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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慢了,还不保险。”江忠济大力摇头,又说道:“把你昨天对说的那些推敲揣测,再仔细对我说一说。”
“怎么又要我说?”
李鸿章满头雾水,只能是赶紧把自己的逻辑推理重新仔细介绍了一遍,尤其强调清军抽调高邑精锐北上是证明南线已无战事,还有官文率领主力东进只可能是因为京城告急这两点。结果江忠济听了只盘算了三分钟,竟然直接就一拍桌子喝道:“就按你的办法,放弃粮道,直接东进,杀往京城给曾国荃帮忙!”
“啥?”李鸿章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三将军,你真打算赌这把?”
“你说得对,打仗就是赌!”江忠济咬牙说道:”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满腹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江忠济片刻,李鸿章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将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忠济不答,只是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信笺递给李鸿章,李鸿章赶紧接过一看,却见书信是刘坤一的亲笔,再仔细一看其中内容后,李鸿章顿时恍然大悟,忙问道:“三将军,你打算将计就计,故意答应让刘抚台来替我们攻打井陉城,替我们牵制住井陉和正定的乱党,我们乘机大举东进,冒险杀进直隶腹地?”
“那还用说?”江忠济狞笑说道:“刘猴子不怀好意,故意激我强攻井陉,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如果不将计就计反过去恶心他一把,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李鸿章无语了,可稍一盘算后,李鸿章却又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问题,忙又看了刘坤一的书信落款日期确认就是昨天,李鸿章这才问道:“三将军,不对啊,我们正月初一的傍晚就收到官文离开正定的消息,怎么昨天正月初三了,刘坤一那边好象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忘了告诉他了。”江忠济笑得有些诡异,道:“如果他知道,我估计也不会有这道书信了。”
李鸿章更加无语了,只能是在心里嘀咕道:“都不是好鸟,就一顿饭的仇,至于记这么久吗?”
李鸿章很清楚江忠济和刘坤一结下梁子的原因,都还没发达的时候,年龄相同的江忠济和刘坤一有一次同桌吃饭,饭菜很好可是量不多,刘坤一为了吃独食假装抓虱子,把臭袜子举在空中连连抖动,袜子上的尘垢飞进盘中,江忠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坤一一个人吃独食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名师高徒()
虽然始终没有能够与井陉清军取得直接联系,然而就凭井陉清军在即将成功会师时突然撤退这一点,张国梁和傅振邦就明白是吴军增援已经来了,还来得相当不少,所以在清军中已经算是很能打的双禄所部只能是赶紧撤退。
友军被迫撤退,所处状态和环境都十分恶劣的傅振邦和张国梁当然没有了多余选择,只能是拼着给清军西线代理主帅伊兴阿公报私仇的机会,赶紧带着各自的军队东退出井陉山区,撤到获鹿城外休整。
急匆匆撤出山道的时候,傅张联军的众多将士并没有因为不必再打仗而感到高兴,相反还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因为进入山道时的四千余傅张联军将士,已经有一千三百余人永远的躺倒在了太行山区的冰天雪地中,伤者无数,其中还有相当不少是被活生生冻伤,剩下的也是个个又饿又冷,又累又困,军中自然没有半点欢声笑语。
傅张联军的将士还只是痛苦委屈,身负重伤的傅振邦和张国梁的却是心如刀绞,因为这一仗他们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敌人明明不是很强,装备也不是很好,可就是因为伊兴阿的瞎指挥乱调遣,又不及时提供情报支持,逼着他们在急行军一百三十多里后,在地理环境极度恶劣的情况下作战,这才导致了他们的惨败。而更憋屈的是,这口大黑锅还肯定得被伊兴阿强行扣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受到满清朝廷的处罚。
被傅振邦和张国梁料中,正月初三的傍晚,他们撤到获鹿城外还来得及立营休息,伊兴阿兴的使者就已经跑来兴师问罪了,狗仗人势的使者一边指责傅张联军的作战不力,一边趾高气昂的要求张国梁和傅振邦给伊兴阿一个交代。把性格温和的傅振邦都气得浑身发抖,张国梁更是直接一耳光抽在了那使者脸上,咆哮道:“滚回去告诉伊兴阿,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叫老子给他交代?老子的编制是山东巡抚骆抚台的抚标,要交代,叫他找骆抚台去!滚!”
使者捂着被张国梁抽肿的小脸溜了,傅振邦却叹了口气,对张国梁说道:“殿臣,一巴掌虽然解气,但是以伊兴阿的脾气,你这巴掌就算是和你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了,在给官制台的奏报上,他不但肯定会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们,还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告你刁状,往你身上拼命泼脏水。”
“我怕他个球!”张国梁破口大骂,也说道:“他不过是个代理主将,没有钦差身份,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就不信了,官文官制台能这么糊涂,不问青红皂白就请王命旗牌一刀砍了我!”
…………
傅振邦这次还真误会了咱们的伊兴阿伊提台,使者跑回距离不远的正定城中向伊兴阿哭诉了挨打经过后,伊兴阿虽然心中恼怒,痛恨张国梁的打狗不看主人面,却真没有马上写折子告张国梁的刁状。
伊提督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官文率军离去时,曾经一再叮嘱过他不能过多兵力部署在地势狭窄的井陉盆地中,只能是依托山道天险层层设防,为直隶主力回援京城争取时间——正月初一中午才说过的话,初二晚上和初三白天,清军就因为伊兴阿强行往井陉战场投入过多兵力连吃败仗,伊兴阿再敢诬告往张国梁和傅振邦的身上泼脏水,那就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所以,伊兴阿这会不但不敢诬告栽赃,甚至就连井陉大败的事都不敢就这么向官文报告,只能是绞尽脑汁的盘算,“怎么才能先把责任推卸干净呢?把傅振邦和张国梁调到井陉战场的借口倒是好办,随便捏造一个假的细作探报就行,可是官制台走之前是要我依托山道设防,不许我把过多兵力投入井陉战场啊?”
“栽赃给傅振邦,说他违背我的命令,贪功直进井陉?不行,姓傅的狗蛮子没咽气,肯定会喊冤,我的调兵命令也在他手里。”
“把我的细作本事再夸大些,说他探到准确消息,吴贼准备先堵住山道切断井陉和我的联系,我怕井陉重地有什么闪失,抢先出兵保护道路?不行,这还是违了官制台的帅令,而且井陉那边的情况官制台比谁都清楚,被吴贼包围三五个月都不用担心。”
绞尽脑汁也盘算不出什么向官文交代的合理借口,束手无策之下,伊兴阿还忍不住恨上了自己的爱将滕家胜,暗骂道:“狗娘养的,都是你的馊主意,什么掎角之势,什么扼守险要防范吴贼乘虚杀入直隶腹地,害得老子这会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等将来有机会,看老子怎么……,咦,等等?”
暗骂到这里时,聪明过人的伊兴阿突然猛的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暗道:“我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当初滕家胜建议派兵驻守长岗,一个重要目的是为了防范吴贼取道长岗北上平山,直接杀入目前十分空虚的直隶腹地啊?”
有了这条清晰思路,好主意精彩点子自然在伊提台聪明的脑瓜子里层出不穷,让伊兴阿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借口——官文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在正定城里抓到了一个吴军细作,审问得知吴军细作不但已经用信鸽向娘子关吴军报告了直隶主力离开正定的事,还不知道从那条渠道打听到了曾国荃正乘虚直捣京城的消息,一并用信鸽告诉了娘子关吴军。
过了最难这关,再接下来就一通百通了,担心山西吴军获知这些重要情报后突出奇兵,绕开井陉直接杀入直隶腹地接应曾国荃,对大清朝廷忠心耿耿的伊兴阿伊提台为未雨绸缪计,这才调遣傅振邦和张国梁火速赶往长岗当道驻扎,堵住吴军进兵获鹿和平山的咽喉,然后就是只是没想到傅振邦和张国梁行军缓慢,贻误战机,被吴军抢先一步拿下长岗,继而又贪生怕死,临阵畏敌作战不力,被吴军杀得大败而逃,误了战略大事!
兴冲冲的提笔写就了军情塘报后,伊兴阿自然没忘了在塘报的最后添油加醋,狠狠告了张国梁一状,请求官文为自己的无辜使者讨还公道。
还是在派快马把军情塘报送去追赶官文后,伊兴阿这才发现自己还有一点疏忽,就是忘了在长岗战败之后如何更进一步补防堵漏。不过还好,时间上还来得及,伊兴阿马上又是大手一挥,报复性命令傅振邦和张国梁军连夜赶往平山,当道设防堵住吴军北上平山的山道。同时命令总兵庆德率领最后一支机动预备队封锁获鹿山道,自领提标居中指挥。
…………
很可惜,伊兴阿的军情塘报虽然天衣无缝,事后补漏也合情合理,然而调兵命令却没有得到坚决执行——本来就要快被累垮了,伊兴阿竟然还要傅张联军连夜北上平山设防,别说是张国梁了,就是阿弥陀佛一般的傅振邦也是忍无可忍,毅然选择了坚决抗命!
伊兴阿收到傅振邦和张国梁联手抗命的消息时,时间已经是正月初四的清晨,同时也是江忠济和李鸿章敲定放弃粮道直接杀入直隶腹地的同一个早上,得知新老仇人竟然敢不服从自己这个临时主帅的调遣,刚搂着漂亮小妾美美睡了一夜的伊兴阿当然是暴跳如雷,也马上离开了清军西线总指挥部所在的正定城,率领一队亲兵打马冲来获鹿找傅振邦和张国梁算帐!
气势汹汹的杀到获鹿城外的傅张联军营地附近,伊兴阿本想直接冲进营地里发飙,可是快到营门前时,伊兴阿却又改了主意——营地里可是傅振邦和张国梁的地盘,真要是撕破了脸皮,自己可讨不到什么好。所以伊兴阿也只能是一边先去山道阵地,与自己昨天晚上派来设防的预备队庆德部会合,一边派人去传傅振邦和张国梁过来与自己见面。
过了不少时间,快正午时,脸色阴沉的张国梁和躺在担架里的傅振邦才来到山道阵地拜见伊提台,见面时腿上重伤的傅振邦当然无法行礼,张国梁也不肯向伊提台下跪,只是拱了拱手,说道:“末将张国梁,见过伊提台,末将是山东抚标,不跪外省提督,失礼莫怪。”
“大胆!”伊提台大怒,怒吼道:“官制台已有宪令,让你张国梁暂时受本提台节制,见到本提台,如何能不跪?”
“官制台只是命令末将暂时受伊提台你节制,并没有要末将向伊提台你下跪。”张国梁冷冷说道。
“你……?!”
伊提台的额头青筋绽放了,张国梁却是毫无惧色,还故意把脸扭到一旁,懒得去看伊提台的丑恶嘴脸,伊提台见了更是大怒,咆哮道:“好,跪不跪拜本提台暂时不和你计较,但是本提台命令你们连夜移师平山,你们为什么抗命不遵?”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们的营地里,看看我们将士的情况?”张国梁反驳道:“正月初一晚上从高邑出发,在风雪中一天一夜行军一百四十里,正月初二晚上和昨天又是两场大仗打下来,我们的弟兄还有什么力气又连夜北上平山?你真把我们当铁打的了?”
“休得狡辩!本提台不听这些!”伊提台拍案大吼道:“以前本提台随着僧王爷南征北战的时候,区区一百四十里算什么,一天行军两百多里都是平常!”
“那是因为僧王爷带的是骑兵吧?”张国梁冷笑说道:“骑兵行军如果不比步兵快,大沽口和八里桥的时候,伊提台你和僧王爷不是早就被洋鬼子追上了?”
“大胆!竟敢污辱本提台的恩师僧王爷?”伊提台气得眼睛都红了,拍着桌子怒吼道:“僧王爷他不但是本提台的恩师,还是朝廷的科尔泌郡王,天潢贵胄,你张国梁敢对他言语无礼,是不是想不要脑袋了?!”
“无所谓,喜欢弹劾就弹劾吧。”张国梁冷笑说道:“等朝廷派钦差下来查办我的时候,我正好请朝廷钦差看看,僧王爷调教出了什么样的好门生,放着体力充沛的生力军不用,偏偏要逼着已经快要累垮的我们连夜北上平山,是什么样的道理?”
“正因为你们是疲惫之师,本提台才特地照顾你们,让你们去容易守卫的平山战场!”伊提台怒吼道:“不然的话,吴贼如果向获鹿杀来,你们如何阻拦?”
“吴贼如果真向获鹿杀来,只要他们能有一兵一卒走出山道,请斩末将首级!”张国梁傲然答道。
“也请斩末将首级!”躺在担架上的傅振邦也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