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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如今已经恢复了远古之时的记忆,收回了金丹,继承了远古之时的道统,横江身上穿着的外袍,依旧是从宣明道场里,传出来的那一件凤凰羽衣。
此衣雨露不沾,火烧不损,也不会沾染污垢。可这衣服穿在道君身上,却不够匹配道君的身份。这件道袍,灵光不够,只能勉强算是灵器。
这样的衣服,横江一直穿在身上。
横江是一个念旧的人。
也正因如此,横江在知道独孤信在独孤家过得不如意之后,没有立即大打出手,而是选择平静对待。
对于横江而言,独孤家也有让他念旧的因素在里头。
他手臂一抖之后,捏出一道法诀,身上立时响起了嗡嗡嗡的剑鸣声。
一道剑光,自横江衣袖里,闪电一眼飞了出来。
剑名求生。
此剑非是横江自己要求生,而是要为天下众生,求一条生路。
剑鸣如龙吟。
这一刻间,大殿当中那些独孤家弟子掉落的飞剑,遽然挺立,飞了起来,直达殿外,如同跪伏一样,呈一个跪的姿态,弯曲在横江面前。
飞剑笔直,金铁所制成,若非是软剑,如何能弯?
于是,咔嚓咔嚓剑锋折断之声,连成一片,响不绝耳。
独孤家那些子弟的飞剑,皆是灵器,此刻却像是干脆的竹笋一样,全都断成两截。
这其中,甚至包括独孤昌的飞剑。
只是独孤昌的飞剑质地不凡,品质绝佳,弯曲跪伏之后,依旧没有折断。
嗡嗡嗡
剑鸣之声,不绝于耳。
数不清的飞剑,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
独孤家是独孤剑圣的道统传承之地,无数年来,不知出了多少个剑修,不知培养出多少个剑仙,而独孤家最不缺的,就是飞剑。
此刻独孤家所有飞剑,尽数飞来,在空中重重叠叠,一层层,一道道,玩若是数不清的蝗虫,齐齐飞到了横江所在的大殿之外,再跪伏在地,绝大部分飞剑当场折断,只有少部分飞剑,如独孤昌的飞剑一样,朝横江弯曲了剑锋。
这一幕,惊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就连堂堂道君高手独孤昌,也瞠目结舌。
他已修至道君,自问一身修为,在世间道君当中,也是属于中上游的层次。
可此时此刻,独孤昌在横江面前,却没有半点战意。
只因独孤昌知道,在剑道一途的境界,他距离横江实在太远,高山仰止,无可攀登!
数以万计的飞剑之内,夹杂着一束白光,乃是一方印玺。
横江挥手一招,印玺飞至他掌中。
这是独孤信的宣明剑印。
独孤信随身携带这件法宝已经多年,宣明剑印之内,自然存留着独孤信的气息。
当宣明剑印落到横江手中的那一瞬间,实际上横江已经知道了,独孤信位于何方,循着这气息的来源,横江可以轻易找到独孤信所在之地。
无数飞剑,源源不绝,似百鸟朝凤,万剑归宗,直达横江跟前。
当空中飞来的飞剑渐渐减少,剑鸣渐渐减弱的时候,这独孤家所在的整座山峦,开始动摇着,战栗着。
不久之后,一柄看上去平平无奇,由竹木雕刻而成的木剑,从远处飞驰而来。
此木剑很是简陋,似是由人随手雕琢而出,可木剑飞过天空的时候,却在空中留下了一条街九彩痕迹。
叮!
木剑飞向横江,落在所有折断的剑锋前头,朝横江弯下了剑锋。
叮叮叮
木剑弯曲,剑尖点在青玉地面上,似是磕头。
三跪九叩之后,剑锋才直了起来,焕发出冲天光彩,随即此剑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模样,站在横江面前。
此人身上气息凝重,隐隐有一朵朵若隐若现,似幻似真的金花,在此人周身不停的盛开由凋谢。
殿中那些寻常弟子认不得此人,修至道君的独孤昌,却惊得浑身都在发抖。
独孤昌认得此人。
早年独孤昌修至道君的时候,被独孤家的长辈带进了祠堂,拜见先祖之时,曾见过先祖的画像。
那画像中的人,俨然就是如今这个朝横江拱手之人。
“老老祖?”
独孤昌试探着叫了一声,他原本要高呼先祖,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
那中年人朝独孤昌点点头,随即拱手弯腰,朝横江行了一礼,高呼道:“弟子独孤剑,拜见师尊!”
横江朝独孤剑仔细审视了一番,道:“这些年来,伤势可曾复原?”
独孤剑面露惭色,道:“弟子愚钝,尚未复原。”
横江又道:“你三魂七魄被深渊大魔一口咬掉了一魂三魄,在夺回魂魄之前,想要恢复当年实力,是有些困难。不过,我既已重临世间,你这伤势之事,便算不得什么大事。当年,你是因我,而身受重伤,险些丧命,这些年苦了你了。”
独孤剑拱手一拜,却道:“弟子的性命,哪里比得上世间芸芸众生的生路。师尊之事,弟子万死不辞!”
横江淡然一笑,挥挥手,道:“我来你这,除了见你之外,另有一件事情。”
独孤剑道:“请师尊吩咐。”
横江将宣明剑印往空中一抛。
剑印轻轻一抖,飞向远方。
“你随我来。”
横江御风而起,随着剑印飞去。
独孤剑朝瑶池微笑着施了一礼,瑶池却冷哼了一声,骂道:“登徒子,不要脸!”
独孤剑不以为意,转身飞起,跟随横江而去。
第512章 情难自禁()
独孤剑走得很洒脱,反倒让瑶池有些讶异。
“哼!以前我骂他,他一定会还嘴,现在却一句话都不多说了。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哪怕长生不老的天尊,也都是一样的货色。许多年来,就连尊上,和从前相比,也有点不一样了。”
瑶池跟在横江身后,心中暗想着:“尊上和别人不一样的,尊上不是变了,而是更加睿智了。以前的尊上,就是太仁慈了些,现在就好多了。要是远古之时,尊上就像现在这样霸道,那该多好啊。”
一念至此,瑶池的目光稍稍移动,从独孤剑身上一扫而过。
若以霸道而论,横江身边之人,独孤剑的性格算是最霸道的。
可瑶池却偏不喜欢。
哪怕对方是长生不老的天尊,瑶池也不动心。
数十里路途,转瞬即逝。
三人来到一座悬崖绝壁之上。
横江手腕一翻,宣明剑印被他收进衣袖。
悬崖上有一座石屋,被一座大阵困住。
腰悬飞剑身穿白袍的独孤家弟子,守在阵外。
“来者何人?”
这弟子见来了三个陌生人,当即持剑在手,指着三人。
横剑沉默不语。
按照他当年的惯例,这些事情,无需他开口,自然会有门下弟子出面解决。
“独孤剑。”
独孤剑上前一步,来到横江身侧。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此乃仙门规矩,古来如此。
那独孤家弟子冷声问道:“你也是我独孤家弟子么,为何我从未见过?”
独孤剑眼神一沉,稍稍挥动衣袖,已有一股剑锋,自独孤剑袖子底下冲撞而出,将那独孤家弟子冲开,至于那弟子身后的浩瀚大阵,也在独孤剑举手投足之间,破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孤零零的石屋。
此屋不小,形如一座巨殿,只不过这构建房屋的材质,都是粗犷的石头,故而看上去很是简陋,实际上墙壁早已雕刻了重重叠叠的阵法,哪怕道君全力以赴,也难以在短时间之内,将此阵破掉。
嗖嗖嗖!
一道道剑光,自远空飞驰而来。
那独孤昌终于是反应过来了,领着独孤家弟子,追到了这悬崖边上。
悬崖上建了一座石屋,余下的空间已然不够,站不了数百个独孤家弟子。
于是,独孤昌领着众人,跪在空中一团白云之上,朝独孤剑三跪九叩,道:“独孤家不孝子孙,拜见老祖。”
独孤剑稍稍回头,将众独孤家弟子打量一番,淡淡说道:“确实有点不孝。”
独孤昌听得脸色煞白,从云上走下来,直达独孤剑身后,推金山倒玉柱一样,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不肯起来。
这个时候,那原本守卫在石屋旁边的独孤家弟子,再也不敢多说半句,赶紧跪在地上。
连独孤昌都跪了,这一个守卫石屋的弟子,怎敢不跪?
独孤剑问道:“这是何处?”
独孤昌答道:“这是思过崖。”
“思过?”
独孤剑问道:“何人在此思过,为何要思过?”
独孤昌答道:“不孝子孙独孤信,女扮男装,意图承袭我独孤家道统,触犯了家规,被罚在此地面壁思过。”
独孤剑问道:“哪一条家规?”
独孤昌道:“独孤家道统,需修至纯阳仙人,方能得到真传,且传男不传女。”
独孤剑冷冷说了一句:“荒谬!”
独孤昌吓得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独孤剑又问道:“我独孤家传承至今日,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道君么?”
独孤昌道:“还有其他道君,但是另有要事去了。”
独孤剑转身凝视着独孤昌,问道:“有什么事情比我更重要?”
独孤昌赶紧站起身来,道:“弟子立即前去,亲自叫他们。”
他告罪一声,赶紧飞走,脚下剑光一闪,就消失在了云层深处。
横江已不远多等,直接走近石屋。
屋墙上雕刻着重重叠叠的阵法,这其中自然也有隔音法阵,故而屋外发生的事情,屋内之人半个字也听不到。
叩叩叩。
横江抬手毁掉屋墙阵法,敲门。
“独孤家想好要如何处置我了?”
独孤信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兴许是对独孤家极其失望,独孤信说话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冷如冰霜。
横江摇摇头,正要说话,独孤信又说道:“你们处置我,此事不难。可我有一生死之交,日后必会来独孤家寻我,那时候你们如何向他交代?”
横江脸上挂着一丝笑意,道:“他是谁?”
“他叫横”
独孤信话语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屋门就被她打开。
二人之间何其熟悉。
独孤信怎么会认不出横江的声音?
开门之后,独孤信就这么站在屋内,隔着门槛,和横江四目相对。
独孤信脚步虽停住,可身躯却在往前冲,她赶紧暗地里施展出一道定身法术,将自己前倾的上半身定住,稳住身形。
横江自是猜得出来,独孤信听出了他的声音之后,已是情不自禁,想扑过来拥抱他,可实在是屋外的人太多,众目睽睽之下,独孤信只得强行停在门内。
如今的独孤信,身穿一身白色长裙,长发披肩,如云如瀑,素面朝天未曾妆扮,也没带首饰,却正好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生丽质。
她这番美貌,就连独孤剑见了,也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不过,独孤剑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就朝独孤信拱手施礼,道:“多年不见,云梦道友风采依旧啊!”
云梦道友是谁?
独孤信眼神一凝,心中生疑,问道:“你又是谁?”
独孤剑本要回答,可他看了看横江,随即不愿意多说云梦道友之事,只默默的站在横江身边,道:“我是师尊门下弟子,名作独孤剑。”
独孤信看了看独孤剑,又看了看横江,忽而想起某事,问道:“这个独孤剑,是你转世重修之前的弟子?”
横江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朵野花,交给独孤信,道:“廖长空师姐修至纯阳仙人,窥破了胎中之谜,已经想起了前尘往事。她本想和我一起来独孤家,却因为深渊诸魔已经在十八层地狱发动大战,她必须速速回复修为,以便激战群魔。故而,廖师姐的真身无法来此。”
独孤信接过野花。
这花本是一个花骨朵,当此花落到独孤信手里的时候,立即花瓣盛开,自花蕊当中,结出一颗果子,落到地上。
这果子当中,蕴含着浓浓的乙木灵气,落地就生更发芽,生长成一颗小花,紧接着小花变化为人,变成了廖长空的模样。
“阿信妹妹。”
廖长空走上前去,拉起独孤信的手掌,二人携手而行。
独孤信则朝横江看了一眼,脸色忽而有些复杂,道:“我和长空师姐有些私密话要说。”
二人手拉着手,进了石屋。
屋内无一丝声音传出。
显然二人布置了隔音阵法,不愿意让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