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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镇笑道:“你不是作文粗糙,而是与朝廷所考格式不合。自圣上亲政,近几次科举策和论比以前看得重了许多,但第一场依然是赋。科举逐场定去留,赋作得不好,那便登第无望了。”
杜中宵连连称是,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此时科举与后世的考试是不同的,诗、赋、论、策,以及帖经、墨义,不是几场统起来看成绩,而是从赋开始,一道一道向下刷人。如果赋作得不好,其他几项哪怕是满分,多半也是没有机会的,因为考官看过赋后便就刷下去了。考生的赋作得好,科举便就十之八九有谱了。至于最后的帖经墨义,实际上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只要不是特别离谱,错得一塌糊涂,根本就不会计入成绩里。
当今皇帝亲政之后,提升了策和论这种政论文的权重,也只是在看过赋之后,再看策论,然后再定去留,最重要的依然是赋。科举考试的方式,决定了第一场考试的极端重要性。
范镇见杜中宵态度谦恭,暗自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道:“我这里有一本《赋格》,在京城里不算得什么,下面州县却难以买到。你拿回去仔细研习,以后科举,当有助益。”
杜中宵喜出望外,急忙接了过来,连连道谢。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考试辅导书,专门针对科举的赋,从句式、用韵等诸多方面,结合范文,进行详细讲解。大宋立国不过六十余年,太宗年间真正把科举作为选拔官员的主要形式的时间更短,科举考的内容又改来改去,一切都不定型。读书人准备科举,实际上无章可循,就是多读书,看各人悟性。针对科考内容的专门辅导书少之又少,很多举子上了考场甚至不知道考什么。
此时京城的省试,每次都有近万考生,录取的进士四五百人,诸科要多一些,总体也不过一成的录取率。单看进士科,比率就更加低。十人二十人中取一人,看起来考中的机会很渺茫,其实不然。这近万赶考的举子当中,大多数都如杜循一般,是去凑数的。那些对考试心中有数,准备充足的,实际成功的机会非常高。这就是发解是按着州军分配名额,但真正考中进士的,主要分布在开封府、河南府和应天府以及福建路、江西路等一些州府的原因。考中的进士越多,积累的经验越丰富,后来的人学习有的放矢,地方优势便就越来越大。而一些很少出进士的地方,登第的举子就真的是天选之才。
《赋格》、《诗格》这类科举参考书,从唐朝便就开始有人整理,但流传不广。也只有开封府那种首善之地,可以方便买到,地方州县根本难得一见。有了这些参考书,只要下死功夫,多读多背,做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出来并不是难事。
科举第一忌,是不要出韵,不要用禁字,不要有错字,诸如此类,称为杂犯。只要卷子干净,一点错误没有,内容合乎要求便就可以从本州发解。能在科举考试中做出锦绣文章的,无一不是一时的文学大家,杜中宵没有那个野心。他想的就是利用自己前世应试教育的经验,下苦功夫中个进士即可。这便就要求把各种规矩记死,按着要求向里面填四平八稳的句子就好。
由于商业发达,宋朝城市里的识字率是相当高的。但读书识字不代表就可以参加科举,科举是一条专门的学习道路。进士科考的是对朝政时事和经典的理解,以及临时发挥作文章的能力,而更重要的制科考的则是超人的记忆力。
在一些科举气氛不那么浓厚的地区,特别乡下,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其实不多。这个年代考进士,其实不像杜中宵前世想的那么艰难。正是因为如此,杜中宵才敢坚定地走上这条路。
把范镇送的《赋格》小心收好,杜中宵拱手道:“日后学生有不解之处,还请知县相公指教。”
范镇点头:“你若是用心向学,那自然是应该的。”
杜中宵连连道谢。范镇本是蜀人,年轻时得当时的cd知府薛奎知遇,带到京城,一直在馆阁读书多年,颇有名气。直到本届才参加科举,人人都视为状元之才,只是他心高气傲,才把到手的状元拱手让出。这种人物肯指点一番,是多少求也求不来的。
讲过科举的事情,范镇才随口问道:“我听通判官人讲,你有个从酒糟里制酒的法子?”
“不错。小的偶然从一个游方道人那里,学不此法,可以从酒糟中滤出酒来。”
范镇道:“既有此法,现在每天能制多少斤酒?”
“回相公,学生家里每日从‘姚家正店’收买酒糟,可制一二百斤。”
听到这里,范镇忽然微微一笑:“你从酒糟里滤酒来卖,可曾交税不曾?”
杜中宵一愣,过了一会才尴尬地道:“不瞒官人,如此制酒官府没有律条,并不曾专门交税。”
韩家脚店商税还是交的,只是没有交酒税。以前他们从“其香居”赊酒,酒税是酒楼交,脚店只交商税。现在卖杜家制的酒,依然延续了这个规矩。
范镇道:“酒是专榷之物,你们若是不交酒税,难免以后还会被人闲话。前些日子,本县大户说你们私酿,虽然是不实之词,但偷逃税款总是跑不掉的——”
杜中宵心中一紧,忙道:“现在的酒是以先前所没有的法子制出来的,非是在下不想交税,而是不知官家法度。知县相公若是定下规矩,小的必然按时完税。”
范镇看杜中宵的样子不似作伪,欣然点头:“你能想通此节,是最好的。记住,你向县里完过了税款,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不会再发生先前的事。如何交税,我会着人定出条款,告知于你。”
杜中宵急忙拱手:“学生专等。有了条款,先前的税也尽量一起完了。”
范镇笑道:“你不用多心,本官不是盘剥百姓的人,只要以后完税就好,不追过往。先前为难你的吴家,与京城里的何博士有亲。何博士与苏通判是同年进士,不好驳他颜面,事情就此算了,你的心中不要有芥蒂。放心,吴家再找你家的麻烦,尽管来县里首告即可,我自为你作主。”
杜中宵急忙拱手谢过。本朝对官员结党防范极严,科举的座师、门生更是在严禁之列,但对同年来往并不限制。所以这个时代,科举的同年关系最密切。苏舜钦有吴家的表亲何中立说情,碍于同年的情面,没有穷治吴克久。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一日看了酿酒之后,再没有找杜家的人。
杜中宵能说什么?只好拱手谢过范镇。富在深山有远亲,只要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谁没有个有势力有地位的亲戚,没有也能找出来。何家其实与吴家的关系比较远了,但何中立一中进士,这边便不时到那里走动,没两年关系很快就热了起来。
看了杜中宵的脸色,范镇叹了口气:“世事便是如此,你也不用向心里去。京城何博士已经与吴家说得清楚,再在乡里惹事,他那里也不敢了,以后你们家里安心做生意就好了。”
杜中宵答应,有些怏怏不乐。
范镇又道:“今日找你来,还有一件事说与你知。以往除了官酒务的酒糟酿醋,县里其他两家酒楼的酒糟都白扔掉,甚是可惜。既然你们家里收了酒糟滤酒之后,会施粥给穷苦人家,不如便把其余两家的酒糟一发全给你们,滤酒来卖。”
杜中宵听了忙道:“官人,另一家‘其香居’可是吴家的酒楼——”
“吴家又如何?把酒糟白白扔掉,总是不妥。此事由县衙出面,让他们把每日的酒糟送到你的家里去,算钱即可。只是有一件,你制酒之后,不要忘了施粥。”
杜中宵急忙拱手:“官人放心,学生定然把此事做好。”
想了一想,杜中宵又道:“官人,如此一来,制出来的酒便就多了,只是在几家小脚店里,只怕是卖不完。城里卖酒的地方,又多被两家酒楼和官酒务分了,此事——”
范镇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县里允你们开一家酒楼,只是不许酿酒,只从酒糟中滤酒来卖。如此一来县里好管,你们生意做起来也方便。念你们本小利薄,无力开店,可以县衙暂时拨一处房产,等到年底再交租金。一应酒具座头,却要你们自己置办。”
此时官方是最大的房东,不管州城县城,甚至就连开封府,都有大量房产出租。临颖县衙同样有不少房产,租给百姓收租金,拨一处出来倒不是难事。
第26章 合作()
韩练小心地抹过桌子,直起身来,叹道:“却不想小老儿有一日,也能开如此一处大酒楼。我自年轻时便赊酒来卖,一心想的,便是有一处自己的酒楼,也不来世间白走一遭。”
一边的杜循道:“这处酒楼是我们租来,生意未做,租金已经背上。生意若是不好——”
“秀才说哪里话!”韩练昂然道。“我卖了几十年的酒,岂会有生意不好的道理!再者说了,我们现在有酒糟里滤出来的酒卖,其他酒楼没有的,生意自然红火!”
杜循叹了口气:“话是如此说。只是,酒糟里出来的酒,终究太烈,不似大酒小酒。初时人家来偿个新鲜,等到年深日久,不知会有多少人喜欢。我们这里又没有其他酒卖,唉——”
正在柜后收拾的杜中宵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道:“县里只是不允我们酿酒,却没有说只能卖自家制的酒。既然开了酒楼,为何不能卖其他的酒?”
“其他酒从哪里来?”
话一出口,韩练和杜循一起想起。对视一眼,一起道:“‘姚家正店’!”
今时不比往日,杜家有州里县里撑腰,再也不怕吴家,“姚家正店”的态度立即变了。现在不需要再去他们酒楼买酒糟,每日里自己装车送过来。就连货款也不用一日一结,改为了一月一结,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姚家正店”的规模并不比“其香居”小多少,只是开店时间较晚,又在本县没有势力,才让吴家一头。现在局势变了,当然不用看吴家脸色。
杜中宵站起身,绕过柜台,出了酒楼的门,站在街边四处打量。
这里是县城的中心地带,正是十字路口,人来人往非常繁华。县衙的房产,大多占据的是城里的中心地段,有的是县衙在官方的地上自己起的,还有不少是因为各种原因收为官有的私有房产。这些房产租出去收的房租,是县里公使钱的又一个来源。
宋朝财政的中央集权非常严重,两税等正常收入,全是朝廷所有,地方不得动用。哪怕有的没有解放京城,放在地方,也有单独的库,称为寄省钱物。省指的是中书,即为中央所有。地方上的寄省钱物一旦短少了,地方官便要受到严惩。
县与州不同,没有朝廷拨下来的公使钱,只能自己想办法。不然官员吃喝,平时迎来送往,衙门日常所用,所用的钱都没有来处。一般的县里,公使钱两大来源,便是醋息钱和官有房屋的租金。
有知县范镇关照,杜家和韩家租一起到了这一处酒楼,一年几十贯的租金并不高。这里原来是一处旅店,生意清淡,店主开开心心地让了出来。
这个位置开酒楼正好,不过县城里已经有三处酒楼,出于维持酒价的目的,县衙一直不许新开。此次杜中宵从酒糟中蒸酒,属于废物利用,才破例允许他们再开一处。
向南过一个街口,便是吴家的“其香居”酒楼。杜中宵站在自家酒楼门口,能够看见“其香居”的楼顶。“其香居”开的年岁久,装修奢华,用具精美,是临颖县里最高档的酒楼,生意一直很好。吴家正是借助于“其香居”的利润,挣下了许多家业,甚至在城外买了几处田庄。
杜中宵看着“其香居”的方向,脸色非常不好看。有仇不报非君子,吴克久折腾了那一次,官府可以放过他,杜中宵可不会放过他。以后的日子还长,这笔账非算清楚不可。
韩练和杜循一起从店里出来,对站在门口的杜中宵道:“我们去‘姚家正店’走一遭,看能不能从他那里赊酒来卖。若是店里各种酒水都有,生意必然会好。”
杜中宵道:“我们现在的生意,说脚店又有酒楼开在这里,说酒楼又不能酿酒,跟以前是大大不同了。做着一样的生意,再想从‘姚家正店’赊酒,他们只怕不愿。不如我们一起去,从长计议。”
蒸酒的法子来自杜中宵,这几日他忙前忙后,做事情甚是有条理,杜循和韩练都不再把他当孩子看待。经了这次大难,杜循身体垮了,也有意让儿子来管生意,自己安心将养身子。杜中宵要一起去,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两人急忙答应。
正是吃过了早饭的时候,城里的小贩已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