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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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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哦!这么高,这么伟大!乌来那个瀑布比起这个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红叶!”可欣大叫了起来:“看!满山都是红叶,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红叶了!”她仰视著峭壁,那上面正有一株红叶斜伸出一枝来,嫣红的叶子映著雪白的瀑布,在太阳光下闪烁。“哦!”她赞叹著:“我不惜任何代价,去换这枝红叶!”

纪远深深的望了可欣一眼,后者眼中流露出的渴望和切盼使他心动,那枝红叶在她眼中仿佛是无价之宝。他衡量了一下峭壁的高度,要想采到这枝红叶是不可能的。退后了几步,他从肩上取下猎枪,瞄准了一根细弱的枝子,放了一枪。立即,一枝红叶应声而下,冉冉的飘坠在岩石上。纪远走过去拾了起来,拿到可欣的面前,微笑的说:

“并不需要花太大的代价,不过是一颗子弹而已。”

可欣接过红叶,那是小小的一枝,一共只有五片叶子,却长得疏密有致,楚楚可人。她握紧了红叶,闪亮的眼睛里有著惊愕和欣喜,喃喃的说:

“无论如何,我谢谢你。”

杜嘉文看了看纪远。他惊奇于他的机智。那几个山地人却面面相觑,用猎枪打红叶,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打猎”。摇摇头,他们继续了行程。城里人!有的是无法解释的古怪行为!还是少管为妙。

“嗨!”胡如苇惊讶的大喊:“你们看!那几个山地人在干什么?”大家看过去,那三个山地人正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跨上了水面架著的树木,慢慢的走过去。到了对面的石块上,那石块都尖峭而滑不留足,他们却攀著石块,像猿猴一般从激流上跃过,也不知怎么就到了河的对面。纪远微笑著说: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在过桥,我们也要这样走过去。”“什,什,什么?”胡如苇一急就会口吃:“这,这,这叫桥?”“不叫桥叫什么?”纪远说:“这是行程中的第一站,过了桥我们才算是进入情况,开始爬山。来!走吧!谁先过去?”“喂,纪远,”杜嘉文说:“我们出钱给山地人,要他们给我们带‘路’的,他们怎么不找有路的地方走呢?这怎么可能过去?”“路?”纪远笑了:“这就是‘路’呀!上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假若连这个桥都过不去,还想打什么猎?”

“天哪,”湘怡注视著那根浮架著的横木,和横木下涛涛滚滚的流水,颤栗的说:“说实话,我不相信我能走过去,如果掉到水里,一定会被激流冲走。”

“好吧,我打头阵,”纪远说:“你看,山胞已经来接应你们了。”真的,三个山地人把背包卸了下来,放在地上,他们又走回头来接应后面的人。纪远走上石块,一只脚跨在横木上,伸手拉住身后的可欣,低声说:船8/55

“把胆量放大一点,你如果走不过去,她们两个更走不过去了!”可欣紧紧的扶住纪远的手,那只手强而有力,她感到微微一震,仿佛有无数生命的源泉正从他的手里注入自己的体内。他紧紧盯著她,眼睛里有著鼓励和坚定。她咬咬牙,踩上了横木,纪远的手扶著她,把她送上了木条,然后站著目送她走过去。她颤巍巍的移著步子,这不到两码的路程好像有几百哩一样漫长,好不容易,她碰到了对面山地人伸给她的手,同时,听到身后纪远轻松的声音:

“你看,没什么吧,看起来危险,走起来还不是和平地差不多!”她站到对面的岸上,双腿还不住的发著抖。回过头来,她看到嘉龄也被送上了横木,才走了两步,她就站在横木上哇哇大叫:“不行了!我一步都不能走了!这木头好像在我脚底下跳舞!”“走过去!”纪远在喊:“再走两步就行了!只要两步!”

嘉龄咬著嘴唇,摇摇晃晃的向前面冲过去,她显然是横了心,抱著一不做二不休的精神,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走得惊险之至,简直像在横木上表演华尔滋,看得可欣心惊胆战,但她终于也走了过来。站到岸上之后,她瞪视著可欣,愣愣的说:“我是怎么样过来的?可欣?”

“走过来的呀!”可欣说。

“真的吗?”她大大的高兴起来,昂著头,她说:“我告诉自己,我正表演走钢丝,有几千万个人看著呢,不能出丑,就走过来了!看样子真正走钢丝也不过如此呢!”

纪远握住了湘怡的手。

“轮到你了,”他说,带著个温暖而鼓励的笑。“眼睛望著木头,不要看水。”但是,湘怡望著的却是水,那清澈而透明的水,可以一眼看到水底的石块。水流迅速的奔泻著,激起了无数的洄漩和白色的泡沫。那么多小水泡,挣扎著,破灭著……她想起家里的洗衣盆,许许多多的肥皂泡,每个泡泡里都有她的梦……站在那儿,她看呆了。

“怎么?”纪远说:“真不敢走?”

“哦,不。”她轻轻说,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水花搅乱了她的思想,神思是朦胧而恍惚的。在一种半机械的情况下,她跨上了木头,迷迷糊糊的往前面走,有几只手接住了她,她落在石块上,又稳稳的站在岸上了。

“噢,湘怡,”可欣抓住她的手,摇撼著说:“你简直勇敢得超过我的想像!你走得那么稳,比我强多了,我心里怕得要命,只能用意志力克服恐惧,我一直认为意志力是可以克服一切的。你怎么能走得那样好?”

“我?”湘怡苦笑了笑,神思依然有些迷糊。“我自己也不知道!”“哎!糟糕!”嘉龄发出一声尖叫:“胡如苇摔下去了!”

随著嘉龄这声尖叫,是胡如苇的一声大喊,他大概是刚跨上木头就滑了下去,一只脚已经落入了水里,纪远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把他猛然一提,他又被拉了上去,用手撑住木头,他顺势坐在那条横木上,湿淋淋的脚挂在那儿淌著水。纪远望著他,透了口气:“你在表演什么?别丢人了!三位小姐都走过去了,只有你出毛病,还不赶快站起来走过去呢!快一些!节省时间!”

胡如苇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过了那独木桥。嘉龄用手捧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指著胡如苇,她边笑边说:

“真精彩哦!糊涂鬼!纪远真不该拉你,变成了落汤鸡才好玩呢!亏你还想保护别人呢!”

胡如苇恨得咬牙瞪眼,拉了拉肩膀上的背包,他点点头说:“别得意,等你摔了跤,看我来拍手!”

“你以为我也像你一样没用呀!”嘉龄叫,笑得更加开心了。大家都走了过来,三个山胞又背上了他们的背袋。纪远站在人群中间,重重的拍了两下手,说:

“注意了!现在开始,路不会很好走了,大家都小心一点,不出问题就没什么,真要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别乘兴而来,败兴而返。现在,三个山地人分开,一个走前面带路,一个在你们中间照顾你们,还有一个殿后保护。”

有个山地人拿了一根草绳,对嘉龄走了过去,用草绳比划著,嘴里咿咿啊啊的,嘉龄一叠连的退后,一面大叫大嚷:

“纪远!你看这山地人要来绑我!”

纪远走过来,笑了。“他要你把这绳子绑在鞋子上,这样可以增加摩擦力,爬山的时候不至于滑倒,山路如果潮湿的话,会很滑的。我看你们三位小姐,每人都绑一绑吧!”

三位女性都把脚上绑了绳子,山地人又用刀子分别削了三根木棍递给她们。湘怡低声的说:

“我现在觉得这些山地人不那么可怕了,好像比平地人还懂礼貌些!”纪远又微笑了。收拾停当,大家走成了一排,开始上路,纪远和一个山地人走到前面,后面的人紧跟而上。纪远大声的用山地话喊:

“朗尼路加!”“路加路加!”山地人热烈的应著。

“你在说什么?”杜嘉文问。

“朗尼是朋友,路加是加油!”纪远解释的说,大踏步的向前跨去。路,确实比以前陡得多了,而且是沿著山的边缘向上走,一面是山壁,一面就是深谷。路宽不到两尺,而杂草丛生,大家才走几步,都已挥汗如雨。

“噢!太热了!”可欣叹著。

“把你手里的毛衣塞到我背袋里去,”纪远说,站定了让她把衣服放进去。同时看了她手里的红叶一眼:“那枝红叶可以丢掉,事实上,山上还多得很,随手都可以采到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放枪打这一枝下来?”可欣问。

“因为你那时渴望得到它——不惜任何代价的想得到它。”“所以,我现在也不会把它丢掉,虽然遍山都有,但不会是我这一枝。对吗?”可欣微笑的说,黑黑的眸子深沉而慧黠。

纪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大踏步向上走。嘉文轻轻的拉了拉可欣的衣服,低声的问:

“开心吗?可欣?这旅行是不是满够味的?”

“确实不错,”可欣说:“我觉得一切都新奇,好像我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可别变成另外一个人,”嘉文笑著说:“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怎么办?”“什么你怎么办?”可欣不解的问。

“我娶谁做太太?”嘉文说。

“呸!胡扯些什么!”嘉文笑了。“小心!栈道!”纪远在前面喊。

“什么叫栈道?”杜嘉文问。“这就是!”纪远指著路说,先走了过去。大家看著,路已经断了,架在深谷上面的,是一条条的木头,用铁丝绑了起来,像一个横倒的工作梯,而每两根木条中间,都是空的,底下杂草蔓生,不知谷深几许。杜嘉文说:

“要从这上面走过去吗?”

“不走过去怎么办?”纪远说:“走稳一点,当心滑倒,而且,注意朽木,可能折断!”

大家鱼贯著,战战兢兢的走过了栈道,湘怡叹口气说:

“如果摔下去怎么办?”

“很简单,”纪远说:“爬起来再走!”

大家又继续走了下去。后面的山胞发出一声“哟嗬!”的大叫,接著,就拉开喉咙又唱起那支艰涩难懂的山歌来,前面的山胞立即响应,纪远也加入了合唱。嘉龄听他们唱得那么开心,不禁喉咙发痒,跃跃欲试。拍了拍手,她叫著说:

“但愿我也会唱!”接著,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开喉咙,也跟著他们乱喊乱嚷了起来:“乌希巴那哟——乌希巴那哟!

多卡达播哦嗨扬!”船9/55



山路是越走越艰苦了,坡度随著山高而变得陡峻,杂草蔓生下的小径几乎不可辨识,垂下的藤葛经常蛇般的缠住人的脚,而深埋在草丛里的栈道更如同陷阱,使人必须步步留心,以免失脚落入栈道下的深谷之中。山胞们已抽出了腰刀,不住的砍伐著杂草和藤葛,太阳光在闪亮的刀背上反射著。歌声忽断忽续,每当歌声停止,走在后面的人就知道前面必定有了新的险阻。时间已过了中午,太阳依旧闪耀而明亮,所有的人都已挥汗如雨,只有山胞们轻松如故,阳光在他们裸露著的,红褐色的胸膛上发著光。带著分原始的、野性的气息,仿佛他们和山、岩石、丛林、深谷……都结成了一体。纪远站住了,回过头来说:“前面有一条很长的栈道,我看我们先休息一下,吃了午餐再继续走吧!”这并非一个很好的休息的地方,他们停在山腰中,一边的山壁上布满了原始林木,高不可测,一边的绿色深谷更触目惊心。纪远四面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凸出的大岩石,岩石下形成了个凹洞,看来整洁清爽。就笑著指了指说:“到那儿去吧!那是最豪华的大餐厅!”

大家越过了几块岩石,来到那块平坦的山凹里面,顶上凸出的石块遮去了阳光,一株横倒的枯木成了天然的座椅,洞内阴凉、干燥、而舒适,地上还铺满了枯黄的、松脆的落叶。杜嘉文深吸了口气,解下背包,席地而坐,赞叹的说:

“简直是圆山大饭店嘛!”

“如果没有带帐篷,”纪远解释的说:“山中的这种地方就是最好的旅舍!”唐可欣站在洞口,痴痴的眺望著一望无垠的山谷,和山谷对面的山头。绿,把一切都遮盖了,密密层层的绿,重重叠叠的绿,深深浅浅的绿,明明暗暗的绿……绿得人喘不过气来。而在那成千成万种的绿色之中,还点缀著几株嫣红,几点黄褐,以及岩石的苍灰,和对面山崖上挂下的一条瀑布,闪耀著光莹的洁白。顺著对面的山崖向上看,山岭上缀著轻云,天空是一张蔚蓝的网,网著云,网著山,网著树丛和衰草,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的念著秦观的句子: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

有人走过来,站到她身边,她直觉的认为是嘉文。没有收回目光,她仍然眺望著前面,轻声的说:

“我从不知道绿有这么多种,更不知道山中并不单纯是绿色,还有各种其他的颜色,数不清有多少种。”她俯视著山谷中的树木,摇摇头,对自己静静的微笑。“绿得那么美,这整个的山,像一条绿色的小船。”

她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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