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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司马睿脸一沉!
蔡豹与羊鉴自押来京,一直关在牢里,他还未想好该如何处置,可这老匹夫倒好,居然以死相挟。
王导向上拱手道:“陛下,景期(羊鉴表字)由臣举荐,臣举人不明,请陛下治罪。“
”诶“
司马睿摆了摆手:”大司徒有鉴于羊氏出自泰山望族,或能制服徐逆,举鉴景期合情合理,况前方战场千变万化,纵败也罪不及大司徒。“
话是这么说,司马睿眼里却有抹冷意闪出,王导自揽罪责,实为羊鉴开脱,偏偏他还不能拿王导如何,这等于从一开始就把羊鉴的罪给减了三分。
其实司马睿是愿意拿羊鉴开刀的,给这些高门士族一点颜色看看。
司马绍也是眉心微微一拧,便道:“既然众聊皆在,不如就给羊鉴和蔡豹议议兵败之罪。“
御史中丞周嵩拱手道:”陛下,太子殿下,按律,失军战败当斩,臣请处此二人死罪,秋后处斩,曝尸三日,以为警戒。“
”臣附议!“
”臣附议!“
吴姓高门纷纷附合,斩的是羊鉴,他们乐于给侨人一个下威马,至于蔡豹,那连侨人都不算,只能归于流民帅,流民帅的生死从不被放在心上。
司马睿也乐意,但侨门还没发表意见呢。
果然,荀崧道:“陛下,按律景期当斩,但羊氏乃太妃山氏姻亲,请看在山太妃的薄面,恕景期死罪。“
山太妃是司马睿父司马觐的妃子,并不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以荀崧的为人,不可能去强行为羊鉴攀如此远的一门亲,杨彦目中现出了思索之色。
古人说话做事往往弯弯绕,如果不能揣摩其中的意图,会很吃亏的,尤其是自己即将独当一面,在与郯城当地乡豪周旋的时候,半点马虎都不能出。
当杨彦的目光接触到王导,一瞬间,他明白了。
搬出山太妃,是为王导挡驾,免得为羊鉴求情折了王导的面子,如此看来,荀崧虽然作为刁协的副手制定章仪,但很可能在政治上倾向于王导的不以察察为明,又因荀卿之后,经学传家的关系,与琅琊王氏理该只是在对时局的判断方面一致,并无过深的私交。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荀崧的处事风格是对事不对人。
这个结论,对于杨彦无疑极其重要,毕竟他现在唯一的靠山就是荀氏,如果自己的行为与荀崧的政治理念发生冲突,很可能会为其不喜。
其实要问杨彦有什么政治理念,目前谈之尚为时过早,首先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是生存,只有活下来了,才能提出自己施政纲领与对未来政治结构的规划,因此就眼下而言,杨彦不可能与荀崧有冲突,况且来时方长,也许荀崧会渐渐地被他影响呢?
这倒是让他定下了心,静待朝庭对羊鉴的裁决。
杨彦是想替蔡豹申冤的,蔡豹是个直爽人,如能把蔡豹捞出,不敢奢望知恩图报,最起码也能结份善缘。
他去郯城赴任,是实打实的孤家寡人,任何一个结缘的机会都不会放过,逞论蔡氏是下邳大族,而下邳距郯城仅三百里之遥。
当然了,为蔡豹申冤需要根据朝庭对羊鉴的裁处,如果羊鉴被处以极刑,那他也无法可想,因此颇为关注对羊鉴的判罚。
阶上,司马睿龙目一扫侨姓士族。
“臣附景猷之议。”
“臣附景猷之议!”
侨姓士族纷纷附和荀崧,王导也向荀崧微微颌首。
“也罢!”
司马睿勉强道:“就看在太妃的份上,免除羊鉴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罢黜官职爵禄,另传朕旨意,蔡豹失军战败,秋后处斩,曝尸三日,以敬效尤!”
“陛下,臣有本要奏!”
在殿外宦人应下之前,杨彦急忙长身而起。
顿时,所有目光都投了过来,很多都是错愕和不解,只有荀崧和裴妃大概猜到杨彦要做什么了。
司马睿的脸面现出了不快之色。
周嵩厉喝道:“杨彦之,朝堂上哪有你说话的资格?”
杨彦毫不退让道:“杨某秩比两千石,而御史中丞秩仅千石,周御史这话好生令人不解,若是秩比两千石都不能于朝堂开声,那秩仅千石又哪来的资格?“
”你“
”哼!“
周嵩重重一甩袖,气的脸通红!
司马绍的眼里倒是现出了一抹欣赏之色,望向了老父。
在历史上,可能与他的胡人血统有关,司马绍几无门户之见,当政时大量擢拨淮北流民帅,如刘遐、苏峻,以牵制高门士族。
今见杨彦敢于顶撞周嵩,心里不无快意。
司马睿那丝不快也转为了舒心,周嵩指斥杨彦的根据是士庶之分,而杨彦反驳是以官大官小作为理由,那么,官职是谁给的,显然是皇帝啊,这分明是彰显皇权之举!
司马睿抬手道:“杨卿有话,但说无妨。”
杨彦拱了拱手:“陛下,太子殿下,臣欲为蔡将军申冤!”
“放肆!”
周嵩大怒道:“陛下已给蔡豹定罪,岂容你一寒门卑子狡辩?你置陛下于何地?”
杨彦冷声道:“武皇帝时,司隶校尉刘毅曾以桓灵比作武皇帝,武皇帝大笑道,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有直臣,故不同也!
我朝从不以言罪人,世祖不以言罪毅,莫非你在反讽主上无容人雅量?况主上未表,你却先言,杨某倒要问一句,你周嵩的眼里可有主上,可有太子殿下?“
这就是一顶妥妥的大帽子了。
周嵩急的向上拱手:”陛下,此幸佞小人妖言惑君,臣请陛下将杨彦之剥去官职,交有司论处!“
”休再胡言,坐下!“
周顗忍无可忍,厉声喝斥!
第88章 仗义直言()
周顗素有宽厚之名,但作为长兄,周嵩并不敢悖逆,乖乖坐了回去,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哪怕大家都知道阶上那两位是怎么回事,可这就是个坑啊,那小子挖了个坑让自己跳,偏偏自己还跳了进去,不禁恨意难平,狠狠瞪着杨彦。
周顗向上施礼:“陛下,臣弟失言,请陛下责罚。”
“诶我朝不以言罪人,况仲智亦是一时情急!“
司马睿摆了摆手,看向杨彦。
杨彦道:”臣前日与荀氏女郎往郯城迎接王妃,途经下邳,故对北地形势略有了解,可为陛下与太子殿下道来。
蔡将军曾于檀丘大败徐龛,龛向勒乞降,勒遣王步都率三百骑来援,而王步都横行横道,淫龛妻室,龛大怒,恰于此时,勒又遣张敬率数百骑为后援,龛担心张敬与王步都里应外合,故诛王步都及所属三百骑,上表向陛下乞降。
陛下因其首鼠两端,不允,并命蔡豹、羊鉴进兵征讨,但羊鉴、刘遐胆怯软弱,不敢北上,并互相猜疑,各自上奏给朝廷,令蔡将军左右为难,其间蔡将军曾请鉴长驱进攻,鉴拒。
而勒听闻王步都被龛所杀,大发雷霆,令张敬坚守待援,遣石虎率步骑兵四万进驻巨平,龛大惧,遂送妻儿往襄国为质,勒又受其降。
当时臣于下邳提醒过蔡将军时局己变,劝其匆要轻易进军,却不知为何,蔡将军与羊将军依然率部万余北上,果然发现石虎大军,此其时,蔡将军与羊将军随时面临徐龛与石虎两路夹攻,故蔡将军连夜撤军,被徐龛伏击,伤亡千余人。
纵观此事,蔡将军虽有战败之过,但是以万余军面对石虎四万步骑,能撤回大部已是侥幸,无须过多苛责,且蔡将军能回京认罪,足见其赤胆忠心,臣请陛下悯之,赦其过,允戴罪立功!“
杨彦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战败之罪怎么着也轮不到蔡豹领受,真要论罪的话,应该先治羊鉴与刘遐的怠误战机之罪。
王导抬眼看了杨彦,似是责怪多事,司马睿的脸面也显得有些晦暗,毕竟是他下诏催促蔡豹攻打徐龛,虽然他并不清楚石虎四万大军已至,可是帝王怎么能认错呢?
其实杨彦除了欲施恩于蔡豹,也有自己的苦,如果蔡豹被杀,淮北必然激荡,流民帅出于义愤或会投石勒,那他就藩的郯城将处于狼窝当中,放眼四周,举目皆敌,失去了转圜进退的余地,东海国相的身份不仅不能再有所裨益,反而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他要尽量避免这最不利的局面发生。
殿内诸人都看着杨彦,渐渐地,裴妃与荀崧的目中现出了了然之色,各自叹了口气,蔡豹的生死居然牵涉到杨彦的处境,这就是寒门出身啊,起点比别人低,这还没出都,就要面对生死大考了。
阶上的司马睿父子也不说话,静待群臣攻诘杨彦。
果然,右将军、散骑常侍、督石头城水陆诸军事周札站起来,指着杨彦道:“本将忍你久矣,你以幸进身,本将看在王妃脸面,不与你计较,但你竟不知收敛,反邀结人心,潜怀异志,小小年纪,意欲何为?“
杨彦转回头看过去。
周札与周顗周嵩兄弟不是一家的,后两者郡望汝南,属于侨门豫州籍,而周札出身于义兴周氏,与吴兴沈氏并列江东二豪。
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义兴周氏的历史,杨彦拱手道:”杨某幸进,乃是王妃知人善用,主上与太子有识人之明,何须你来计较?你又有何资格计较?
杨某知你义兴周氏一门五候,名列江东二豪之一,显赫一时,可这天下,是司马家的天下,这朝堂,是建康太极殿,不是你义兴阳羡的郡府牙门!“
“放肆!”
这是字字诛心啊,周札愤怒咆哮。
朝中众人均是目现讶色,为杨彦锐利的辞锋而惊讶,裴妃则是眼圈又有些红了,别人只看到杨彦咄咄逼人,辎铢必较,她看到的却是杨彦孤军奋战的悲凉。
从走上这条路开始,杨彦就注定是孤军奋战,在朝堂里,以未及弱冠之身受人围攻,将来去郯城,周边诸敌环绕,别人尚可退让,有家族为之撑腰,他的身后,却是万丈危崖,半步都退不得,唯有披荆斩棘,艰难前行!
裴妃只觉心里有种母性的情愫在滋生蔓延,恨不能把杨彦搂入怀里,用自己那温暧的胸膛,好好呵护这个身世凄苦的少年!
阶上的那两位,却是看的津津有味,作为皇帝,分化臣僚,挑起矛盾是必修课之一,若是臣僚上下一心,那皇帝就危险了。
杨彦大概也能看出,自己在朝堂上大吵大闹,并不会触怒那两位,于是心头大定,又道:“杨某只是为蔡将军讨个公道,何来邀结人心,潜怀异志?莫非连公道话都说不得?陛下刚刚重申本朝不以言罪人,你就来污蔑杨某,试问你周札眼里可有陛下?
况杨某寒门出身,比不得你义兴周氏,三定江南,赫赫战功,尤其是你兄周玘“
”贤侄!“
周玘因宗族强盛,受到阶上那位的猜疑忌惮,久不得升迁,心怀怨望,又受刁协轻视,便与时任镇东将军祭酒王恢密谋,欲诛杀侨门,由吴人执掌中枢,后事败,忧愤成疾,生背疽而死。
这种话题不宜在朝堂公论,是以荀崧紧急喝止。
杨彦带着歉意朝荀崧拱了拱手,便向上道:“陛下,太子殿下,如今石虎压境,淮北流民帅人人自危,虽流民帅朝秦暮楚,却是我朝与石贼的缓冲,若是朝庭诛杀蔡将军,恐会致使淮北诸军尽投石贼,下邳危矣,若下邳失守,石虎兵锋可抵淮阴,请陛下明鉴!“
淮阴由谁驻守?
刘隗!
而刘隗是朝庭推行土断的三大支柱之一,职责是拱卫建康,万一石虎来攻,牵制住刘隗,王敦又自大江上游发兵,仅靠戴渊,还要防备豫州流民帅与王敦暗中勾结,实是孤掌难鸣。
杨彦这话,透出十足的警告意味。
“这”
本来司马睿对蔡豹的死活不放在心上,但土断是国家根本,不能出半点疏忽,如今蔡豹的生死竟与土断挂上了勾,他就不得不慎重了。
在历史上,蔡豹被杀之后,淮北流民帅对朝庭大失所望,大部分投了石勒,但石虎并未南攻,劫掠一番便回师攻打青州曹嶷,只是放在眼下,谁能揣测石虎的行为呢?
即便是杨彦也不敢太过于确定,毕竟随着他的到来,历史正在渐渐偏移原有的轨道。
卞壸向上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实不宜处蔡将军极刑,若是赦其死罪,反显陛下宽厚之德。”
荀崧也道:“臣附望之议。“
温峤叹了口气道:”陛下,蔡将军还于陛下为琅琊王时,便于陛下帐前听用,不说战功赫赫,也算跟随您十余年的老臣了,如今非常时刻,国祚未稳,当示之以宽。
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