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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村口,几个村民早早等在那里,一起行礼。
到了一处空地,跟几个社首坐下,杜中宵道:“把羊毛织成呢绒,所费功夫远过麻布和丝绢,特别是最后漂洗,犹费人力。我们这里都是用水车,水激轮转,棰打呢绒。刚才来的地方过于平缓,难以设置水车。是以织造羊毛的村落,都在河流出山的地方。除了这里,沿着这一带山脚,还有十几个小村。你们的人便安置在这些村落里,有手艺的织造呢绒,种田的自去开田。趁着现在天气晴暖,衙门贷给你们种子农具,在附近开田。营田务那里有人手,衙门组织来给你们建造房子。”
众人这才明白杜中宵的意思,一起道谢。羊毛织造成匹,与丝绸和布匹不同,最后要漂洗,不然无法裁成衣服穿着。没有这一道工序,粗毛短褐,那就不值钱了,党项那里也是下层的人才穿。杜中宵要的商业化的产品,不是那种不值钱的东西,这道工序犹为重视。
漂洗的工序最耗人工,是现在羊毛呢绒里人力成本最高的环节。不远处连水力锻锤都有了,建些小水坝,利用水力进行漂洗顺理成章。
火山军这里除了黄河,再没有大的河流,但小河众多。都是从附近的山里出来,流到不远处的黄河里去。这些小河水流不稳定,汛期涨水,冬春季节很多都断流。要利用,只能建水坝蓄水。好在这些小水坝都是建在山口,没有争水的问题,还有些防洪抗旱的作用。
杜中宵也想过水力织布,不过自己对纺织不熟,也没有精力仔细研究,只好先放着。现在大宋的人力资源充足,对纺织机械的需求并不迫切,最关键的是商业化。可惜的是没有纺织机械,不能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只能一步一步来。
带着几名社首到旁边的小水坝看了看,又看了看正在工作的水力棰洗装置,杜中宵对他们道:“你们自己分配哪些人留在这村里,一起具结名录。不过,衙门的意思,最好是每村都有各社的人,免得以后有冲突。再者,分散开来,各村都有手艺人,捻纱织布也方便。”
众社首心知肚明,衙门还是有防备,让他们打乱组织。好在杜中宵说得温和,要求也不过分,几个社首商议一下,便都同意了。
现在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是隶属营田务的,专门在这里漂洗呢绒。不过现在产品不多,只有零星的毛毯送来,他们主要是耕种开出来的土地。
看了周边地势,为防冲突,杜中宵让几位社首,把安置在这里的人放到对面,选处平地建村,中间一条河与现住这里的隔开。至于开垦哪些耕地,以后再安排。
离了这处村子,一路向南,又经过了五处类似的地方,分别安置人户。中午到陈勤管理的牧场,在那里歇息用饭。牧场是一片丘陵高地,把这一带河谷分成南北两部分。
陈勤从唐龙镇买了不少马匹,最近忙碌得很,打印造册,给马匹分群。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补充,火山军的驻军并不缺马,多余的马匹都养在这里。杜中宵正在选练乡兵,其中不少骑兵。这些人轮流到牧场来学马术,却不分给他们马,只是后备力量。
备了饭菜,陈勤请杜中宵上座,与几位社首围着,一起敬酒。
杜中宵饮了一杯酒道:“诸位千里而来,一切担待着些。这里土地广有,钱粮不缺,你们只要用心做活,以后衣食不愁。种子农具都由官府贷给你们,现在种些豆类,到了秋天种麦。等到来年收了麦子再还种子。农具的钱,依着营田务的规矩,一种是租,一种是买。租则还种子时交租钱,买就分五年,连本带息付清。至于有手艺的匠人,自有公吏过来,给你们安排活计。工具贷给你们,各自算工钱。”
一个中年人问道:“官人,不知工钱如何算法?”
杜中宵道:“也有两种算法。一种是按着东西多少,如织造的匹数之类,按件计钱。还有一种,是按着天数算钱。营田务的作坊,你们在里面做工,依天数领钱粮。”
这里面不少的人在河西和西域的时候,干活是奴隶制。有的是官方的奴隶,有的是私人的奴隶,雇佣制很少见。杜中宵说的算钱方法,他们似懂非懂,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纷纷同意。
喝了一会酒,杜中宵道:“用过了饭,有一位推官程官人来这里,下午他带着你们到别处去看。我衙门里还有事情,就此与诸位作别。以后有了事情,尽管到衙门找我。”
张君德道:“多谢官人一路照看,小的们感激不尽。我们这些人在胡地待得时间长了,不知中原规矩,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官人见谅。”
杜中宵摆手:“无妨,时间长了自然熟悉。这一带地广人稀,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们尽管安心住下来,好好打理生活。不管是种田还是做工,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一起拱手称是,谢过杜中宵。看见了地方,有了落脚之处,这些人心里彻底踏实下来。不少的心里,都在盘算怎么建房,怎么开地,憧憬着以后的生活。
用罢了饭,杜中宵由陈勤陪着,看牧场这些日子买来的马匹。这里很多的马,其实是当牛用,数量多了许多,只是质量有些不堪。
走了一遍,杜中宵对陈勤道:“我看唐龙镇那里也有人卖驴,你可酌情买些来。附近民户要用,就租出去,也收笔钱。最重要的,不要误了与马配种,养些骡子出来。”
陈勤满口答应,一一记下。
正在这时,程文礼快步走了过来,对杜中宵道:“知军,唐龙镇送来一书,说是契丹有一个耶律不花已到那里,让你回去有事相商。”
杜中宵愣了下,想起来耶律不花正是年前与自己谈判的契丹人。也正是他,同意了把唐龙镇设成自由贸易之地。这个人的样子,好像对商业特别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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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密商()
烟柳楼二楼的小阁子里,杜中宵对耶律不花道:“郎君是契丹贵人,有事何不去衙门?我们在这里坐谈,被有心人看到了,只怕要说闲话。”
耶律不花道:“到了衙门,被人看到才说闲话!此次我来,并不是西京道派来的,不好被人看见。”
杜中宵奇道:“不是西京道派来,难道是为西南面招讨司的事?”
耶律不花不耐烦地道:“此次不为公事,是为了唐龙镇的生意而来。”
杜中宵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位身份特别的小郎君只怕是来要好处了。
上了酒菜,两人对饮了一杯,耶律不花道:“我听人讲,知军在城里设了柜坊,可以用货物抵押卖债券,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此事是有的。郎君知道,商人买卖货物,从别处运到这里,一时卖不出去,难免被压了本钱。本钱不足,明明看着有些生意赚钱,却做不了,岂不可惜?债券便就是因此而来。”
耶律不花手摸酒杯,看着杜中宵,似笑非笑地道:“知军,货物抵押,其间利息不少——”
用货物抵押,让柜坊估价,必然会被低估。一旦新的货物运来,不能及时筹到钱,再次抵押,就会陷入借新债还旧债的循环中。发展到最后,商人就成替柜坊打工的了。耶律不花满脑子里都是生意经,这种门道一看就清楚。不过这种做法可以让商人用同样的本钱赚到更多的钱,两方得利而已。
杜中宵看耶律不花的神情,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道:“柜坊做这买卖,需要无数本钱,而且也担着风险。能做起来,全靠着唐龙镇衙门担保,其他人做不了这生意。”
耶律不花面色不悦:“唐龙镇这个地方能建起来,也靠着我们北朝配合,不然哪来这么多商人?知军,好处不能全被你独吞,我们怎么也会落点汤汤水水。”
杜中宵微微一笑:“简单,这本就是我们合则两利的事情。郎君可以在胜州同样开一处柜坊,我们互相给方便,钱能通存通兑最好,好处不就到了你的手里。”
唐龙镇的债券,主要针对的是北方货物,同样的,契丹可以在胜州针对宋朝货物同样这样做。甚至很多唐龙镇的办法,契丹都可以在胜州照抄,就看能不能做好了。
耶律不花点了点头:“此事我自有计较,到时用到知军的时候,万莫推辞。”
杜中宵拱手:“郎君只管开口,只要不犯我这里规矩,必鼎力相助!”
耶律不花问了唐龙镇里柜坊的运作方式,虽然只知道个大概,已有些心痒难耐。杜中宵说得对,用钱赚钱才是高明手段,做什么生意,辛苦钱有什么好赚的?
饮了几杯酒,双方大致摸清了对方底细,说话便热络起来。耶律不花道:“听说唐龙镇里有个八方会,是柜坊出面,里面全是做大生意的富贵员外。不知知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入会?”
杜中宵笑道:“郎君,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坏规矩。规矩一旦坏了,便就无人信你,以生这些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就连我们官府的人,要入八方会,一样要按规矩来。三千贯不是什么大钱,郎君就在里面存了又如何?以后必然有生意在这里,这些钱都有用处。”
耶律不花一拍桌子:“好,我便信知军的话,在里面存三千贯钱!还有,唐龙镇这里的货物,我最想买的是砂糖,知军可否行个方便?”
杜中宵笑道:“城里的铺子里,砂糖堆成山,尽管去买。不瞒郎君说,运糖来的商人,因为零散卖起来太慢,已经抵押给柜坊,拿着钱去贩下一批了。以后唐龙镇这里,砂糖就有尽有!”
因为手下的人抢先贩酒,耶律不花的本钱被压住,一时没法大规模贩运砂糖,一直担心。在北方这是稀缺货物,他生怕自己出手晚了,买不到货。听了杜中宵的话,才放下心来。
心中高兴,耶律不花连饮了几杯酒。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多是炒的,油光可鉴,味道格外鲜美。尝了一口炒的肉片,啧啧连声:“这酒楼真是好厨子,肉不肥不腻,非烤非煎,鲜美可口,以前从未吃过。还有这鱼,外面焦脆,里面却又极嬾,还有甜味,可是里面加了糖么?”
杜中宵道:“有一点,加糖提鲜,炒鱼炒菜都是极好的。”
耶律不花连连点头:“此次回去胜州,也要建这样一处酒楼起来。那煮的烤的肉,虽然大块,日日吃也腻了。说起吃来,还是你们南朝的人吃得讲究。”
杜中宵笑着点头,并不接话。这酒楼最关键的是炒菜,耶律不花要学,只怕不容易。现在契丹不但没有炒锅,也没有炒菜用的油,更没有人会这手艺。当然他有钱,舍得花钱雇厨子倒也不难。
品尝了一会菜,耶律不花放下筷子,凑上前低声道:“知军,我听人说,你有意在城外建一处赌博场所?我听说南国禁赌,此事行得通么?”
杜中宵道:“这里是蕃落之地,不能事事都按律法来。郎君,城里现在这么多富贵员外,平日里没点事情做,他们怎么闲得住?不在城外建个地方,他们就在城内惹出事情来。”
想起前几天自己碰到的事情,耶律不花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大量富人聚在一起,为他们服务的吃喝玩乐是少不了的,不然他们天天闲着干什么?手里大把钱花不出去,心里还不跟猫抓一样。这种事情想禁都禁不了,官府不允许,他们就会弄个地下世界来。
杜中宵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唐龙镇里已经有了小规模的地下赌场,以及各种娱乐业。张岊带着人马在这里,主要是守城,维持秩序,日常治安基本不管。城中的店铺以行会和保甲制度组织管理,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但那些外来的人,就成了空白地带。
见杜中宵直言不讳,耶律不花轻敲着桌子,道:“知军,柜坊的生意由你们独占,这门生意,无论如何不能少了我。不然,以后北边的生意可不好做。”
杜中宵笑着点头:“本来就没有不让郎君插手。这种生意牵连太广,没有我们两家配合,将来有无穷麻烦。这样,郎君回胜州商量一下,你们有多少愿意、有必要参与此事,我们按股本认缴本钱。以后赚了钱,大家按本钱分,如何?”
听了这话,耶律不花来了兴致,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知军是什么意思?听你的话,还不只是我一个人,还要其他的人也赚这个钱么?”
“当然!郎君,赌的钱赚的容易,但赌债也最难追。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若是有什么身份非比寻常的人来,欠了财债,逃去北地,我们怎么追债?这就要靠郎君,给相关的人分润好处,以后生意才做得安稳。”
“有理,有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