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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大郎猛一抬头“员外说的是,真是这个道理啊!年前我们的生意做得好好的,等到年后,大量北地毛皮过来,工场做不过来,熟皮价钱才涨上去的。”
黄建道“员外说的有道理,可我们还是没钱去买什么债券。”
余员外摇头叹气“你们哪,真是鼠目寸光。衙门为何要发债券?建工场没钱了!贩皮和鞣皮的商会从熟皮涨价赚足了便宜,必然不肯拿钱出来,这些债券就要靠我们这些人帮衬。你们看,最近我的生意也不好,尚且买了二十贯钱的呢!”
说完,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来,给两人看。
黄建接过债券,见上面写明了是用于建设鞣皮工场,写明二十贯,有并州衙门押记。
与路大郎对视一眼,黄建道“员外讲得也有道理,想当初因为并州有鞣皮工场,熟皮才比其他地方都便宜,我们才到这里来做生意。若是再建几处工场起来,熟皮的价钱不定就会降下来。不如这样,我们也去认购点债券。没有余员外这么多本钱,三贯五贯也是好的。”
路大郎点头“先去看榜文,若是好事,三贯五贯还是拿得出的。”
说完,黄建吩咐了店里小厮,与路大郎一起,向货场那里走去。
余员外仔细把债券收好,接着向前去,动员自己熟识的人去买债券。这些制衣制靴的店家,都是这几个月在货场周围开起来的,没有行会。现在有事了,全凭大家自愿。
杜中宵坐在货场交易厅后边的房里,看着旁边一个公吏算账。上月夏竦巡边,把并州几处库里的财富挥霍一空,现在再建工场,衙门委实拿不出钱来了。支持此事的康成栋别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拿得出来杜中宵也不敢用,他跟契丹的牵扯太多,要谨防以后出事。
齐孔目从外面兴冲冲地进来,对杜中宵拱手“官人,半日功夫,便卖出了二百多贯债券!若都如今日一般,只要三五日,便可筹出建工场的钱来了。”
杜中宵让齐孔目坐下,道“话不是这样说,筹钱这回事,都是前面容易,后面就难了。现在认购债券的,都是本城里与毛皮产业相关,而不在贩皮和鞣皮商会的商户。工场建起来,熟皮价格下跌,他们得利最多,是以最积极。但这些人中没有大商户,只能积少成多,有些艰难。”
想了想,杜中宵又问“康成栋那几个北地大商户,有没有商量妥当?他们愿认购债券,才能真正解决本钱。还有,最近京城的客人虽少,总还有几家在城里,有没有去问过?”
齐孔目道“京城的客人问了,他们倒是愿买,不过多是手里有茶,而无现钱。至于北地客商,一心想要建自己的工场,不愿买我们的债券。”
杜中宵摇了摇头“北地客商多与契丹不明不白,工场是不可能允许他们建的。哪怕本钱不足,先开处小工场,也不可能让此事跟契丹扯上关系。”
齐孔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官人,要不让京城客商与北地客商商议一下,用他们的茶换北地客商手里的钱,来买债券。榷场贸易,茶是大宗,又亏不了他们的本钱。”
杜中宵苦笑“北地客商就是要拿捏我们,想建自己的工场,如何会答应?他们心中明白,工场建起来,得利最多的就是他们,却不肯买债券,怎么想的还不明白吗?”
齐孔目面露难色“这可如何是好?没有本钱,工场开起来可不容易。可恨,都说无商不奸,前面北地客商最焦急,一心要建新的工场。现在官人要建了,他们又不肯投钱!”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北地客商吃了一次苦头,现在当然想建属于自己的工场。投钱进来,让并州衙门再建一处工场,过几个月再出同样的事情怎么办?杜中宵倒不是不允许民间建工场,只是不许北地客商建而已。明摆着康成栋那些人跟契丹的关系说不明白,让他们建了工场,赚了钱归契丹不说,还怕他们从这里的工场学习经验,回契丹建工场,到那时可就亏得大了。
各有各的打算,只看最后谁先熬不住,向对方妥协。
。
第43章 自有人买()
杜中宵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陶十七带了两个商人进来,面目极为陌生。
带两人进房,陶十七道:“这便是我们签判官人,你们有什么事,尽管上前。”
两人上前行礼,一个道:“在下石标义,这一位是柯振兴,俱是旁边汾州的商户。小的们原来在乡间有几百亩薄田,种地为生,也养一些羊。去年并州毛皮生意大兴,有利可图,小的们跟乡合伙,向这里贩卖毛皮,颇赚了些利息。今年熟皮涨价,生皮鞣制不及,也卖不出去,这生意没法做了。”
杜中宵道:“现在毛皮生意艰难,人人皆知,不必多说。”
石标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官人勿怪,实在这两个月生意不好,在城里煎熬,话就多了。昨日小的们在货场外面,见官人所揭榜文,言要建新的鞣皮工场,正筹本钱——”
见石标义说到这里住嘴不说,杜中宵点头:“不错,现在并州城的毛皮生意不好做,关键就是生皮鞣制不及,当然要建新的工场。只是现在衙门没多少现钱,本钱不足。”
石标义道:“小的们虽然不富足,数代积累,倒是有些本钱。只是,除了买衙门债券,还望官人开恩,让小的们凑钱也建一处工场。现在的工场被并州商户把持,我们这些外地商人实在难做得很。若是有外地商人的工场建起来,必不会再出今年这样的事。”
听了这话,杜中宵觉得惊奇:“你们的本钱足么?两处工场,要几千贯本钱。”
石标义连连点头:“虽然不易,大家凑一凑,总能凑出来的。”
几个汾州乡下的土财主,能拿出几千贯钱现钱,杜中宵一万个不信。再三盘问,才知道石标义和柯振兴两人只是代表,是一群贩运河东路毛皮的商人。他们不敢跟并州的鞣皮商会闹翻,便私下串连,想借着这次机会,获得官府支持,建一处能够跟原来工场抗衡的工场起来。
汾州在并州南边,地处要道,养羊的又多,是以推了那里的商户出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汾州地近大通监,新钱发行之后,他们得了地利,手中的现钱最多。现在并州汾州一带,最赚钱的生意除了贩运毛皮,另一项就是从大通监换新铁钱。由于新铁钱的需求太大,大通监制的铁钱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在交城买制钱原料,如锡之类的物资。
由于钱法混乱,再是有钱的员外,其实手中的现钱都不多。新铁钱出来之后,由于制作精良,没有盗铸,受到民间的欢迎。很多商户做生意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喜欢收现钱。
详细问过石标义,杜中宵喜道:“城里鞣皮价格上涨,最害最深的其实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有心自救,是极好的!放心,只要拿本钱出来,衙门必然全力帮忙。原来衙门那一处工场,因为是差本城匠人轮流做工,很多事情受他们钳制。新的工场,不再轮差了,而是和雇。要想吸引手艺好的匠人来,只能给他们涨工钱。你们只要肯下本钱,有衙门出头,就不用理会鞣皮商会!”
石标义和柯振兴连连道谢,道:“敢问官人,小的们要买多少债券,才能新开工场?”
杜中宵想了想,道:“我原想发两千贯,应该尽够开新工场了。这样吧,现在卖出去两三百贯,你们先买七八百贯,凑足一千贯。以后,再慢慢看。”
石标义道:“官人,现在生意做不成,小的们都心焦。此事等不得,不如买足两千贯,把工场尽快开起来,岂不是好?无非是各州的商人凑一凑,几千贯总能凑出来的。”
杜中宵笑道:“城里建新的鞣皮工场,得利的可不只是你们。其实获利最多的,是北地商人。他们跟契丹做生意,贩来的生皮最多,卖出的熟皮也最多。建新工场,他们岂能不出力?”
石标义连连称是,心中却道可惜。其实现在的情况,只要官方支持建新的工场起来,肯定赚钱。三月两成的利息,算不上高,但也过得去。最关键的是,现在买债券,工场建起来后,就可以优先处理自己的毛皮,怎么算也不亏。可惜杜中宵要搞平衡,不能完全把北地商人排除在外。
谈过了开两处工场的细节,杜中宵让陶十七把人送足,闭目思索了一会。
陶十七回来,杜中宵道:“去请北地贩毛皮的康成栋康员外,就说我有事相商。”
如果事情顺利,此次最重要的不是扩大了鞣皮生产能力,解决了目前的危机,而是打破了并州商会的垄断。外地商人这次联合建工场,以后再遇到类似的危机,他们可以照方抓药,建新的工场。这些新的工场建起来,杜中宵不会允许像以前那样依赖行会管理,而是让他们互相竞争。到那个时候,并州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毛皮加工中心。
行会存在的意义,是辅佐官府对行业进行管理。不只是收税,更重要的是科配,没有行会,官方的科配会非常麻烦。但以现在并州的形势,根本就没有对毛皮科配的必要。
有耶律不花做后台,康成栋是北地毛皮商人的领袖。最近并州的鞣皮工场,针对北地商人,不只是工钱涨价,工期还被拖延,让他们苦不堪言。最急需新工场的,就是他们。只是此次野心太大,一心想建自己控制的工场,迟迟不买杜中宵发出来的债券。
随在陶十七的身后,康成栋有长出了一口气的感觉。看来自己判断地不错,杜中宵终究忍不住,主动来找自己了。他已经打听过了,现在衙门拿不出本钱,并州城里,不用鞣皮和贩皮行会,除了自己杜中宵还能到哪里凑本钱?几千贯钱康成栋还是拿得出来,只要杜中宵让自己开工场,不要利息康成栋也愿意借出来。那点钱算什么?开了工场,自己有进生皮的渠道,卖熟皮的渠道,多少钱赚不出来?
到了书房,康成栋上前行礼:“不知官人唤小的来何事?”
杜中宵看着康成栋,面上露出笑意:“员外,由于城中鞣皮工场不足,生皮积压,你们这些商人叫苦不迭。衙门为你们着想,欲再建几处鞣皮工场。只是衙门本钱有限,只好向商户举债,发行债券。”
康成栋拱手:“小的已经看了榜文,知晓此事。正在与同行商量,筹备本钱。”
“那要快一些才好,时间不等人啊。”杜中宵神色轻松。“依我打算,三日之后,此事便就要定下来。如今的债券,尚余约一千贯,员外若是有心,我便留给你。”
康成栋一怔:“怎么如此紧急?一千贯不是小钱,小的要跟亲友凑一凑。”
“凑?那可要快,不然我可卖给别人了。你不知道,买债券的人太多,不好一再拒绝他们。现在摆明了的,并州城里只要建鞣皮工场便就赚钱,不知多少富贵员外盯上了这条路子。”
听了这话,康成栋着实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千贯不是小钱,并州城里面能够拿出来的有几户人家?官人莫不是说笑?”
“我是朝廷命官,哪有闲心与你说笑!员外,错过这次,以后鞣皮工场视你为外人,不要怨我!”
第44章 背后势力()
春风楼二楼的小阁子里,康成栋看着对面的石标义怒容满面,厉声道:“石员外,我们都是一般是到并州来做毛皮生意的外地客商,受本地行会欺压。好不容易杜官人回城,答应再办鞣皮工场,原是说好我们各自办自己的,怎么你就到衙门里去,认购了发出来的债券?”
石标义满脸堆笑:“员外息怒。债券是杜官人发出来,如果无人认购,工场只怕办不起来。”
康成栋冷哼一声:“你认购也就便了,还加大本钱,又建了自己的工场,倒把我们北地商人晾在了一边!石员外,不管是贩运生皮,还是买卖熟皮,我们北地商人,比你们本地商人生意做得大多了。这次冷落了我们,以后生意还能好好做么!”
石标义叹了口气:“员外,且息雷霆之怒,听我一言。本来我们也是要把事情压一压,让衙门除了建工场,也收拾一番本城商会。后来看事不谐,实在等不下去。我们在城里积压的毛皮着实不少,若是不赶快鞣制,本钱就压得狠了。而且,在下听说康员外跟契丹人有瓜葛,衙门对此十分忌讳,是断然不会让你们建工场的,这才去把剩下的债券买了。”
“我自是大宋百姓,不过是从契丹收买毛皮罢了,有什么瓜葛!”
石标义摇了摇头:“人人都如此说,不得不信。衙门也是因了这个缘故,不许员外建工场。”
康成栋怒容满面,看着石标义,过了好久,才道:“这次你们得偿所愿,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