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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一会,陆三川忽侧腰一痛,立刻睁眼惊醒,眼前现出两对布鞋一对马靴。
傲慢之声道:“喂,小子,你怎会睡在这里?”
陆三川强忍怨愤,右手抓了剑鞘杵在地面,慢慢悠悠站起,向三人望去,却忽然心中一惊。
站在中央的那人一身华袍,腰佩青玉,脚蹬两只马靴,盘发成髻在后脑,显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左畔一人一身青衣,头发披肩,约是跟班随从。右畔那人陆三川却是见过,便是侥幸得以逃脱的陈枳安。
陈枳安见是陆三川,倒也有些吃惊,愣了片刻,眼珠提溜一转,露出狡黠笑容,片刻之后又锁了双眉,佯装不耐烦道:“喂,华少问你话呢!”
陆三川自然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若是与身旁那二人告之实情,二人定会将自己绑了施刑逼问刀谱下落,倘若装作初次见面,随意扯谈几句,骗过二人,再伺机而动,刀谱便归他一人所有。
陆三川不笨,与一人为敌总好过与三人为敌,便答道:“昨夜路过此地,我行路匆匆疲惫不堪,抬头见有屋楼,便进来休身养神。”
戴华哼了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说词,双眼锐利如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说道:“此地本为山寨,归蠢贼王威民所有,你若果真路过,又怎会有胆量留宿在这山寨之中?”说罢,向木碑望了一眼,便即明白,“原来如此,你是那蠢贼的同伙!大约有什么人夜袭山寨,与你们大打出手,蠢贼手笨脚笨,遭人杀害,而你侥幸躲过一劫。哼,到底是有情有义,还特意折返回来葬了蠢贼一家。”
戴华左畔的徐行恍然大悟,“所以,他才会在墓碑上写‘王哥威民’。华少果然好智慧!”
陈枳安也连声赞叹道,“不愧是华少,才智过人文武双全,当真是在世杜元凯。”
戴华听着二人溜须拍马,下巴微扬志满气骄,甚是得意。
陆三川见不惯徐行与陈枳安的阿谀奉承,便别过头去,不愿再见,只听戴华又说道,“你既也是山贼,我们便将你捉了,送去官府,也算功德一件。”
陈枳安暗叫不好,脑筋飞转,眼见戴华已按住剑柄,脱口而出,“且慢!”
戴华双眉轻锁稍有不悦,“怎么?”
陈枳安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什么拖延之计,只好说道:“华少,小心为妙!”
戴华冷冷哼了一声,抽出剑,势在必得,“家父乃是十生之一,我虽不如父亲那般武艺高超,毕竟跟随父亲学武已有十载,难道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小小山贼?我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父亲亲授于我的一套潇湘夜雨。”
陆三川微微一惊。他倒也听说过“潇湘夜雨”,剑术华丽穷工极巧,是戴恩德的成名之技。五年之前的武道大会,戴恩德正是凭借此招,打败了当时风头无二的陈腾飞。眼前的华贵少年既为戴恩德之子,武功必然了得,自己显然凶多吉少。
徐行识趣地退后几步。陈枳安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盯着戴华,一边缓步撤出三丈之外。
只听得“铖”一声响,戴华已握剑在手。他分明不将眼前的“山贼”放在眼中,毕竟自己是名门之后,而眼前的“山贼”瘦弱不堪,且右肩一片血红,显然有伤在身。虽然胜之不武,但是世人只知我擒了山贼,却不知他身上之伤是何人为之。
“小子,纳命来!”
戴华一声喝叫,提剑便往陆三川刺去。
陆三川虽知自己不是对手,也不愿再费口舌,当即抽剑刺去。他只会一招抽剑直刺,这几日中,闲来无事便练抽剑直刺,如今,速度可堪迅雷。
戴华本以为陆三川不过泛泛之辈,也便没有全力以赴,却忽然见他举剑刺来,其速甚疾,已然闪避不及,赶忙将手腕一转,手中长剑撞上陆三川来剑,将来剑撞开几分,却仍旧被伤了左肩。
“你!”戴华双目怒睁,气得说不出话,一声大喝,竭尽毕生之所能向陆三川攻去。
陆三川如何招架,交手不过五招,浑身便多出了四道伤口。只有一招侥幸躲过,倒不是因为陆三川身法敏捷,而是戴华学艺不精。
戴华眼到手到,长剑刺入陆三川手背,轻轻一挑,陆三川便再也握不住剑。戴华仍不满足,要彻底找回失去的面子,长剑接连四发,在陆三川左眼角以下的颧骨画了两道十字。
陆三川甚是疼痛,却不愿发出一声惨呼呻吟,瞪着两只狠厉眼睛盯住戴华。
戴华笑过两声,见陆三川瞪着自己,便又不痛快,扬手一巴掌扇在陆三川脸上,低声道:“磕头,说戴大侠武功盖世英明神武。”
陆三川心火愈盛,依旧睁着一双愤恨血红的眼睛,见他扬手欲掌第二掴,右拳骤然轰出,正砸在戴华胸口,戴华手在耳旁来不及挥出,便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喷出鲜血向后倒下。。。
徐行与陈枳安同惊叫一声:“华少!”
陈枳安吃过陆三川一拳,知晓这一拳威力极大,虽戴华武功比自己来得高强,内力修为也是深厚不少,吃了这一拳却也不会好受,忙一个箭步冲去,抱住戴华,好似抱着一尊金闪闪的财神像。
徐行与戴华一同长大,二人情同手足,眼见兄弟受伤,自是怒不可遏,拔剑便往陆三川胸口刺去。
陆三川正盯着戴华大喘粗气,浑然不知有人举剑刺来。
剑尖离陆三川胸口尚有三尺距离,斜里忽然杀出一个人影,将徐行长剑挑开,反一剑刺入徐行胸口,将他当场击杀。
陆三川呆呆地望着,任由那一头秀发甩在自己脸上,沁香扑鼻。
苏青见三人一死一伤,也便没了警觉,忙转过头,见陆三川浑身是伤,急道:“你要紧吗?”
陆三川望着心急火燎的苏青,双目渐湿无语凝咽:昨晚,果真是你吗?你待我无微不至,我却恩将仇报。。。即使我这样,你还愿意伴我身旁。
苏青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受伤实在厉害,才致无力开口,便愈加心急,几乎要哭出来,“喂,陆三川,你说话啊!”
陈枳安两耳一动,忽然呆了双眼,愣愣地抬起头,望向陆三川,想起过往曾经,惊道:他便是陆本炽之子?难怪有这般深厚的内力!眼下戴华昏迷,徐行惨死,正是夺刀谱的大好时机。
他默声冷笑,捡起落在戴华身旁的长剑,心道:只需杀了这个女的,游龙吟刀的刀谱便归我一人所有了!眨眼之间,他起身刺向苏青背心。
苏青担忧陆三川的伤情,也便无心顾及周围情况,却忽然背心一痛,低头见一柄剑穿胸而过。她立即回身削剑。
陈枳安料想不到,张着嘴见长剑削来,正中脖颈,割断了大动脉,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不止。他惨叫一声,捂着伤口跑下山去。
苏青顿觉气短,长剑落地,身子也软绵绵地要倒下去。
陆三川一声哀呼,抱住苏青,痛哭道:“苏姑娘。。。”
苏青嘴唇渐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嘴角却勾起。这是她第一次露笑。“陆三川,你终于肯叫我了。。。”
第二十九章 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
陆三川无心赏这淌血白玫瑰,尽管双手右肩皆有伤,一把抱起苏青,狂奔而去。
苏青头倚在陆三川胸口,闭着双眼,沉溺其中。虽然来得晚了一些,虽然可能以后再也无福享受,仅此一次,也够了。
陆三川本就无多少气力,抱着苏青狂奔小半个时辰,已然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但他不愿放手,手中沉甸甸的,可是对他有莫大恩情的姑娘,自己还没来得及报恩,怎能允许她撒手人寰。
眼见赤壁越来越近,他终于见到了丝屡希望,低头与苏青说道:“苏姑娘,我们。。。”而怀中苏青双眼紧闭,面带微笑,一脸安详。
他咬着嘴唇,强忍悲恸,直到嘴唇也破了,咸腥的鲜血流入口内。脚步不曾停下,疯狂牵拉,直冲入一家医馆之中。
“大夫,救人!”
大夫是个花甲老人,连下巴的山羊胡都是一片灰白。他正在百子柜抓药,闻见陆三川喊叫,双眉一皱,头也不回地道:“瞎嚷嚷什么!”
陆三川情不能自控,浑身颤抖不已,将苏青轻放在大堂的桌上,沾满鲜血的双手抓住大夫双肩,又叫道:“大夫,救人!”
大夫双肩一甩,甩开陆三川双手,顾自望着百子柜外的标签,找寻所需中药,“就烦你们这帮混江湖的,只知道大声嚷嚷,不讲礼数。”言毕,终于找到了“川断”,伸手捏住铜把手,轻轻拉开。
陆三川这才稍稍镇静了下来,向大夫鞠了一躬,谦道:“大夫,实在对不起。人命关天,还请你救救我朋友。”
大夫捏了一小把川断放在秤盘之上,双手提起戥子,轻轻拨动秤砣,直到一钱半,“不救!”
陆三川急了,声音便又高了几分:“救人性命不是你们的天职吗?”
大夫有些不耐烦,将川断倒在一张油皮纸上,白了他一眼,“谁说大夫必须救人?我心情不好,便不救!”
陆三川情急之下,拔剑指向大夫,怒道:“你救是不救!”
大夫两眼一瞪,也是恼怒不堪,抬手拍了拍自己胸脯,“怎么,还敢威胁我?来,往这里刺!”
陆三川早已失控,遭他这般挑衅,便毫不犹豫地挺剑刺去,一剑刺穿大夫胸膛,随后赶忙归剑入鞘,重新抱起苏青,大喊着“大夫救人”出门而去。
过不多时,又寻到一家医馆。医馆内已人满为患,多是伤了手脚的,也有严重者,头上包着纱布。
有人认得苏青,见苏青双眼紧闭躺在陆三川怀中,大笑了一声,说道:“燕女竟也有这样的一天。”
这大夫是个四五十岁的微福中年人,面色红润,下巴尤其丰满。大夫抬手拍了一把那人脑袋,带着些许恼怒道,“受了伤就老老实实的,还讲这许多废话。小兄弟,把病人抱到内堂来。”
陆三川“哦”了一声,跟着大夫走入内堂。
内堂内同有三人,俱是受伤严重者,但皆已处置妥当,浑身包着纱布,生龙活虎的,见陆三川怀中的苏青,不怀好意道:“哟,燕女受伤啦?”
“董大夫,这女的受伤这么重,是不是要脱光光才能治疗?”
“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董大夫白了他们一眼,低声道:“滚出去。”
三人只好闭上嘴,悻悻走出内堂。
陆三川心想:这董大夫不知是何来头,竟能将这帮桀骜不羁的江湖人士训得服服帖帖。
内堂内有一张床,床上铺着蓝色斑点床被。董大夫掀开被子,让陆三川将苏青放在床上,随后喊道:“婆娘!”
只听得一个女声道:“来啦!”
过不一会,有个身段婀娜的女子撩帘走入内堂。那女子约莫四十来岁,风韵犹存,显然保养极好。女子瞧见了躺在床上的苏青,笑道:“老东西还挺保守。”
董大夫换了一张面孔,不再绷着一张脸,而是笑眯眯的。陆三川觉得,董大夫笑起来像极了寺庙中那袒胸露乳的弥勒佛。
董大夫道:“这大闺女大约是这小兄弟的爱人,我又怎能瞧人家身体?过会我转过身去,由你操手。若有疑问,问我便可。”
女子咯咯娇笑了几声,朝陆三川摆了摆手,“小伙子,你先去屋外守着,可别让那帮糙汉子进来。这姑娘伤得不轻,我们得快点。”
陆三川不懂医术,见苏青衣裳满是血迹,也知情况危急,连连点头,赶忙走出内堂。
大堂,一帮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心中不曾卸下防备,各自心底明白,对方是为了刀谱而来,在桃仙谷动了手,这才受了大大小小的伤。眼下,有伤在身,不便乱动,便只好客客气气的,不敢惹了别人。
郭文宇左臂被人砍了两刀,虽包着纱布,已有丝丝鲜血渗出,正坐在桌旁,望了一眼站在内堂遮帘前的陆三川,问道:“喂,小子,我问你,你怎么会和燕女在一起?”
陆三川担心苏青伤情,未回过神,只是呆呆地望着地面。郭文宇见他这般模样,笑了一声,“大约是个药渣子。”
黄泯坐在地上倚着柜台,整条右臂缠了纱布,懒懒地打了一个哈哈,双眼向四周瞟过,问道:“究竟有无人找到了游龙吟刀的刀谱?”
气氛骤然紧张,十来人皆转头望去,盯着黄泯。黄泯双眉一皱,不悦道:“盯着我看干什么,要是我得到了刀谱,早他娘溜了,还会在这?”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也便不再盯着黄泯看,各自谈天,却绕不开桃仙谷与游龙吟刀。
庄算道:“镇山王、追骨老道与银蛇是最先到达桃仙谷的,却惨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