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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得精神振奋。都放下手中的活,鼓起掌来。这些道理,平时在柳编社里,何原和万教授等人也都讲过,但经过这位任先生深入浅出的随口阐述,就象拉家常一样,人人听得明白,个个心中服气。以极为浅显的日常事物作导引。将深刻的哲理化繁为简,娓娓道来。让各个阶层的人们听得都无比舒畅。
何原说:“太好了,老任,说得真贴切,你说得对,争取光明,只有靠我们自己。别人施舍的东西,是靠不住的。”
“不但靠不住,而且危险,”任先生神色很认真地说道:“所有的行动,都是有目的的。我看咱们这里乞丐不少,在别人施舍给我们饭食的时候,表面看来,人家都是好心,不求回报,但咱们仔细分析,这些好人,在施舍的时候,其实是怀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心态,在赐予我们粥饭的同时,他自己获得了一种内心满足,为他自己平时所养成的‘向善’、‘崇高’增添了新的信心砝码,因此说,目的性,是普遍存在的,这还是说的好人,心怀良善的人,而差一些的人呢?那就更难办了,他们的目的,良莠掺杂,甚至邪恶,那会害人的。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古人的这话,大有道理。咱们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取,而不能有等和靠的想法,仰仗别人。”
小娟在旁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任先生,拿咱们这儿来说,咱们自己的力量,其实还是很弱小,跟张敬尧的军队比起来,是不对等的,跟军阀对抗的时候,难道借助一些别的力量,也不行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弱小吗?我看未必,”任先生微笑着看着小娟,“拿你来说,一个小女孩子,想打败我这样的大汉,难度是很大的,但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打我一个,就不难了。你说的弱小,可能是指的咱们枪少,能打仗的人少,可你还没有看到,咱们湖南有多少老百姓?大家是支持张敬尧呢?还是支持咱们呢?”
“当然支持咱们,咱们的工会、农会、学生会,肯定能发动起很多的人来,可是,大家都是老百姓,都手无寸铁,到了打仗的时候,是不顶用的。”
“我不这样看,”任先生摇了摇头,“打仗并不是单纯的枪炮较量,它是双方综合力量的冲撞角力,民心向背,历史潮流,都会使双方的力量此消彼涨,转化挪移,就象小草一样,有太阳照耀,雨水浇灌,它会很快成长起来,我相信,只要咱们有信心,能团结,力量必定会越来越强大。而且,社会是一个复杂的整体,我说的依靠自己,并不是指关起门来谢客,那叫狭隘,叫关门主义,是要不得的。社会上的各种力量,能够借助的,必须及时加以利用,因为各种利益关系,都有自己的目的,有的时候,同咱们利益一致的东西,咱们要联合起来,同咱们观念接近的东西,咱们要团结起来,历史总在前进,咱们也要随时注意促成不同阶层的人,不同方面的人,朝着正确的方向,一起冲刺,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得心明眼亮,别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尤其是别有用心的人的手里。那会吃大亏的。就象打鱼人,总得站在潮头,掌握水流,只要咱们顺应了历史,就一定能冲破黑暗,迎来光明,比如说,现在是冬天,草木枯萎,但随着春天的到来,草木必将萌发,生机盎然的新天地,必然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的话,不知不觉中,点燃了人们心里的希望,胡栓兴奋地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咱们一定能胜利,曙光一定会到来,正是因为这个,大家才心气高涨,同张敬尧斗到底。”
“中国可不只就一个张敬尧啊,”任先生微笑着摇摇头,“反了张敬尧,反了段祺瑞,算是大胜,但不算完胜,小胡,你是北方人,你说说,北方的军阀,比南方的军阀,难道就善良些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一丘之貉。”
“对嘛,”任先生放下手中的菜,掏出一支纸烟,点燃吸起来,“他们虽然不叫张敬尧,但细起起来,性质其实也差不多,就象我抽的这根纸烟,和老何那杆烟袋,冒出来的烟,虽然浓度不一样,颜色有差别,但也都是烟嘛。”
旁边的年轻人们都笑起来。
任先生一只手挥舞着,“因此,咱们的目光,可不能只盯着一个湖南,而是要盯上现在中国这个落后的制度,自从清朝政府被推翻以后,军阀就窃取了政权,他们你争我夺,才让普通民众陷入水深火热。有人说,国家统一了,不就安定了吗?不,不是的。咱们打个比方,现在这些个军阀,如果有一个特别强大,统一了中国,那咱们是不是就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了呢?”
这个问题,年轻人们大都没有认真想过,一时都深思起来,连手中干的活,都停了下来。任先生和何原都笑咪咪地抽着烟,看着大家。
胡栓说道:“我认为,任先生这个问题提得好,国家统一,自然是大家盼望的事情,但统一了是否百姓就幸福了,这其中大有说道,从历史上看,历朝历代,咱们国家都有过数次分裂、割据,又数次统一,但离乱时,人民痛苦,统一时,人民也不见得幸福,隋炀帝、秦始皇的暴政,崇祯皇帝的苛捐杂税,都让人民苦不堪言,痛不欲生,每每到了朝代末期,总是要弄到民怨沸腾,百姓遭难,因此,中山先生才奋起发动革命,推翻封建帝制,但革命到现在没有获得成功,弄到军阀割据,国家动乱,现在这些军阀,无论哪一个统一了中国,我看也是换汤不换药,不会给百姓带来真正的实惠。”
“小胡啊,你不愧是搞考古的,不但看清了军阀们的嘴脸,而且,连他们的祖宗八代,也给看得明明白白,连人家的祖坟,都给掘出来晾晒见光了。”任先生赞赏地看着胡栓,开起玩笑来了。(。)
第三十四章(2) 百变魔王()
“胡哥说得对。”“说得好。”青年们也纷纷称赞起来。阿宁在一旁抿着嘴笑,大凤拉了她一把,“胡哥懂得真多,哪里象石锁”
“得了得了,”石锁打断大凤,转头问任先生:“任先生,以前在爱晚亭,我听你们谈论,说什么‘世界大同’,什么是大同呢?”
“问得好,”任先生掐灭烟头,“你们年轻人没赶上,象老何我们这个年龄往上的人,都有印象,在清朝时期,咱们国家是闭关锁国的,不让老百姓知道外国是什么样,也不和外国往来,那么皇帝贵族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很简单,就是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把人们弄得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光给他们当奴隶,就行了。实际上,现在咱们国家技术落后,就是在这个时期落下的,西方普遍在实行工业化,经历了两次工业革命,科学技术一日千里,蒸汽机的发明,航海技术的飞跃,他们在造飞机,造军舰,造机器,而我们呢?清朝这些官老爷们,在提笼架鸟,盲目自大,关起门来自己吃喝玩乐,让老百姓拉着船,他们玩下江南的游戏。就象是瞎子、聋子一般,大家想想,八国联军为什么能这么容易打进来,外国列强为什么能可着劲欺负中国,还不就是我们落后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石锁一拍大腿,“对嘛,如果让张敬尧这样的家伙统一了中国,咱们就好了吗?那就更麻烦了,他还会让咱们拉着船供他下江南游玩,咱们还是当奴才,国家还是让人家欺负。”
“哈哈,”任先生又点燃一支烟,笑着对大凤说:“谁说石锁不懂得?这话说得就很有道理嘛。对了。石锁,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呢。你刚才提到的世界大同,是大家心里一个共同的梦想,老百姓安居乐业,没有欺负,没有强权。没有饥饿,大家互敬互爱,这样的理想,这样的世界,到底能不能实现呢?”
大家又都畅想起来,在这个食不果腹,军阀横行的岁月里,任先生讲的这个“大同世界”的景象,那是多么诱人。多么让人向往啊。
“一定能实现的,”任先生不待人们回答,将手一挥,坚定地说:“咱们中国,经历了五千年的封建社会,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因为民众正在逐渐觉醒。历史在逐渐前进,不论是哪个军阀。想再过上以前那种皇帝的生活,那他只能是做梦。袁世凯的灭亡,已经证明了这个道理。现在,咱们做的这些事,其实就是在顺应历史的潮流,咱们的工会也好。农会也好,学生会也好,与军阀的每一次斗争,意义都不同凡响,我们正在做的。是前无古人的一项大事业,咱们不要以为,我们侦察一次敌人的行动,破坏一次敌人的计划,是件小事,要我说,这些小事汇集起来,就是最大的大事,咱们团结起来,抵抗军阀,实际上就是做了国家民主运动的前锋和先驱。”
旁边站着的、坐着的,大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听着任先生这番激昂热情的言语,都觉得热血沸腾。石锁和大凤等人都情不自禁地攥起了拳头。
任先生又望着旁边的小娟,“小娟,下面咱们再谈谈你说的那个‘强大’和‘弱小’的问题,眼下,各处的军阀,表面上看,如狼似虎,他们手里拿着枪,在普通老百姓前面,好象很强大,可咱们想一想,他们除了枪杆子,还有什么呢?公理和正义,他们没有。百姓的支持与拥戴,他们也没有。他们互相混战,目的只是夺取自己的私利,为的是官位,为的是发财,他们有了官位和钱财,然后再把咱们老百姓当奴隶,这和过去的皇帝没有什么区别嘛,他们代表的,只是极少数的高官巨富,虽然凭着一时的权势,气势汹汹,但这是没有基础的,老百姓不支持,道义不支持,甚至他们自己内部也不支持,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旦遇到挫折,很快就会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而咱们呢?我相信今天聚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为的升官发财,为的骑在别人头上当老爷,大家聚集起来,跟张敬尧斗,是为了争取权利,争取生存,为百姓鼓与呼,所以大家都欢迎我们,支持我们,咱们才一呼百应,工会、农会、学生会,不都是这样成立起来的吗?虽然眼下咱们没有枪,但是咱们有人,有真理,有正义,早晚咱们会有枪,咱们的势力,会超过张敬尧,超过全国所有的军阀,因为咱们代表的,不是那点高官巨富,而是全国的老百姓,这个比例,应该怎么算呢?谁大谁小?而且更重要的是,咱们走的路,是历史前进的方向,咱们心里有底气,眼前有光明,张敬尧杀了咱们一个人,还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我敢保证,咱们的枪炮,在和张敬尧的斗争中,必将越来越多,胜利也必将会越来越大,小娟,你说,咱们和张敬尧相比,谁强谁弱呢?”
“哗——”旁边的青年人,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开饭啦,”小福子在人群后边嚷起来,“各位各位,咱们边吃边聊,行不行?”
“好,”任先生站起来,哈哈笑着说:“咱们吃饭,今年的除夕,这么多人在一起,这是多有意义的事啊,真应该赋诗一首,以作纪念。”
“饺子上来啦——”
2
曲仁学校放假了,但这几天校园里人来人往很热闹,而且传达室里,也进驻了大兵,站了岗,陆大牙开办的“英才训练营”大多时候都在这里上课,从各个部队里、机构里抽调出来的“英才”们,在学校里训练得热热闹闹,操场上常传出呐喊声,跑步声,一闹就是一天。
这天晚上,学校安静下来了。
石锁和大龙,各背着一个口袋。悄悄来到学校的院墙外。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街上静悄悄的。两个人刚要爬墙,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赶紧缩在墙根下,隐在围墙的暗影里。
几个士兵,松松垮垮地走过来。象是巡逻队。自从金安客栈发生了爆炸以后,城里各处,都加强了戒备,巡逻队多了,岗哨也多了,盘查得比以前详细,往城里运东西,都变得异常困难,石锁和大龙口袋里装的是炸药等物。还是通过爬城墙才弄进来的。
巡逻队过去了,两个人搭了个人梯,跳过围墙。
面前就是学校的操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月黑天,所有的景物,都一片模糊,石锁和大龙都没有上过学堂。对学校操场的布局并不熟悉,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跳远池子的位置。
“在这儿。”大龙的脚踩到了一片柔软的沙坑。
石锁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短柄铁锹,挖起沙土来,跳远池里有一层软沙,但沙子下面也是坚硬的土地,石锁力大,一会便挖好了一个坑。大龙摸着黑,从口袋里掏出炸弹来,用手摸索着接药捻,拉绊弦,石锁不住提醒:“小心。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