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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后门离开前,他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小个子。
满身的绷带,石像一样站在阴暗的角落一动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红红肿肿得看不清长相,眼神黝黑莫测。
肖士初莫名觉得这道目光渗人得很,疑神疑鬼地打量了那个小个子好几眼,匆匆地离开了。
……
嘭!
无辜的茶杯被怒火中烧地砸在了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澄黄的茶水四下飞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肖士初这次真的出离愤怒了。
“再说一遍?”昭幸安坐于正堂主位,丝毫没有起身相让的意思,她嘴角一勾,道:“你真是年纪大了,耳力不济。我说,你的儿子,被卖入了小倌馆,永世带着耻辱的为妓为奴的记录,不得翻身。”
“那是我的儿子!我肖士初的儿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夫为妻纲?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想造我这个家主的反了!”
他乍闻自己的儿子还未死的确是有些惊喜的,但一想到那个小个子幽幽暗暗的眼神……他就不禁背脊一凉,但马上就愤怒又害怕了起来。
要是有同僚知道了,他肖士初的儿子居然在倌馆里,那他以后的脸往哪儿搁?!
这个死婆娘,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丝毫不顾忌他在外能不能做人!她既不仁在先,也别怪他以后无义!
“快!快滚去将你们肖立少爷接回来!”他朝着一旁的管家吼道,难得的没屈从于自家妻子的威势,硬气了一回。
管家被他们夹在中间,感到很为难,他是听令呢,还是不听呢?两个都是主子,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昭幸优哉游哉地拿着把羽扇扇着风,好整以暇地说道:“不用去了,就算现在去接,也晚了。”
“什么意思?”肖士初眯起满是怀疑的眼,并不相信她的话。
“意思就是,”昭幸用那把羽扇横着往自己脖子上一划道,“他已经没有那个命了。”
……
……
说是这样说,但是昭幸并没有真正杀了肖立。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给他个痛快?她恨不得锉其骨、扬其灰,让他感受到十倍、百倍的她的愤怒和痛恨。
她并没有真的将肖立卖进倌馆,那样太便宜他了,她将他卖入了帝都地下斗兽场。
地下斗兽场这种东西并不是中原之物,甚至也不是西域之物,而是从更加遥远的异大陆流传进九州的。
异大陆蛮族人多暴戾,他们喜看赤手空拳的奴隶与奴隶、奴隶与野兽之间的搏斗、厮杀、撕咬、吞食……甚至是交_媾。
这种特权阶级的奇特异癖,不管在哪个大陆都是共通的。
地下斗兽场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场上,卑_贱的奴隶与饥饿的野兽血肉横飞地挣扎在生与死一线间;场下,戴着面具、面纱的显贵们或笑或怒,或叫好或喝倒彩;场边,赚得盆满钵盈的商人喜不自胜……
金钱、权势、地位。
变态的欲_望、黑暗的人心、扭曲的人性。
肖立被送入地下斗兽场的三日后,第一次出战,对上一位死刑犯,肖立重伤,死囚死!
五日后,第二次出战,对上一只狂暴棕熊,肖立重伤,棕熊死!
八日后,第三次出战,对上一只西域猛虎,肖立重伤,猛虎死!
十余日后,第四次出战……
肖立身上的伤从来没有好全过,有好几次他都重伤濒死,有一次甚至失去了呼吸……但是他最终却没有死。
不管伤得多重,他都没有死。
不管在战斗场上被饥饿残暴的野兽逼到了什么样的绝望境地,他都没有放弃,他都没有死。
不管身边日渐熟悉起来的同伴是怎样又日渐惨死离去,他都没有死。
不管未来是否黑暗一片,人生是否就此终结,他都不去想,他都没有死。
活着,何苦?
坚持活下去,何苦?
压抑,忍受,战斗,拼搏,何苦?
……
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这样几近绝望的日子,这样几近无望的拷问,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一年复一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原先的答案。
他曾经是为了什么,拼命想要活下去?
他曾经是因着什么,支撑了他整个的黑暗岁月?
他曾经……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在他进入斗兽场、成为无人能敌的存在前?
他忘记了,已然记不得了。
曾经他是因为不想死,才拼命地活下来;而在四年后,却是因为死不了。
十二岁的肖立,已经是整个斗兽场中,不可战胜的存在。
少年战神!轰动全场!
……可是他却很茫然,杀戮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曾经的记忆就像一场朦胧的梦。
有时,他会不经意地回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可是遥远的记忆却是那么不真实,那时的世界是那么光亮,那么多彩,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欢笑。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真的经历过那些,还是说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仿佛觉得,自己本就出生于黑暗,也仿佛在黑暗中呆了一辈子。
直到某一天,一位自称西域教主的人找到了他,对他说……
“你的师父白雪走在三年多前已经去世,遵照他的遗言,我欧阳忻,将是你未来的师父。”
“非常遗憾,你师父的好友,四年前受他嘱托照顾你的孙姓一家,早在四年前便被人灭口,阖家十三口人命,无一幸存。这也是为何我几经周折,在三年后的现在才找到你的原因。”
“于战斗一道,你很有天赋,你眼底的杀意与杀气简直浑然天成;但是你的内心却未必跟你手上杀人的动作那样坚定,你不知道杀戮、战斗的意义何在。”
“离开这黑暗之所,跟我来吧,让我告诉你。”
“抛掉过去,改名换姓,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今后,你便叫做常棣。”
“作为师父,我与你上的第一课便是,牢牢记得——‘金鳞_岂是_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
作者有话要说:【金鳞岂是池中物,不日天书下九重。】解释来自网络:
金鳞哪里只是在池水中的妖物,而将会是翱翔天地的神龙!要不了多长时间,金鳞进化成龙的谕告天书将会发下九重天,昭告世人!
27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今晚?斗兽?韩章?
这三个从昭英和卫义礼的对话间偷听到的关键词一直在卫琳琅的脑海里回旋,可是她却百思不得其解。
“今晚”和“韩章”她都可以理解,无非就是时间和人物。
跟韩章那个大少爷扯上关系,一般来讲,都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可事情总有例外,就像“斗兽”,这个词,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王公贵族们会喜爱的高雅物事。
诶,这“斗兽”二字,究竟是何意呢?就是像斗鸡一样地斗兽吗?
她一时间有了很多的猜测
愈是百思不得其解,卫琳琅的好奇心就愈加地猛烈,就像有一只猫爪在她心上挠啊挠,痒得不行。
……
今天晚上卫府有件大事,卫乾给卫琳琅补上的接风宴加团圆饭。
为何今天才办呢?原因说起来也很无奈。
第一天晚上,卫乾顾及到卫琳琅一行人舟车劳顿、煞是辛苦,便没有举办。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卫乾难得休沐一回,本定在这天晚上举行家宴是最适合不过的。
但无奈的是,当天下午卫乾衙门里便有急事需要处理;何况,卫琳琅和赵向天出去逛街,遇见了有人纵火杀人,挺身而出却受了伤。
想当然耳,最后便没有人有时间、有心情参加家宴了。
卫琳琅早早来到饭厅,发现卫乾已经到了。
她问过叔的好,得知卫乾是因为昨天加班加点把棘手的事情解决完了,今天便清闲下来,早退回家。
卫琳琅眼睛左右瞟了下,趁着卫义礼还没有回来,将心中关于“斗兽”的疑问告诉了大叔卫乾,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谁知道卫乾竟突然黑了脸,他目光严厉地看着卫琳琅,沉声问道:“琳琅,给大叔说实话,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词的?!”
这可把卫琳琅生生唬了一跳。
要知道,当年,卫乾、褚仝兄弟两个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生个女儿的,结果却没有如意,反倒是卫坤最先得女,起名琳琅。
大家自然对这个独女疼爱非常,褚仝送琳琅绝世美玉,那也只是表达对她的喜爱和对卫坤的羡慕的一种方式罢了。
所以说,大叔卫乾什么时候对卫琳琅黑过脸?他可是从小到大都对她有求必应,宠溺非常,比她的爹还像她爹。
卫琳琅有些呆愣愣地回答道:“也没、没从哪里听到……就是在大街上刚巧听见有人在议论,我便想到,这中京城的变化着实大,现在京城人谈论的话题,我都已经听不懂了呢。故此,琳琅才来问大叔的……莫非,这竟是个不好谈论的事情么?”
卫乾细细忖度了下卫琳琅的表情,她立马装出无辜的样子,一双大大的凤眼忽闪忽闪地,满脸茫然。
他最终还是放下心来,对卫琳琅语重心长道:“琳琅,京城的水,比你想象中要深很多。有些地方,有些事情,不是大叔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实在不适合告诉你……总之,答应你大叔,今后不要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就当从来没听过,知道了么?”
“好,听大叔的,这些话,琳琅一定谨记。”
卫琳琅表面上自然乖顺地点头,可内心却对这“斗兽”愈加地好奇了起来,。
心中的那只猫爪子,也挠地更起劲儿了。
不久,卫琳琅的大婶偕同姐妹几个相继来到了饭厅,然后是几房姨娘和一干仆从。
白衣飘飘、俊逸非凡的卫义礼姗姗来迟,在向长辈们见过礼告过罪后,施施然落座。
卫乾一挥手,珍馐美食便流水般呈上长桌,美酒佳肴、杯盘错落,让人眼花缭乱。
作为一家之主的卫乾下第一筷之后,家宴便正式开始了。
咬着筷子,卫琳琅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眼前的美味上,她的脑子在不断地转动。
她想到,按照卫义礼的那个狗腿子性格,即使迫于情面,晚上回来参加卫府的家宴,在晚上他也定是要溜出府去,同昭英一道去“斗兽”的。
卫义礼想出门,大叔不好干涉,也可以来个夜不归宿,但是她卫琳琅不行,大叔对她的安全还是看得很严的……
不过呢,仅仅是这个的话,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还有武功在身呢。
要不当年她那么刻苦地学轻功是为了什么?翻墙方便啊。
不好解决的问题就是,如果卫义礼先离席,而她却被叔婶姐妹们绊住走不开的话,那就没办法跟着他们,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看那连大叔都闻之色变的“斗兽”了。
该怎么办呢?
对了,最好啊,是她和卫义礼一同离席,甚至于她提前离开,然后绕一个弯子躲起来,偷偷跟在他的身后,然后……
卫琳琅想着想着,嘴角便不自觉扬起了邪恶的笑容。
“笑不露齿,三妹,大哥没有教导过你吗?”卫义礼不知为何,只觉她笑容刺眼,忍不住开口讽刺。
卫琳琅眼皮一掀,扭头,本来根本不想理他。
可是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又扭回头,瞪大凤眼,一脸挑衅地扬起下巴道:
“二哥啊,你教训我教训的是。可是呢,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你是不明白?大哥没有教过你吗?哦,对,我倒是忘记了,大哥怎么会教你这些?一直以来,他根本就懒得理你!”
这真是诛心之言!
卫义礼心底血淋淋的疮疤就这么被卫琳琅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还是在这种场合、这种全部人略带同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刻!
“卫琳琅!你还知不知道我是你哥?尊重兄长的道理,你懂不懂?!你在外撒泼胡闹口出狂言!没尊没卑!你在家疯癫自大毫无教养!没上没下!”
卫义礼热血一上头,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话头,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扮演的儒雅形象。说起来,卫家的人性格都属暴躁。
“好你个卫义礼,你算什么东西?”卫琳琅把筷子一拍,撂碗起身,瞪着个怒火熊熊的眼睛,毫不示弱地呛道。
“你还真以为你是这里最大的了?什么事情都改听你的了?有资格管教我卫琳琅了?你把大叔大婶置于何地!在他们面前,你嚣张什么!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还要在别人家指东指西!你看看你在帝都都干了些什么事?谄媚逢迎!奴颜婢膝!甘为鹰犬!你丢脸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