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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来,秦国虽疆域扩增数倍,但核心之地仍旧在关中区域,若如大师所言,大秦一统诸夏,的确很难统御真正的万民。”
“新郑之行,寡人欲邀请韩非入秦,以其之才,行天下之法,解决这个问题,而今,大师所言,更加的眼光深远,嬴政请问之!”
这个问题同样沉浮在心中许久,而且,也不仅仅是自己的问题,三代以来,同样是这个问题,夏朝、商朝、周朝行宗法之策,列分封之国,拱卫王室。
千年以来,证明那个决断是错误的,是行不通的,大秦行商君之法,百年来,国力蒸蒸日上,然而手中之剑仍旧是诸侯之剑,不是天子之剑。
韩非之才,在其所著的诸篇文章中,秦王政看到了一系列完整的治国脉络,以法治天下,行儒道教化,内圣外王不外如是。
条理虽清晰,但实施起来却异常的艰难,因为列国不是秦国,秦国已经是法家的乐土,而列国不是,想要行天下之法,无异于将列国同样变为法家的乐土。
在如今百家林立的列国,何其难矣!
突闻周清之语,秦王政本能觉得对方应该有良策等着自己,倘若大师之策真正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其功劳不亚于商君!
第两百二十一章 蒙恬(第二更)()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只要整个诸夏之中,秦人越来越多,真正的秦土自然越来越多,等到整个秦人遍布列国之时,那么,就不会有所谓的齐、楚、燕、韩、赵、魏等国。”
“至于百家,自然也是秦国的百家,在秦国的治下,当可随意而行,他们也会遵循秦国的利益,而这一点,却非兵戈铁马可以做到!”
“土地上的征服、上的征服不可能永久,只有这里的征服,才会杜绝隐患!”
看着秦王政如此慎重的神情,周清不自觉的朗朗一笑,摇头而动,对着不远处侧耳聆听的冯去疾、王绾看了一眼,将目光放在嬴政身上。
一如对方刚才所言,百年来,秦国的疆域固然大了太多,但实际上的统治区域还是在关中之地,后续的辽阔区域,要么荒无人烟,要么是秦国内的封君封侯之地。
在那里的地域之中,没有太多的资源,自然也不会被视为威胁,秦国的大军所在地也在关中,咸阳周围便是有数十万大军,蓝田大营之内,兵马无双。
加上百年来的直道不断修建,使得秦国对于那些区域的统治逐渐增强,但也是逐渐增强,方式很简单,迁移民众,给予教化,非有数代不可成也。
谈及最后一点,单手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思想上的征服才是永久,就像秦国为何会将关中之地视为根基之地,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是老秦人了。
“百年前,商君见孝公,献上《强秦九论》,大师所言,与商君九论中的《齐俗论》、《度量衡论》、《郡县论》等颇为相似。”
“大师刚才所言,便是指造纸、印刷的另一个妙处?”
于周清口中所言的秦人,秦王政自然了解,那是对于秦国法治、风俗、习惯……认同的列国之民,即如此,自然可为秦人,而那种人也不会成为危害大秦根基的存在。
想要改变他们对于秦国的看法,让列国之人成为秦人,这可是有些难了,百年岁月,偌大的一个秦国不过堪堪关中之地。
“不错,我曾在上党之地、黔中之地、河东之地而行,那里的民众仍旧有些混乱,这也是为何当初野王之行,会有那般危局的一个原因。”
“如果从现在开始就做好足够的准备,培养精通秦吏、秦法、秦俗的人才,然后破灭列国典籍,重新梳理秦国史册,由咸阳到郡县、到乡舍,一代之后,秦人将比现在多出数倍!”
“只要诸夏之中秦人的数量多于那些敌秦者的数量,两代之后,这个数据会更加的耀眼,造纸、印刷不过是工具,广印秦人之妙,辅以好处,何愁列国之民不能够化为秦民!”
“只要打牢这个根基,就算将来有朝一日国内出大奸大恶之臣,国内出昏聩无能之君,秦国也多了一丝延续的希望!”
战国乱世,除了那些上层的贵族以外,谁会真正的在乎自己是哪国人?春秋以来数百年,今天为宋人,明天为郑人,后天为魏人,只要能够有一个安稳、平和之地,民众并不会生乱。
真正生乱的还是那些不甘心公室贵胄权利不存的列国遗民,他们才是最大的毒瘤,然而,只要能够将列国之人化作秦人,那些人也就不足为惧。
话音缓缓,将造纸、印刷的另一层玄妙道出,获取财富上的利益不过是小利,倘若可以以此为凭借,化诸国之民为一民,当为大造化。
“破灭列国典籍,梳理秦国史册,由咸阳到乡舍,化万民为秦民,妙哉,而今一天下大势未起,倒是可以依照大师之策,在巴蜀之地,在河东之地而行。”
“如果天下之民的手中均有一份秦法,那么,我大秦之根基,将会万世不移!大妙,实在是大妙,不需要军阵的压制,只需要让他们忘记一切,知晓秦国的一切便可以了。”
“辅以秦法,施行教化,对列国之人进行更深的征服!”
强悍之军征服列国民众之身,大师之法征服列国民众之心,辅以韩非所言的治理手段,梳理诸夏脉络,共成一体,一个真正的千古一国指日可待。
在这样一个完美的框架之下,一个强横超越现在秦国十倍、百倍的秦国出现,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时间太长,起码也需要两代人的时间。
三四十年的岁月,或许,自己还可以看到。
“冯卿以为何?”
此行骊山带来的两位朝官中,嬴政将目光看向其中的一位青年男子,冯去疾者,其父乃是前韩国上党郡郡守冯亭。
二十年前,秦赵交战,韩国决定割让上党与秦,冯亭不肯,率上党郡降赵,引发长平之战,冯亭也在长平之战阵亡。
不过,后来上党终归还是落在秦国手中,冯亭的两个儿子也进入秦廷做事,近年来表现堪为勤恳,为秦王政重视。
“大师所言甚妙,而今一天下大势未起!”
“当如大王所言,教化巴蜀之地、河东之地、黔中之地、北地、上郡之地……,使其地之民成为秦人,也省却接下来秦国一天下之时,后方出现隐患。”
身着浅红色的锦袍,平冠而起,青年模样,甚是俊朗,闻秦王政之语,先是一怔,而后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徐徐道出。
面上带着欢喜,秦国占据那些地方已经数十年来,那里的民众也几乎成为半个秦人,倘若辅以大师之策,大秦后方当无隐患存在。
“此事当在寡人冠礼之后,细细斟酌行之。”
“大师入咸阳,当真是我大秦之造化,领右护法以来,立功多次,寡人都未来得及封赏,今日,又为寡人献上如此之策,功劳不亚于攻城掠地。”
“待寡人执掌国政,当一并封赏之,到时,大师切勿推辞。”
神情不住的欢喜,虽然眼下朝野之中,仍旧有权臣、奸臣在列,但那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现在,玄清大师为自己献上这一策,可谓是真正的国策。
化列国之人为秦人,这一策若是在巴蜀之地、河东之地成熟而用,它日,征战山东列国,每掠一地,当灭其典史,灌输秦法精妙,辅以官位尊之。
只要敌秦者越来越少,等到有一日,列国都会成为秦国,而秦国到时候会更强,对着冯去疾点点头,此策必行之。
随其后,欲要继续和周清多说什么,却见周清的目光已经放在不远处田地边缘的大路之上,那里,有一队重甲骑兵飞奔而至,卷起滚滚烟尘。
“蒙恬见过我王!”
那一队骑兵约有二十人,当先则是一位英俊不俗的将军,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甚是精神,观其品级,应是军中裨将,虽是军将的最低层次,但以对方的年龄,想来立有不小的功勋。
暗黑色的铠甲覆盖全身,腰佩利剑,看似沉重,但于对方的步伐,恍若不存,身后一袭淡黑色的披风,使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发,浑身上下更是流转军将的魁梧、霸道。
带着身后的军中校尉,快步上前,手持一道黑色卷轴,跪立一礼,沉声而道。
第两百二十二章 黑龙卷轴(第三更)()
蒙恬!
大父蒙骜,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秦王政,数年前攻赵之时,因长安君成峤叛变,被赵将庞煖袭杀,兵败上党。
念其衷心,蒙氏一族添为咸阳新贵,其父蒙武拜为咸阳内史,领军征战洛邑,立下功勋,蒙恬则是于王翦军前听令,于上党屯留之地,立下不小的功勋,今已经来到裨将的位置。
其年岁与秦王同,如今便是位列裨将,在经历数年,添为军中副将、领军之将不难,将来更是有可能臻至上将军,为国之柱石。
秦王政冠礼将至,军方自然要有人出面,军队必然进行调动,只是今日乃是督农之日,蒙恬此行风尘而来,手持黑色卷轴,观其神色似乎不一般。
“黑龙卷轴!”
“何处而发?”
整个秦廷内外,如今有资格签发黑龙卷轴的不超过五个人,秦王政自己算一个,仍旧可以摄政的文信侯吕不为和赵太后算一个,赢秦族老算一个。
一行重甲兵士近前,秦王政从蒙恬手中取过卷轴,观看上面的纹路,丹凤双眸不由得微微眯起,言语刚落,自己似乎已经猜出其来历。
“雍都故宫太后之处,加急而发,本是送往章台宫,但王上今日督农,故而,文信候令蒙恬亲自送至,以免出现差错。”
刚成年不久的蒙恬,在其面容上看不出少年人的猖狂与骤登高位的倨傲,反而浑身散发出一股别样的沉稳之气,浓眉大眼,炯炯有神,迎着秦王政的目光,沉声回应。
手握黑龙卷轴,轻而易举的将其解开,从其内那处一张白色的布帛,上面没有用密语加持,直接黑墨写就,看上去,字数并不多。
“有趣,看来有些人真将整个秦国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赵高,念!”
数息之后,秦王政目光为之一冷,言语甚是轻蔑,随即将手中的布帛递给身侧的赵高,挥手间,令蒙恬起身而立,等待进一步的吩咐。
“诺!”
赵高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双手恭敬的结果布帛,甚是柔软,内容却是不多,此处虽为农旷之地,但于身为先天武者的赵高来说,清朗之音回旋,娓娓而出。
摄政太后令
长信侯嫪毐忠勤国事,增太原郡十三万户为其封地。另查,文信候吕不韦荒废国政,着长信侯嫪毐以假父之身接掌国事,丞相府一应公事,皆报长信侯裁处。秦王九年夏。
语落,整个树荫之地为之悄然寂静,这黑龙卷轴的内容竟然是这般,数月以来,那长信侯嫪毐屡屡封爵,屡屡封地,屡屡封赐。
而此举,竟然没有任何朝臣反对,秦王政不语,文信候吕不韦不语,昌平君不语,刚成君不语,即如此,他们也没有资格言语。
王上登位以来,先有文信侯吕不韦自称仲父,再有这市鄙之人称假父,于他们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然而,他们却无可奈何。
“寥寥数言,老秦人就会听他的?”
数息之后,立于冯去疾身侧的另一位红袍官员,上前一步,拱手礼道,如果周清没有记错他的名字,应该是王绾,原有的岁月长河中,也是一位位极人臣的存在。
至于现在,官位不过大夫,距离上卿还有不远的距离,今日既然随同督农,也可见秦王政对其重视,轻语之,亦是夹杂淡淡的轻视。
“蒙恬,你觉得呢?”
这卷诏令于秦王政来说,更像是一份耻辱的诏令,先王薨逝已久,先有权臣吕不韦号曰仲父,压了自己近十年,如今自己这个母亲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假父。
看来,他们所有人都将自己忽略了,念及此,眉头深深皱起,轻语一声,夹杂着淡淡的煞气与冷意,自己这个母亲,还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秦人亦是人,若是百年前的老秦人倒是无妨,只是如今咸阳内的秦人却利益而动,王上莫轻忽也!”
“数月以来,奉王令,蒙恬收拢雍都之地的诸般信息,那嫪毐已经今非昔比,而且王上数日后,将会在雍都之地冠礼,更得小心为上。”
迎着秦王政看过来的目光,蒙恬神色一正,双手拜礼,身躯微侧,又对着不远处的冯去疾和王绾而言,说道数月以来咸阳之外那雍都故宫的局势。
自从那嫪毐跟随太后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