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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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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问道:“第一条有何难行处?请副使赐教。”

    周沆道:“雇在人家做女使,主人家事宜无不知息,有的还掌管钱财。如果女使有二心,拿主人家财物周济家里,甚或是有钱财纠纷,以卖身为名,刺探主人家**,会生无穷事端。典卖妻子必是家里遇到绝大难处,夫妻之实只能暂罢,以待未来。”

    杜中宵沉思不语,知道周沆讲的也是事实。不许典卖妻子是不可能的,此时的典卖其实是雇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卖身为奴。不管是从解决穷人难处的角度上,还是保障妇女劳动权的角度上,都不可能走回头路。不过此时的卖身太过于宽泛,除了出卖劳动力,还有直接卖断,相当于与丈夫暂离婚的。甚至还有给人做妾,为人生子的,卖的内容极其复杂,让人大开眼界。当然,后世发达了,此时卖的内容依然存在,只是合法不合法而已,如给人代孕的,诸如此类。不同的典卖内容,便就对应了不同的责任与义务。

    想来想去,杜中宵觉得,第一条要解决有些困难,最少现在还很难解决,只能留待以后了。先从第一条做起,这也是自己的主要目的。只要允许毁约,姚守信和十三郎等人的事情,也就不是事了。

    两人饮了茶,说了一会话,便一起出了转运使官廨,到了不远处的襄州州衙。

    提点刑狱张士安已经到了,马寻把杜中宵和周沆迎进花厅,又端了两盆炭火,坐着饮茶。

    叙礼毕,杜中宵把刚才与周沆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道:“今日我让北边樊城商场的徐克同来,议一议契约期限未到,有人毁契的事情。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契约立了之后,会因很多事情而无法执行到底,此是人之常情。立契而不许毁契,于理不合,当别加限制。”

    张士安道:“提举,立契重在信字。既已立了,如许人辄毁,徒生事端。”

    杜中宵道:“提刑,话不能如此说。先说人身契,便如姚守信一家,因为一时困顿难济,把妻子典卖到潘家。弟弟姚守信回来,身为朝廷命官,嫂嫂在人家里为奴,他如何自处?也失朝廷的脸面。待到赎人回家,主人不许,便就无可奈何。再说商契,两方立约,订好时限价格,做成了自无话说,做不成的时候也多有。此时穷索保人,必要赔偿另一家的损失,没个数目,往往倾家荡产。依我之见,以后不管是身契还是商契,在订立时,都要加上违约条款。”

    马寻道:“提举何意?既已立契,如何还许人违约?”

    杜中宵道:“世间事哪个又有把握一定如何?必定有人违约,不能强行不许。在立契的时候,可以约定,如果一方违约,该如何处置。比如一笔生意,押金多少,生意数额多少,一方毁契,该赔偿另一方几多钱款。如此,生意人遇到了难处,早早知道生意做不成,可以毁约赔钱,不耽误做其他生意。”

    杜中宵所讲的,其实就是合同不能执行时的违约金。这个时代,立好契约一方毁契如何赔偿是有规矩的,但违约金不是普遍现象。大多时候,是一方不能执行契约了,便逃得不知去向,只能向保人求偿。

    不是用押金,或者资产抵押保证契约执行,而是让保人做保对商业是不利的。身契不必说,像姚家的例子,有了钱也赎不回人来,明显不合理。商业行为也不利,保人必是地方大户,他们权势太大了。 富品中文

    

第191章 集议() 
见众人不说话,杜中宵对徐克道:“主管,商场是做生意的,你说一说。一日立契须经保人,二是立契时用押金,不能完成则立多少数额的违约金,哪具合适一些?”

    徐克起身拱手:“回提举,依小的这些日子主管商场,觉得保人和押金两种办法各有好处,不能偏费。有忠诚勤俭之人欲做生意,苦无本钱,有些人脉,可以让人做保。像商场,下面找商户的时候,最开始就是让营田务做保,贷钱给村社。后面慢慢从货款中扣些钱,做为押金,便不须保人了。有那本钱雄厚的外地商人,本地哪里找保人?就让他们交押金,一样做生意。不过,不管哪种办法,立契时最好能明写违约金。如若不写,一旦违约只能按损失数额来赔偿。这里有个确数?空打无数官司。”

    张士安道:“做生意有本钱有利息,有市价,如何算不出来损失确数?”

    徐克拱手:“提刑,便以学生管的商场来举例子。商场与广南来的某个商人议定,让他贩些南海珍珠来,何日到,多少数量,都有确数。时限到了,或者货物拖延时日,或者数量不够,契约写不清楚便就难论赔偿数额。我们也是经多了这种事,得提举指点,现在商契都明定违约金。晚到一日罚多少钱,数量短少罚多少钱,都有明契,少了许多纷争。”

    马寻心里清楚,杜中宵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是因为十三郎等人从宜城县抢了人。宜城县令已经打听到了是营田务的人干的,状子递到州里。马寻是毛诗出身,不是进士,官场上本就被另眼看待,官职又低于杜中宵,不好强到那里拿人,一时犹豫不决。杜中宵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是给马寻个台阶下。

    马寻精于法律,岂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漏洞?十三郎抢人在前,订契约条例在后,法不前溯,按道理是管不到这案子的。但只要新条例出来,可以让县令决断,依情按新法论处,这在地方官的权限之内。心中有计较,马寻基本不参与讨论,自己等三位监司主管官议出结果执行就好。

    周沆沉吟良久,道:“若是订立契约时,明写违约要赔偿钱数,倒也有许多好处。怕只怕,有的商人贪图好处,会故意违约。如商场买卖货物,订契约时,市价若干,写明违约赔多少罚金。而运货物到地方的时候,市价涨了,违约反赚得多,商人便就违约。治地方明法令,淳风俗,发生这种事情,就败坏风俗了。此事要多斟酌,不能只因为衙门容易办案,就如此做。”

    地方官对案件有一定的裁量权,必须依法断案,但可以依情裁处,上下无异议即可。一个原因就是治理地方,不只是执行朝廷法律,还有教化地方的职责,两者并无轻重之别。对案件是从严从重,还是薄罚,一个标准就是能不能教化地方,所谓淳风俗。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依地方风俗法外断案,就是乡原体例。州县官员与路级监司的官员不同,也与后世有别。他们不但是朝廷派出治理地方的,对朝廷也代表着地方。对百姓代表着朝廷,对朝廷则代表着地方百姓,一方面是朝廷律法,另一方面是乡原体例。乡原体例不是地方法规,地方法规是朝廷律法的一部分,此时称一州一县条例。乡原体例是地方风俗习惯,遇到了不合地方常理人情的案件,地方请愿要求更改结果,就是依据于此。

    周沆就是这个意思,如果订立契约时明订违约金,商人在违约能够得到好处的时候,自然会选择违约。如此一来,会养成漠视契约,不诚信的风俗,违背了治理原则。

    杜中宵道:“副使,商人做生意,本来就是逐利。任何一单生意,都是有风险的,风险多大,双方各自承担多少,就在契约里表现出来。如何表现?一方违约赔罚金若干,另一方违约赔罚金若干,这个数额就是各自估计的风险。当时估计错了,后来又有何话说?若讲如此不诚信,以后不与此家做生意好了。”

    周沆想起了想,点头道:“如此说也有道理。不过民间人身契,又有许多不便处。”

    杜中宵道:“人身契反而好办得多。百姓卖身为奴者,无不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如此。朝廷当爱护百姓,约束主人不得苛待奴仆,契约自然倾向卖身者。卖身者要赎,主人本就不该阻拦,是也不是?”

    周沆和张士安点头:“自该如此。”

    杜中宵道:“那就好办了。立约时有期限,若是提前赎人,只需把典身钱分摊到时日里,把以后日子的钱还给主人就是。当然,赎身之后主人家或要雇新人,需要时日,便可商量,是多做些日子,等主人再雇了人来才走,还是交些罚金。这个日子要定下来,最多一个月,罚金也不能多。”

    杜中宵是按他熟悉的工厂工人辞职来算的,提前一个月辞职不算违约,实在等不及给赔偿。这个年代的奴仆其实就是雇佣工人,依然是朝廷编户,人身权利得到保护。不过这个条件,对于奴仆过于宽松。

    张士安道:“提举,若是如此定,对于卖身人来说,契约期限便就可有可无,全无约束。提前赎身时,还是要跟主家商议,双方议定才好。只要让主人家不亏钱,谁还会强留人不成?”

    杜中宵道:“怎么不会强留人?提刑,便以此次姚守信嫂嫂来说,那员外不许赎身,强留在家,就是贪图她的姿色,而不是贪图她在家里做活。遇到这种,不强立期限可是不行。”

    见其他人不说话,杜中宵道:“要不这样,为了让卖身人有约束,可以提高罚金数额。剩下还有多少日子,把典身钱摊在里面,多收一倍,如何?”

    周沆和张士安沉吟很久,一时决断不下。他们同意了,这就成了附近数州的地方条例,一定要执行的。加入违约条款,并不违反朝廷律令,只是作为补充,这几个就可以决定。今天同意了,以后是要负相应责任的,两人必须仔细掂量。

    杜中宵一定要加入违约条款,卖身为奴的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在工厂里做工的工人。他们以后的契约,还要加入工作时间,加入休假制度,一些相应的福利保障,甚至教育条款。

    与欧洲不同,唐宋时期奴隶制度的瓦解,被雇佣者地位的提高,是由官方主导的,伴随着儒学的复兴。此时的学术思潮,对天下治乱看得很重,一有乱起,首先会被认为德政不修,逼起民乱。对于造反者的态度,大多是只诛首恶,不问协从。严厉镇压的盗贼重法,只适于部分地区。

    这种社会条件下,血汗工厂根本开不下去,朝廷法律不允许,社会道德同样不允许。

    总体上讲,血汗工厂只会相对提高利润,并不会绝对提高。普遍是血汗工厂,工厂主并不会得到超额利润,只有一部分是血汗工厂时,工厂主才会得到超额利润。在超额利润的刺激下,其他工厂也会向血汗工厂靠拢,超额利润慢慢消失。压榨出来的劳动财富,是整个社会的福利。从整体上讲,劳动者没有得到应得的报酬,也就没有消费能力,不利于市场发展。内部市场无法发育,只能过度依赖外部市场,帝国主义不断扩充殖民地。从殖民地掠夺资源,同时做为工业产品的倾销市场。

    这种模式下,对外扩张只能是占领殖民地,而不是扩大领土。殖民地可以提供资源和市场,内部市场不完善,领土扩张是不划算的。欧洲国家在强盛之后,殖民地几乎完全丢失,是他们发展路经决定的。

    西方世界,不能依赖殖民地的美国和德国,反而培育了内部市场,在工业发展上领先。而殖民地广大的几个国家,工业很快被美德后来居上,说明了殖民地是有毒的蛋糕。

    杜中宵的做法,是一边发展工业,一边培育内部市场,本就不允许血汗工厂存在。以内部市场为根本,才能长久,中国的市场足够大了。宋朝内部市场能够统一,比多少殖民地都有价值得多。不但是整个社会得利,工业也有了动力,可以快速前行。 富品中文

    

第192章 银钱两清() 
太阳高挂,谭晨依然高卧床上,睡得正香。

    店里的小厮急急跑来敲门,高声道:“客官,快快请起,外面有人寻你!”

    谭晨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房门,骂道:“爷爷睡得正香,你来嚎什么丧!”

    小厮吓得退后两步,道:“客官,外面来了两个衙门的人寻你,说有事相商。”

    谭晨略怔一怔,睡意去了,道:“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我换件衣服就来。”

    小厮惧怕这个大汉,不敢多说,急忙告辞去了。

    不大一会,谭晨换了衣服,洗了脸,把门带上,摇摇摆摆到了客栈前面厅堂。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伍押司看见谭晨进来,急忙起身叉手:“提辖,好事,在下特来相报!”

    谭晨拉个凳子坐下,口中道:“什么好事?洒家在你这里住了快十日了,盘缠已快用光,好多日没有酒肉到口,口里淡出个鸟来,正自不耐。你若是消遣我,洒家认得你,拳头可不认得你!”

    伍押司陪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榜文来,道:“昨日州里揭榜,姚教头的事情,衙门有说法了。只要赔潘员外家些钱,此案便就了结,以后概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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