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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公,我这客栈开在此处已有三年,从无盗匪上门。”
实际上情况并没有这般美好,公路刚修通的时候,也曾有些村民划地收钱,或者豪强扮作劫匪抢掠过往客商,近两百年的乱世,纲纪无存,大家都习惯了吃快钱,对此,杨彦毫不留情,出重手剿杀。
因为村民往往是全村出动,所以只要查到出处,就把全村的成年男性斩尽杀绝,女性及其他人等充作劳役,豪强大户更是直接攻灭,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毕竟乱世只能用重典,尤其是涉及商品流通环节,更是对劫道剪径行为零容忍,要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秩序,除杀别无他法。
就象美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搞严打,那真是杀的人头滚滚,很多在现代看来,连一年刑期都算不上的轻罪,也全部吃了花生米,那段时间,全美大地,三天两头公审大会,宣判完毕之后,直接绑赴刑场枪毙。
虽然有很多冤死鬼,但不得不说,严打过后,社会风纪为之一清,牛鬼蛇神晏旗息鼓,为后来的改开提供了安定的社会环境。
因此对于个人来说,严打是极其残酷的,但对于国家,民族,又是必须的手段,杨彦效法严打,从严治罪,其中固然有草莽人士,也不乏因一时糊涂动了贪念的平民百姓,并且杀过还以人头传示州郡下面的县乡,做好震慑和宣传工作,明确告示,捞偏门的代价是死,并累及妻儿亲族,只有老老实实种地挣钱才是正途。
一两年下来,明国境内基本上肃清了路霸盗匪,除了官方的收费站,没有任何人敢于拦路收钱,不过弄些土特产,沿途叫卖是允许的。
荀崧并不清楚内情,只以为是杨彦轻徭薄赋的施政方针起了作用,实际上哪个时代都有好吃懒做,捞偏门走捷径的人存在,对于这类人,只能毫不手软。
这时,荀崧便感叹道:“由大乱到大治,非寻常人为之,也亏得彦之了。”
“哈哈”
荀邃哈哈一笑:“老夫多年前就看出此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果然,老夫没有看错人啊。”
荀灌现出了鄙夷之色,要说最早看出杨彦潜力的,还是鲍姑,第一时间把女儿嫁了过去,又给杨彦出兵出钱粮,而自家虽然也对杨彦的帮助很大,但相当程度上是在报答杨彦对荀崧的救命之恩,这荀邃除了动动嘴皮子,又给过什么帮助?
不仅止于荀灌,荀邃的家人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纷纷背转过脸。
荀邃嘿嘿干笑两声,却是留意到,刚刚那名中年人,走路居然一歪一歪,不禁讶道:“你这腿”
那人拍了拍腿,毫不介意的笑道:“石虎攻打郯城的时候,我这腿被羯奴刺了一枪,虽然命保住了,可走路就成了这样。”
“哦?”
荀崧讶道:“君还是明军出身?”
那人立刻现出了满脸的自豪之色,站的笔直的说道:“我本兖州人士,因天下大乱,投奔邹山郗公,后郗公降了大王,我又入了当时的东海军,因作战勇猛,提升为什长,只可惜战场刀枪无眼,大腿受了创,再也不能为大王效力了,不过大王并未忘记我等,给我们安排了客栈的活计。”
荀崧和荀邃双双现出了饶有兴致之色。
那人回头唤道:“去把刘三,李五他们叫来!”
“噢!”
几个孩子撒腿向外跑,不片刻,领进了九名二十多到三十多的男子,有缺胳膊的,有少腿的,拄着拐才能站立,也有人瞎了只眼,戴着半边黑眼罩,总之,就没一个正常人。
最先那人道:“诸公,咱们这十人,均是于战阵受伤之后,被安排来此经营客栈,试想历朝历代,军卒负伤,为免成为负累,谁不是顺手一刀宰了,哪有人去管你的死活?
但大王不同,以仁德治天下,视我等如手足,就以我十人来说,分属不同将领,均于受创之后,军中安排人手尽力救治,保得一条性命,又安排我等带着家人转入交通掾,来此开设客栈,养家渡日。”
“是啊!”
又一人感慨道:“大王待我等恩等如山,实是无以为报啊!”
荀邃与荀崧纷纷动容了,平时他们得到的有关杨彦的信息,均是大而泛之,又何曾与最底层的军卒有过接触?
荀崧问道:“你等生活可还安好?”
那人拱手道:“回这位公,我等受伤退役之后,每人发了五千钱抚恤金,再由朝庭出钱出力,帮咱们建起了客栈,住宿费皆有定规,上房五百钱一宿,中房一百,下房二十,所得与交通掾对半分润,另膳食收费全由我等所得,这后面的菜田、鱼塘、猪羊鸡鸭均是这些年间逐渐置办起来,去年去年嘿嘿,请公见谅,我不识字,不过我那孩儿每月有二十日去前面的尉氏读书,家里的帐目由这些孩子轮流清算。”
说着,这人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壳,回头唤道:“仨儿,去年咱家赚了多少钱?”
一名十五六岁的孩童大声道:“回阿翁,去年扣除上交费用及各项损耗,客栈获净利三十五万四千钱,十家均分,每家得三万五千四百钱。”
“如此之多?”
荀邃大吃一惊。
“嗯!”
那孩童猛一点头:“这还不算多呢,前面收费站收费的,舒舒服服,坐着收钱,每年至少四五万。”
荀邃收回了震惊的目光,与荀崧对视一眼,捋须叹道:“当真是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啊,若非出门一趟,哪知一江之隔的江北竟富庶至此,明王实乃天下救世之主,老夫没看错人啊。”
荀崧也懒的和荀邃辩了,眼底现出了欣慰之色。
荀灌则是心头一阵难以抑制的自豪涌出,就仿佛杨彦取得的成就有她一份,她也与有荣焉。
这时,外面又有喧闹声传来,那汉子回头看了一眼,便笑道:“有商队来了,哈,是淮阴李家的,足足好几十辆车呢,仨儿,你几个招待客人,客气点,来,你们几个跟老子出门迎客去。”
一群老弱病残互相挽扶着向外走去。
第787章 谁当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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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客栈杀了一头猪,做了最地道的杀猪宴,再加上各种水嫩嫩的蔬菜与新鲜的稻米,荀崧、荀邃等人体验了一番正宗的农家乐,并与那李家商队攀谈着,了解到李氏是这三两年来刚刚发家的小家族,家里种植棉花,把棉絮卖往江东及沿途城镇,并代销产自郯城东郑化学的纯碱,扣除吃穿等各项费用,平均每年获纯利近五十万钱。
而整个淮阴地界,如这样的家庭足有数百户之多,让二人震惊不己!
要知道,现代的淮阴靠着洪泽湖,水草丰足,土地肥沃,而那时的淮阴,距离海岸线并不远,土地沙化、盐碱化非常严重,洪泽湖也未成形,到处都是小型的沼泽滩涂,几乎种不出粮食。
说句不中听的话,淮阴几乎就是穷山恶水的代称,他存在的价值,主要是军事上的屏障,但是棉花非常适宜种植在沙质壤里,甚至盐碱地都能种,因此在郯城、下邳和淮阴的靠近沿海地带,棉花被大量推广,并通过回交育种法,不断的改良棉种,使得质量越来越好,产量也越来越高。
而且棉花也是重要的蜜源,当地农户引进蜂群,采摘蜂蜜,一群蜂群年产蜜在一到两石之间,经济价值极高,同时棉杆和棉叶既能榨油,又因含有大量的植物蛋白,可作为牲畜饲料,可以说,棉花全身都是宝,淮阴人民种上了棉花,渐渐地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席间,那些商人虽然没什么文化,说话粗鄙不己,但脸面洋溢的幸福作不了假,每当提到杨彦的时候,那字里行间又充满着浓浓的感激与崇敬!
直到酒宴散去,各自回房洗漱,荀崧与荀邃仍是没法把震惊的心情回复过来。
第二天,车队继续出发,沿途所见,均是一派明清详和的气象,当然了,各地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总体来说,越早纳入明国统治的范围就越是富庶,如徐兖和扬州北部,这是原东海军的势力范围,秩序最早恢复,豪强大户几被铲除,发展的程度也最深,而随着往西北,豫州和司州一带要差上一点,这除了时间上晚一点,也与当地的不战而降有关,豪强大户仍有残余势力存在,地方豪族对经济发展是有负面影响的。
暂时杨彦并没有以强硬手段对付地方豪族的想法,在他看来,用经济手段打垮地方豪强是最好的选择,而他最不缺的就是经济手段,前世的各种吸血捋羊毛随便捡选一两件,就能让这些地方豪强走上破产的不归路,无非是见效慢罢了。
更何况他还有捋羊毛利器,金融手段。
虽然市易行的名声又一次臭了,但人与鱼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鱼的记忆只有六秒,而人的记忆有多久呢?就好象谁都清楚股市是个深坑,却还是有人源源不断的入市。
等个两三年,市易行改头换面,重新推出,又会渐渐地吸引炒家入场,因为人天生具有投机性与好逸恶劳的本性,甚至时机成熟了,发行彩票,股票,都不是不可能。
总之,江北虽然不是处处桃源,但与江东相比,仍如天壤之别。
半个月后,一行人抵达了洛阳,杨彦早已为荀崧备下了大宅,一应用度齐全,却没料到荀邃也会跟来,于是紧急调拨了一所大宅给荀邃使用。
好在营建洛阳城的时候,官宅建了不少,相当一部分空置,这部分宅子是不收钱的,由杨彦赐予官员,先来先得,分光为止,后来者得自己花钱置业。
这也是杨彦发放给官员的福利。
因迢迢千里,车马劳顿,杨彦只上门寒喧了几句,便未打扰,于次日晚,才在宫中设宴,招待荀崧和荀邃。
由于是私宴,杨彦并未找人作陪。
洛阳宫室以土木结构为主,杨彦禀持绿色环保的原则,能不用金属未尽不用金属,宫室显得大气简朴,荀崧张望了一番,便捋须叹道:“臣沿途所见,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民众渐渐富足,谁能想到,十年前的江北尚是胡骑肆虐,民不聊生,而十年后,竟已大治,偏偏大王克己宽人,明国焉能不盛?”
杨彦拱了拱手道:“私下里,荀公不必见外,还是叫我彦之罢。”
“哈哈,也罢,老夫托大了。”
荀崧见杨彦神色不似作伪,再加上他性情秉直,称呼杨彦为大王确实不习惯,于是欣然应下。
荀邃也老气横秋的从旁道:“杨郎啊,听说你欲为诸子寻一老师,你看老夫如何?可当得太子师?”
荀灌差点就要破口大骂,这老货还真是不要脸啊。
“这”
杨彦也没想到荀邃会来这一出,从本心上讲,他钦佩荀崧的学问,但对荀邃的了解仅限于清谈,玄学,并不愿聘请荀邃教授子女学业,而且看荀邃这模样也不大靠谱,可荀邃也是他的老熟人,当年有赴郯城相送之情,又为杨彦向慧娘保过媒,这种情份,是一辈子的情份。
要知道,保媒不是随便拉个人就能保的,首先是世交,不是世交根本不会替你保媒,其次是身份,自己当时的身份比荀邃低了太多。
荀邃那支不是颍川荀氏的大宗,但也绝对不是旁枝庶出,其先祖荀爽在东汉时位列荀氏八龙之首,比荀崧先祖荀绲更加有名,无非是荀崧那一支出了荀彧,荀崧又比荀邃早过江,献宛城与司马睿,才盖过了荀邃。
但无论如何,荀邃的名位无人能否认,而当时自己只是东海国相,比两千石的品秩在世家眼里真不算什么,荀邃愿意为自己保媒,形同于把自己当作了世交子侄辈看待,这是属于雪中送炭型的情份,偏偏杨彦重旧情,现荀邃当面提出要当太傅,他不好意思拒绝啊。
“哼!”
荀崧哼道:“彦之明明请的是老夫,与你何干?”
荀邃不服气道:“老儿,可敢与我现场辩一辩?”
对荀邃这套,荀崧早已想好了对策,嫌恶般的一挥袖子:“治国之道,岂在于口舌工巧?难道你叫彦之的子女去辩白马非马?道玄你倒是告诉彦之,白马非马与治国理政有何干系?”
“哈!”
荀邃哈的一笑:“就知道你这老儿不学无术,莫非真以为公孙龙闲的无聊去辩什么白马黑马?老夫教你,其重点在于个性与普遍的区分,难道不能用于治国?”
荀崧捋须不屑道:“道玄你莫要危言耸听,老夫岂能不明白马非马之意,说到底,此乃辩术,小道也,而君王治国理政,当堂而皇之,有正道不行,却行那诡道,鬼鬼祟祟,空言狡辩,如何服众?”
“老儿莫要不懂装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