又要什么请帖的?”
小乞儿说道:“刚才我是骗你们的,刚才你们也没有对我这么好啊,我说我有请帖就是想试探试探你们会不会仗着你们是大人,从我这里抢夺,若是你们强抢的话,自然不会有好结果了。”
伏缨简直要惊出一身冷汗,朱雀也是如此,两人都能想到,这如果是荆楚红设下的陷阱,那显然就是针对莫轻弹而设的,只要莫轻弹一死,赏花宫还有谁是她的对手?到时候赏花宫对她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怪不得她四处散播夏侯莺在她手上的消息,就是为了引莫轻弹前去营救。
因为除了莫轻弹外,荆楚红又不知自己等人回去救她,其他人也没有能力搭救,这条计谋不可谓不毒,自从她希望莫轻弹和慕容寒山一战后捡现成便宜的计策落空后,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如今莫轻弹就在左近的万剑山庄,也许和慕容寒山已经比过剑了,一旦他从万剑山庄出来,很容易就会得知夏侯莺在琼楼阁,说不定洛寒霜也在那里,只要他上了琼楼阁,火药引燃,赏花宫就算是落入荆楚红手中了,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荆楚红的毒计正好验证了此点。
如今朱雀和伏缨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们决不能坐视不管,不管是为了夏侯莺也好,还是为了船上许多无辜的性命也好,他们都要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伏缨问朱雀:“你怎么说?”
朱雀断然说道:“先去万剑山庄!”
伏缨指着小乞儿:“咱们走后,他可就有危险了。”
朱雀一想也是,小乞儿既然知道荆楚红的秘密,不知道有没有说给别人听,留他一人在此,的确很危险,他当机立断,对小乞儿说道:“你跟我们来!”
小乞儿不知要跟他们去哪里,竟不愿跟他们走。
第708章 慕容之怒()
事急从权,朱雀哪还管这小乞儿愿不愿意,直接伸指封了他的穴道,然后将人扛到肩上,和伏缨一起向万剑山庄行去。
两人向前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一名大汉站在街角伸出双臂,对两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当街强掳孩子?”
朱雀知道他误会了,不过此人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伏缨信口胡说:“这孩子是我侄儿,我要带他回家去,快让开。”
这名大汉犹豫了一下,然后问这小乞儿:“你认识他们两人么?”
这小乞儿大声呼叫:“这两位是强人,根本不是我叔叔,我不认识他们!”
朱雀好后悔没有点了这小乞儿的哑穴,以至于落入如今这等尴尬的地步,那大汉说道:“好个强人,嘿嘿,这孩子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大汉这么一喊,尽管是在傍晚,街上还是很快围上了十多人,这么一来,朱雀和伏缨倒不好强行带小乞儿硬闯。
伏缨可不吃这套,他抽出剑来,想吓走这些人,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在这里耽误时间可不值得。
岂料这些人竟无一丝惧意,一名妇人甚至指着两人说道:“万剑山庄附近你们也敢拔剑行凶?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听了这妇人的话,朱雀和伏缨这才想起,在万剑山庄外,谁敢胡乱杀人?但澄湖之上的琼楼阁却将要被炸毁,显然荆楚红不会在乎慕容寒山,而威胁小乞儿性命的,又恰恰是她,朱雀对伏缨说了句:“走上面!”
说完,朱雀扛着小乞儿却有若无物,他展开腾云功,轻飘飘地落到了旁边的屋檐上,伏缨也跟着上了房檐,两人从房顶上逃出一种百姓的堵截,迅速离去,来到另一条街上,这才从屋顶上纵跃下来,小乞儿还在大声呼救,这下朱雀也不必跟他客气,随手点了他的哑穴,两人认准万剑山庄的方向,向那边行去。
天色黑了下来,街道两旁逐渐亮起了灯光,一些做晚上买卖的铺子门前也都挂起了灯笼,在两人又走了没多远,两名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朱雀和伏缨见过这两名黑衣人,是流云宫门下的辰晖圣使和夕映圣使,两人这次到没有带黑面巾,只是脸上挂着一副冷冷的表情,犹如带了一张面具。
朱雀说道:“劳驾两位让让路,在下有事赶路,没时间和你们啰嗦。”
辰晖圣使说道:“让你们过去也行,将你们手中的小乞儿留下!”
朱雀从她的口气中得知,两人的目的绝不再小乞儿身上,因为他们就算知道小乞儿得知了她们的秘密,现在再杀人灭口已经迟了,她这么说,不过是找理由将自己和伏缨拖延在此一段时间,好让他们的宫主荆楚红实施她的阴谋,试问自己怎能如她们所愿,将小乞儿置于不顾呢?
伏缨没有想这么多,他说道:“好狗不挡路,这个道理想必你们都懂,爷现在没空和你们啰嗦,朱雀,你带人先走,我来打发她们!”
朱雀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行事多年,配合可说默契无双,伏缨的流萤剑出鞘,剑光映着街道两旁的灯光,整个剑影如同一片光幕,向二使席卷而去,朱雀趁机带着小乞儿从旁边闪身过去。
很快,朱雀来到了万剑山庄外的十里杨堤,这条大道两旁全是杨树,看起来十分齐整,可是在这春夏之交,杨絮飞扬,也是让人感到苦恼,朱雀施展行功,在十里杨堤上疾行,落在地上的杨絮又被扬上空中,犹如扬起了漫天大雪。
行至一半,伏缨就追了上来,朱雀问道:“你脚程倒也不慢,那两个小娘们都让你打发了?”
伏缨傲然说道:“我伏缨剑法虽然不如你,不如慕容寒山,但对付两个婆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朱雀笑道:“少见你这么谦虚的,那两位可不是普通的婆娘,而是流云宫的圣使,几日不见,你剑法有长进啊。”
伏缨大言不惭地说道:“那是当然的,练剑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朱雀点了点头:“很好,很好,慕容寒山最近一直向邀我来陪他练剑,我一直推脱,如今你剑法有了长足的长进,正好陪他练练剑,顺道也能让你对剑法有些别的领悟……”
伏缨忙告饶:“行了行了,我不过吹吹牛皮,你至于将我推入火坑中么?陪慕容寒山练剑?你还不如让我直接举剑自刎了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万剑山庄门外,到了这里,朱雀也不用担心有人再加害小乞儿,将他放了下来,解开他穴道前对他说道:“你在苏州这么久了,当知道这万剑山庄是什么地方,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惹怒了慕容寒山!”
警告一番后,才给他解了穴道,小乞儿茫然地问道:“你们为何带我来这里?”
朱雀说道:“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怕有人杀你灭口,你这么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小乞儿摇了摇头:“没有人会杀我一个小乞丐的,我看你们倒是不怀好意。”
伏缨脸上露出一副凶恶的样子:“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我们都是慕容寒山的朋友,你该知道我们不是坏人。”
这个牛皮吹得有些过火,小乞儿一下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你撒谎,慕容寒山从没有朋友,你一说就露馅,哼,在苏州,谁不知道这点。”
伏缨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说不上朋友这么亲密,但总是有些交情的,你小小人儿,可别不识好歹。”
朱雀不理会他们的争论,敲了敲万剑山庄的大门,不一会,山庄里唯一的老仆人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见到是朱雀,老仆人也不进去通告,直接请三人进来。
朱雀问道:“慕容庄主在家吧?”
老仆点了点头。
朱雀又问道:“那位被慕容庄主带来比剑的莫轻弹还在不在?”问完这句话,朱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是莫轻弹不在,多半是去了琼楼阁,那就凶多吉少了。
幸而老仆又点了点头,朱雀和伏缨两人才放下心来。
来到万剑山庄的磨剑堂,果然见到慕容寒山和莫轻弹两人正在下棋,慕容寒山回过头来,见到朱雀和伏缨带着一名小乞儿前来,颇感奇怪,但他心思全都放在棋盘上,虽然感到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朱雀见到慕容寒山在下棋,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且不说慕容寒山邀莫轻弹前来是为了比剑,而且慕容寒山似乎除了剑外,对这些耗费心神的玩具从来不感兴趣,下棋尤其如此,棋子虽然只有黑白两种,但棋路千变万化,一旦沉溺其中,将难以自拔。
而此时,慕容寒山和莫轻弹的这一局棋也已经陷入胶着之中,莫轻弹拿着一枚白子,迟迟无法下去,朱雀来到棋盘前,讶然发现,这两人的棋势中竟然带着凌厉的剑意,每一颗棋子下去,都和其他人下棋不同,而是两人通过棋子直指对方要害,竟是以棋盘为擂台,以棋子为剑招,杀得难分难解,而此时慕容寒山所执的黑子已占上风,白子被这大巧若拙的一招逼得不知是后退自保,还是以攻对攻,抑或全盘防守,只因慕容寒山的攻势太强,若是落入防守,或可得一时无虞,但此后再想转守为攻,便更是难上加难。
都说旁观者清,但此时的旁观者一旦陷入棋局,竟比当局者还要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