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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跟皇帝没有血缘关系,但自小养于宫中是事实,类似于养子,身份还是格外不同。到现在年不满三十,已做到一州都监,一世富贵总是逃不掉。
正在这时,陶十七带了几个人,上前叉手行礼。
让身边的人把带的农具放下,陶十七递了一把铁锨头给杜中宵,道:“官人,要发下去的农具已经做好了样子,请过目。”
杜中宵拿了铁锨对在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是用好钢制的,跟带铁监字号的农具相同,极是轻薄顺手,前端锋利。上面压了几个字:“襄叶铁路留念”。
看过了,杜中宵把铁锨头交给身边的刘永年,对他道:“衙内看看制得如何?”
刘永年接了铁锨在手,仔细看过,连连点头:“着实好物!用这么好的钢,制得如此精巧,不下于军中兵器了。运判,不知因何制这农具?上面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杜中宵道:“周边数州的民夫前来帮着筑路,铁监岂能白让他们帮忙?除了每日粮米,由铁监供应之外,等到路筑成,再送每一个修路的人一套农具。一张锨,一把镢头,一张锄,还有一把镰刀。上面这几个字,意思就是他们前来筑路,铁监为表谢意送给他们的。”
“这”刘永年拿着铁锨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样四件农具,按照市价,蔡州那里要卖七八贯钱,对一般农家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铁监出手如此大方,来帮忙的州县还能说什么?
上面的几个字,这个年代有些不伦不类,一般人都不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写。这是杜中宵仿的后世做法,工程完了,给参与的人几件纪念品。这叫有来有往,以后好相处。周围州县的人来帮着做活,铁监送他们几件工业品,以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就没有人报怨了。几件东西,在地方价值不菲,对于铁监来说却不算什么,现在产的钢还堆积如山呢。
又看过了其他几件农具,杜中宵对刘永年道:“现在打了些样,你们来修路的几州,各自带回州里去,让知州通判参详。若是没有异议,便就如此做了。”
刘永年知道杜中宵对柳植多次上章耿耿于怀,急忙叫了一个的下属,让他带着四件农具,立即回蔡州,给柳植看。柳植是重臣出知地方,不是一般知州可比,他的意见非常重要。前来筑路的民夫得了这些农具的好处,他总该说不出什么了。
现在铁监里积压的钢铁无数,现钱不多,此次送农具,就当为产品打开市场了。只是这五州的经销商要吃些亏,莫名其妙少卖好多。
有五州民夫帮忙,修路时间大大提前。哪怕是向北延伸一倍距离,到了襄城,不等开春便就可以铺通。有这便利,杜中宵便让铁监的人,能抽出来的,也参与到修路当中,向南铺到方城。
铁监现在有一万余户,在一线炼铁的,其实只有两千人,其他人都是从事其他事务。有两千余人在煤矿挖煤,还有两千多人在山里挖矿,其他运输的、搞基建的占了多数。工人是需要文化的,对于这些成人来说,学习并不容易,大多数人在学的时候就被淘汰,只能做些力气活。
对于铁监,铺铁路并不陌生,从铁矿到铁监已经铺通,铁监里面更是有多余,用来运输物料,运输产品。只不过都是用手推,没有火车罢了。现在最紧缺的,是铺路的铁轨。都是附近山里砍伐的木料,没有做防腐处理,杜中宵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第100章 意外之喜()
孙三郎坐在铁锨把上,看着天上红彤彤的太阳,出了一会神,对身边的阮五道:“五哥,上次铁监修这条路,你有没有来?那次上面不铺铁,只是走大车。”
阮五叹口气:“哪里知道铁监说一日三十文钱,能够做一天发一天,都是现钱,从不拖欠!我还以为跟从前一样,记个账在那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手。一时糊涂,没有来,错过了赚钱的机会!”
孙三郎道:“我随着阿爹来了。从那次起,便就知道给铁监做事,必然有好处。不过,这次不是铁监和雇来的,听说没有钱发。听别州的民夫说,铁监只供应粮米,却不如上次。”
阮五道:“我也听说了。还听人说,若是按着铁监意思,其实还是要发钱的,不过朝廷要几州的民无帮着修路,三司又不发钱,铁监也只好不发。不过,我们现在是铁监治下民户,总不能亏待了。”
孙三郎道:“是不会亏待,其他州民夫只发粮米,我们这不是有人做饭吗。每日有米有菜,菜里最少有豆腐,偶尔还有肉吃,可不是比别州的好。但不发现钱,总觉得不好。”
说到这里,孙三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拿起地上的铁锨道:“如果做完了,让我们把用的器具带回家多好。五哥不知道,上次来都是用的平常铁锨,那里觉得没有什么。这次来,用铁监发的器具,如此轻便,不知省了多少力!这锨用过了,铁监收回去还有什么用?不如就给我们!”
阮五连连摇头:“你做的什么梦!铁监这是钢制的,岂是自家用的可比?一把铁锨,怕不是要几贯钱,怎么就能让你带回家去!”
铁制的铁锨极为沉重,而且不锋利,挖土极不方便。当然,再怎么不好,也比木锨好。没有比较不觉得,这次筑路由铁监提供工具,全是钢制,轻便灵巧,在这里做活的都一下就爱上了。
不要小看一把铁锨,工业社会钢不值钱,不觉得有什么,真用过铁制的,就知道差别有多大了。如用熟铁打制的,用得稍久一些,就会这里弯那里翘,不成个样子。这个年代,熟铁也是难得,更多是生铁制的,又重又笨,而且不锋利,遇到石头还容易崩口。在偏远一些的地方,连生铁也难得,很多人家还用木头制的呢。最明显的,钢铁普及,军人手中有了一把钢制的工兵锨,土方作业立即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不只是火车轮船,普及开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会焕然一新。
这个时代工业没有发展起来,钢铁的用途并不多。农具、兵器和生活用品才用多少钢铁?很多还要求不高。铁监的钢铁确实卖不掉,除非能流布天下。工业才会大量使用钢铁,随便一台机器,几千斤根本就不算什么。那个时候,斤这么小的单位就让人觉得可笑。
便以此时铺的铁路来说,用料特别足,杜中宵要求一步百斤,铁监到襄城的铁路要一千余万斤。这些钢铁用来打制兵器,足够全国用好几年的。这才是两个县之间的铁路,要铺连通全国的干线,使用的钢铁对这个时代来说是天文数字。没有这个铁监,根本就没有人敢想。
正在孙三郎和阮五两人说得热闹的时候,工头吴六叔过来,口中喊着:“都起来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就开饭!过时不候,不要拖沓!”
到了跟前,孙三郎问道:“六叔,今天吃些什么?有没有肉?”
孙三郎这几个月一直随着吴六叔做活,两人熟得不能再熟。听了这话,吴六叔骂道:“现在外面肉那么贵,怎么吃得起!别说你们,铁监里的人,月月有钱粮,一年也不知吃几次肉!”
孙三郎叹了口气:“即岂不是说,我们此次来做活,什么好处都没有?”
吴六叔道:“怎么没有好处!这是今天做完了活我要说的,先说给你们听也无妨。铁监衙门已有榜文,以后凡是治下之民,男丁一年徭役三十个工。如果少了,出钱补上,做得多了,计工发钱。来这里修路的,凡是铁治下的,都计入下年徭役里面。这不就是发钱么!”
孙三郎听了,想想也是。以前朝廷兴工征夫,并没有确切的徭役数目,但不管怎样,三十天总是少不了的。哪怕没有工程,平时也要被耆长点差,作为壮丁维持地方治安。三十个工,不知道包不包括做壮丁。如果包括,那可就赚得大了。
农民一年总有数月的农闲时间,一年三十个工的徭役并不多。没有征夫的权力,地方官在地方上就没法做了。此时三司掌控财权,根本就不给地方留钱,州县治理地方最大的倚仗,就是征夫。其实在新中国的九十年代,农民的义务工远不止此数,少则一年六十,多的过百也有。
铁监是以工业为主,不比一般州县,定下的征夫定额较少,算是工业反哺农业。
想想还是没钱,孙三郎叹了口气:“虽然顶了下年的役,没有现钱到手,总是让人不畅快!”
吴六叔道:“除此之外,等到路修完了,还会给每人发一套农具。我已经看过了,是锨一张,锄一张,镢头一把,镰刀一把。都是好物,不比你们现在手的差了。”
听了这话,阮五从地上猛地蹦了起来:“六叔,此话当真?”
吴六叔看着阮五,皱眉道:“我带着你们做活,何曾过假话!”
阮五一拍手:“太好了!我原先想着,如果来修了这次路,能有钱回家换套农具,就是极好!万万没想到,铁监会发给我们!他们卖的农具我看过了,轻便好用,比以前我们用的不知强了多少!”
吴六叔笑道:“那是自然。这次用了新制的农具,我们修路比上次快了一倍不止。若不是如此,哪里还容你们一天歇息几次。用心做活吧,衙门总不会亏待了你们。”
说完,继续向前走去,招呼手下的民夫准备吃饭。
叶县划归铁监,治下的百姓虽然没有铁监里做工的人那么好待遇,还是有不少好处。铁监是靠着冶铁赚钱,不必刻剥百姓,负担明显减轻。除了钱粮不减,各种苛捐杂税已经免得差不多。
前些日子,杜中宵明定条例,以后铁监的治下,百姓负担合并成三种,分别是钱、粮、工。钱粮不变,工一年一丁三十个。原则上,官府必须按照治下丁口组织工程,以这个数目为准。工程多了,凡是超出的,全部给钱。如果不足,则是官府失职。除此之外,钱粮运输不再随意,明定里数。一般是百姓交到县里面,由县出具文书。向外州运输,只到临县,远了则由官府和雇。
这些地方法规,此时称为一州一县条例。同样要汇编成册,交到中书和三司。州县条例以全国条例为准,依据地方实际或删或增,实际是整个法律体系的一部分。
铁监不只是炼钢铁,还是一级行政区。杜中宵除了要理清工业的管理制度之外,还要依据实际改革地方治理。这两项直接与百姓相关的,称为《役法》和《般输法》,就是第一批出来的。
第101章 庆功宴()
刘永年看着手中的水杯,洁白如瓷,却又轻便灵巧,敲之有声,好似铜铁。看了好一会,才问停下来的杜中宵:“运判,这杯子是用什么制的?看着似瓷,却又不是。”
杜中宵道:“衙内,这叫做搪瓷。以铁为胚,外面施釉,如瓷器一般烧制。既如瓷器一般光滑,又如铜铁之器一般轻便,而且经久耐用,不会锈蚀。”
“哦——”刘永年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邓保吉道:“原来是叫搪瓷。里面有铁胚,怪不得会这样轻薄而又结实。只是不知在哪里烧制,搪瓷——没听说过这个窑口。”
邓保吉跟着点头。他虽然任州都监,却是内侍,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就跟刘永年熟识。
搪是以铁或钢为胚体,外面涂釉烧制而成,钢铁制品和瓷器的合二为一,吸收了两方面的优点。历史上从珐琅发展而来,历史悠久。但真正实用的搪瓷制品,却是很晚出现,工业时代的产物。
此时已有珐琅工艺,杜中宵偶然见到,便就想起了唐瓷制品。有几十年的时间,一个或者白色或者绿色的搪瓷杯子,拿在手里泡着浓茶,是时代的风景。一些大的工程,甚至有的机构,会发定制的搪瓷杯子,非常流行。离着叶县不远,便就是著名的汝窑烧造地,汝州是此时瓷器的中心。有这么好的条件,杜中宵试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烧出了实用的搪瓷制品。
随着春天到来,铁路已经铺设完毕,杜中宵便让铁监烧造了一批杯和盆,上面一样写了铁路留念几个字,做为纪念品发给参与修路的人。刘永年和邓保吉,以及各州来带人的官员,每人一个搪瓷脸盆、一个搪瓷大碗和一个搪瓷杯子,工头没有脸盆,一般的修路人员则就只有搪瓷杯了。
与瓷器相比,搪瓷轻便,而且不怕摔碰,与铁器铜器相比,则不会锈蚀,外观漂亮。东西一发到手里,人人惊奇不已。这个时候,日常用品非常不方便,小件可以用瓷品,较大的如脸盆,用瓷器太过于笨重而且易碎。稍有钱的人家,脸盆都是铜制,是重要资产,名字就叫铜盆。铜制的盆极为昂贵,而且沉重不堪,哪里有搪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