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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小圣贤庄在天下人心中不只是读书人这三个字而已。”
陉城书馆的老馆主,其一身修为道理,也是来至儒家浩然,扎根赵国,数十年来,竟然已经成为不弱的力量,可见一斑。
灵觉笼罩整个小圣贤庄,恢宏昂扬的气势充当,一位位身带浩然的儒家弟子行走其内,阅览其内,读书其内,但儒家可非仅此而已。
一语轻落,厅堂下的儒家诸人神色为之微动,不明白对方此言究竟是何意图,不错,赵震在临死前几日,的确入小圣贤庄,但儒家也已经打出要付出的代价。
莫不是,这天宗玄清子要改变主意?
“不知玄清子何意?”
公都子心中狐疑,虽然身边这人年岁弱小,然,一言一行之间,均不得不令自己十分对待,恍若面对另一位百家名宿。
“儒家精要,三纲八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最终目标还是要和这天下联系起来,当今战国之天下,诸侯分据之势即将消弭。”
“正是要迎来儒家期待的合一天下,那便是儒家的机会,诸位以为如何?”
头颅微转,看着公都子一眼,口中缓声而语,目光落在下首诸人身上,这方厅堂内,汇聚如今以及将来的儒家支柱之人。
想来,他们不会不明白自己之意。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而秦国向来崇尚法治,如今国力正盛,颇有一天下之机。若然,将来天命在秦,何有儒家存身之地,不知玄清子有何言教我等?”
一语出,彻底点出今日核心之事。
多日以来,儒家与道家天宗玄清子之间所纠缠的根源便是此事,便是将来的那不确定之事,若是秦廷一天下,道武真君玄清子威名更盛,于百家有害无益。
若是秦廷不能够一天下,此人留在秦国,对于诸子百家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是故,那次赵震拜访小圣贤庄,儒家给予承诺。
不曾想,赵震他们竟然失败了,也正是因为赵震等人失败,直接引起如今儒家颇为被动的局面,公都子拱手一礼,双眸直视周清。
“哈哈,玄清子能够何言教与诸位?”
“如何做那是你们儒家要抉择的东西,近年来,我王颇喜荀况弟子韩非的文章,《五蠹》一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可是历历在目。”
“虽然并非所有的儒生与侠客都是如此,但似乎儒家也并没有给予管制,反而有些人还推波助澜,难道真以为黑冰台那些人是闲着的?”
数百年来,秦国给予山东六国的印象便是蛮夷之国,便是虎狼之国,便是不入诸夏风华礼仪之国,这些言论是谁传的,是百家!
但弱小的百家根本不成事,真正有影响力的还是大的百家,而儒家恰恰是其中那个最后话语权的一家,当然,还有非黑即白的墨家。
“儒家传承德政仁礼,然儒家内的人却来至山东六国,百年来,秦国兵压山东,六国损伤惨重,是故,儒家弟子虽多,但并非所有的儒家弟子,都承袭儒家之道。”
“如玄清子口中韩非,其人虽出至儒家小圣贤庄,但一身所学乃法家精要之学,还有秦廷上卿李斯,亦是法家之学,但论及出身,却为儒家。”
“这……并非儒家之过!”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一语出,整个厅堂内的诸人将目光不自觉看向荀况,那是他教导出来的弟子,如今在学说中,不仅没有好好的发扬儒家,反而这般诋毁儒家,论责任,荀况难辞其咎。
公都子朗声苍老而应,韩非之语乃是对儒家莫大的打击,然儒家却未行那般之事,即是秦国黑冰台知晓,应该清楚缘由。
“是不是儒家之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王只知道儒生在秦国屡屡违反法治,或许是六国原因,但终究要落在你们儒家头上。”
公都子之言都只是过程,但……是,过程真的不重要,结果都已经出了,那些作乱秦国的儒生多为儒家之人,儒家就必须负责任。
“秦王既颇喜韩非之言,那想来也应该清楚,儒家与法家并不冲突,反而,在某些方面,儒家更有独到之处。”
这一次,一道清朗之语从厅下传来,目光扫至,出言之人为荀况,其人挺直身躯,拱手一礼,韩非之言乃是以法治为根基,儒家为表里。
而这不是儒家希望看到的,相较之韩非之言,儒家更希望这个顺序颠倒过来。
“荀况先生,百多年前,秦国孝公《求贤令》中有语: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其后,法家卫鞅做到这一点,法行秦国上下。”
“但谁又了解,卫鞅曾三见孝公,一说王道,一说霸道,一说法家。王道之说,乃鲁国、燕国传承奉行之道,然,鲁国已灭,燕国孱弱。”
“霸道之说,乃齐国、魏国、楚国奉行之道,然,三国均政乱,若然儒家无强国富民之法,若然儒家无安民抚民之法,若然儒家无强兵悍兵之法。”
“那么,儒家还有何用?韩非之言又有何错?”
若想要在将来不被当作弃子,那就应该表现出应有的能力,表现出不可或缺的能力,王道仁政之说、霸道之说、甚至于法家之说,秦王政都可以不在意。
但只要于秦国有裨益,那么,便是上佳的学说,便是应该为秦国所用之学说,山东六国均有大周王道仁政残留,是故,儒家得以有今日。
但将来,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儒家想要从自己身上知道答案,这种寄希望于外人身上的做法,更是无故让人轻视之。
“玄清子之言,是论我儒家当变?”
荀况闻子,苍老的眉目之上为之玄光隐现,双眸微眯,似是明悟了什么,拱手看向上首,探寻闻之,颔下的灰白胡须为之摇动。
“当变?”
“难道儒家不是一直在变?”
“若是儒家还是数百年前孔丘时的理念,焉有今日?孔丘坐下七十二弟子,分裂儒家诸多理念,看似将儒家分割开来,实则未必不是儒家的机会。”
“不然,焉得有你荀况今日,焉得有新郑韩非、上蔡李斯等人的出现!”
第四百三十四章 知行合一(第一更)()
若非儒家一直在变,以荀况妙悟的先贤道理与独特理念,焉得被儒家接纳,孔丘、孟轲所语人初性善,而荀况截然相反,人初性恶。
数百年来,能够在不断发展中包容百家学说的,最为突出的便是儒家、法家,法家之学虽是严刑峻法,但在韩非的文章中,儒家之学也占据相当的分量。
同样,儒家之学中,内涵道家、法家、名家、阴阳家等家之学也不少,孟轲之前,稷下学宫内,道学为主流,百家受益。
如今,荀况这般询问自己,岂不是有些过度解读自己之意!
“玄清子之言,是论我儒家当容纳百家精要之学,补足儒家短缺之处,以此崭新的道理传播诸夏,合阁下所言富国、强兵、抚民、安平之道?”
不愧是儒家当代的名宿宗师,一语而过,便是明悟己身所言之意,身躯挺立在厅堂中,一双苍老明眸仍旧静静看着周清。
对方之言,与自己近来所思颇为相合,数百年来,儒家弟子大多长于智计,短于实践,而法家、墨家、农家的学说恰正好补足儒家这个缺点。
厅堂之内,儒家荀况之音回旋,缭绕于场中诸多儒家弟子的耳边,上首的公都子闻之,略微思忖,头颅微颔,面上轻笑。
“师弟所言甚善!”
轻语之,左右看了一眼,以表认同。
“在玄清看来,儒家的底蕴实乃百家之最,儒家之内,从不缺少富国强兵之法,从不缺少安民抚民之法,缺少的只是一颗心。”
“一颗止于至善的心!”
徐徐从条案后而起,若不是儒家还有些作用,今日,自己也不会在这里和他们多费口舌,诸子百家,直到现在的岁月,许多百家均已消亡甚至传承不显。
唯有儒家的传承越来越广博,越来越浑厚,已然证明其有独到之处,将来一天下大势,法行天下虽妙,但未免太过于刚猛。
天地之道,阴阳相合,须得刚柔并济可长久!
“止于至善!”
“玄清子请明言?”
观一侧玄清子起身,走下厅中,公都子亦是起身,厅内的诸人也是纷纷起身,又听此语,儒家诸人神色又是微动,彼此相看一言。
“知之真切笃实处,既是行。”
“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
“知行工夫,本不可离。知行合一,止于至善!”
“儒家六艺,文武两道,然则,数百年来,似乎在儒家之内还从未出现一位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之人!”
儒家弟子整天埋首于经案上,又能够读出什么东西,将整篇《论语》、《诗经》背诵完毕又有何用,如果不能够解决君王所遇麻烦,一切种种,均是虚妄。
踏步走向厅外,那里骄阳越发之盛,加持小圣贤庄所处的山间幽静之所,天地元气轻灵透彻,湛蓝的虚空无比漂亮。
感受身上阳光的温暖,体表自生紫韵玄光,口中缓缓话语流淌身后,久久回旋在所有的儒家弟子耳边。忽而,周清灵觉微动,将目光看向小圣贤庄的大门入口。
那里似乎有两道颇为熟悉的气息。
“知行合一,止于至善!”
“百家之道,一言以蔽之,玄清子之言却是直中我儒家弱点所在,先前学宫之内,阁下点出我儒家内圣外王之道,如今又出此等大道之论,儒家上下受益良多也。”
“今日听玄清子纵论,公都子心中在无遗憾,十天后,当为吉日,儒家将会有新任掌门接任大典,期时,还望玄清子观礼!”
一言动,厅堂内的诸多儒家弟子为之动容,非有对于天地大道有独特感悟,非有对于儒家之学有极深见解,否则,是断然不可能有这般言论。
知行合一!
数百年来,儒家多侧重于知,行之则少,诸般道理颇多,入世列国诸侯则少,在场诸多儒家弟子中,也就荀况之道涉及多矣。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
畅想着儒家弟子这等风采,更是令在场所有儒家弟子为之心神意动,倘若儒家弟子真的可以做到那一点,如此,百家又有何惧。
那个时候,怕就是儒家不言,也已经是百家之尊,百家之首了,一道道散发炽热目光的双眸碰撞,随后,躬身拱手一礼拜向天宗玄清子。
怪不得,数百年前,祖师都曾问道老子,实在是道家所修大道超凡,看似玄妙莫测,但触及其妙,真的是妙不可言。
“禀掌门,赵国陉城书馆赵飞雪、残剑二人前来拜见。”
观玄清子出厅堂,公都子等人亦是跟着,不过,刚迈出大门,迎面便是一位快步而行的儒家弟子近前,礼仪而下,近身低语。
“陉城书馆的人,让他们去偏厅等候,我稍后就到。”
既是陉城书馆的人,公都子也未敢轻视,赵国之内,儒家之学的传播多依靠书馆,而且书馆的馆主一身修为不亚于自己。
此次,书馆来人,所为者想来是赵震之事,而镇杀赵震之人的主谋也在此处,还真有些不小的麻烦,对着那儒生低语回应着。
呼吸之后,那儒生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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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陉城书馆残剑见过公都子前辈!”
身着一袭浅灰色的锦衣儒袍,颇为合体,手持一柄隐现至阳刚猛气息的剑器,眉目俊朗,体态悠长,束发而冠,偏厅之内,见儒家掌门公都子前来,顿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陉城书馆赵飞雪见过公都子前辈!”
残剑身侧为一白衣女子,洁白的衣裙加身,修长柔顺的长发在一根银簪的梳拢下,披散在肩后,精致的容颜展露,英气隐现其内,持一柄至阴至寒的剑器,近前一礼。
“哈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数年不见,残剑你的修为越发精深了,也不枉赵震对你的器重。至于你,想来应是赵震经常提到、令其头疼的嫡女吧。”
“坐!”
公都子朗朗一笑,对着身前的两位年轻人看了一眼,均露出一丝满意,神情未有异样,目光在残剑的身上凝视些许,又落在飞雪身上。
二人年岁不高,但都已经入了化神层次,残剑不必多说,数年前就是化神层次,其身边的这位女子一身气息倒是像刚破关一般。
一边言语,一边将二人搀扶而起,身后跟着的儒家侍者自动奉上茶水,入座上首条案后,对着站立在偏厅正中的残剑二人语道。
“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