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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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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中宵道:“此事有蹊跷。昨夜我那里遭了贼,与西北来的人有关,两位若是无事,与我一起去报官如何?此事牵涉到叛国之贼张源,不可大意。”

    杨著和卢凯商量一番,并无异议。此时朝廷查党项奸细极严,既然牵连到了,不能逃避。不然日后真与党项有关,影响两人的前程。

    却说吴克久被马大、牛二等人裹挟着出城,走了几里路,心中打鼓,道:“几位实说,这是要到哪里去?若是军中行事,又不见你们穿军装,又不见有官员交接,让我心中不安。我表哥在京城里,可否让我托个人,去给表哥说一声,不要让家里牵挂。”

    马大笑着道:“小兄弟安心,我们做的是军中机密事,自然不能让外人知晓。等到了地方,你有了官身,再递信给家里,多么荣耀!我们许多人,路上能出什么事情?安心赶路就是。”

    吴克久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恐慌。只是身边的几个人凶神恶煞一般,好似吃人的样子,又不敢出声反抗,只好随着前走。等到太阳升起来,一行人已到了八角铺。

    看着路边卖吃食的摊子,吴克久道:“清早出城,肚子着实饿了,不如吃点东西。”

    牛二道:“此去路远,丝毫耽搁不得。我们带得有干粮,随便啃几口充饥即可。”

    听见这话,吴克久心中越发惊慌,觉得这些人怎么都不像官面上的人。只是路上行人不多,身边的人又看得紧,找不到脱身的机会。只好按下心思,心中慢慢想办法。

    过了岳台镇,就见到前面一队官兵迎面而来。虽然盔甲并不鲜明,看着有些散乱,但是官军无疑。

    吴克久看了心中大喜,屏住呼吸,单等到了近前,便策马跑到那边队伍里去。身边这些人虽然凶恶,在吴克久想来,总不敢去冲撞禁军队列。

    两方离得近了,吴克久猛提一口气,就要策马而出。却不想前面的马大当先出列,向来的官军叉手行礼,高声道:“虞侯辛苦!此处人多眼杂,怎么迎到这里来了?”

    一个军官纵马向前,与马大回礼:“不是晦气么,过郑州的时候,竟然接了一件差事,送些物事到中牟县里。左右已经到了这里,干脆便前来迎迎哥哥。”

    吴克久在后面看见,马大这些人与官军称兄道弟,心中不由又狐疑起来。莫非这些人真是西北来的军人?自己此去,还真能搏个官身?若是如此,倒也不是坏事。

    来的官军有三五十人,与马大、牛二等人会合一处,转头向西行去。

    马大与虞侯并马而行,低声道:“虞侯,你们托的是虚名,怎么会接到差事?”

    “不要提了,在郑州碰到一个阉宦,要运什么货物到中牟县里,十之八九是自己贩货营利。我们恰好在城外被他的人碰到,写了一纸公文,强行差了过来。这是中原腹地,也不敢与他们翻脸,只好替他们走一趟。等到郑州,我们还要回去缴了回书,才能与你们一起上路。若是不然,那厮几个州县行文,我们却是插翅难飞。这是他们私人的事,比官家差下来的事情更加难缠。”

    马大听了,哭笑不得。他们这些人是张源选出来,前来接他的家人的。有的乔装入京,还有的伪造文书,装作从西北回京公干的小股军队。这一路穿州过县,谨守规矩,并没有出事。

    此时京西路并不太平,党项乱起,陕西路南部张海起事,转战京西路,这种从陕西路来的小股禁军并不少见。张源派来的人不入城,身上又有伪造的公文,竟然一直平安无事。直到郑州附近,才碰到了一个出来办事的中使,把他们认作真的禁军,派他们给自己送私货。这些人生怕被人瞧破行藏,只好老老实实替那位宦官把东西送到地方,拿了回文,回去交差。中牟离开封已是不远,便迎了过来。

    从开封府一直到西京河南府,州县里的禁军大营不少,分布着大量军队。不过这些军队的隶属关系错综复杂,哪怕是枢密院,也很难一一理清楚。只要不闹事,扮成军队混水摸鱼不是难事。当然,一旦身份暴露,便就无路可逃,几乎每个方向都有重兵驻扎。

    张源派来的人在开封府周围来去自如,看到的人只以为他们不知是哪个军营出来的,也有的认为是外地来的,他们自己也慢慢放松下来。

第62章 追查() 
杜中宵提出西北来人可能和张源家人有关,此时京中查党项奸细甚严,一时间竟无人敢做主。直到下午,权知开封府吴遵路下朝,才亲自审问此案。

    开封府比不得一般州军,城内管理极严,一般治安案件,先由厢,再军院,再到推官,非是惊天大案到不了知府面前。吴遵路下了早朝,又饥又累,立即前来办理案子,以为是什么要案。

    杜中宵恭立阶前,把自己昨夜遇袭,丢了一本册子的经过说了,吴遵路不由心头火起。

    重重拍了拍几案,吴遵路喝道:“不过是蟊贼盗窃,着几个精干的吏人,排查周围的西北客人便就清楚,怎么拖到现在!本府多少大事,却来听你们这种鸡毛蒜皮之事!”

    周围的一干公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说话。

    杜中宵朗声道:“相公,此案虽小,却牵涉西北,一个不好还有党项奸细牵涉其中,是以专候相公下朝,才敢来报。西北事重,相公担待。”

    吴遵路心烦气燥,厉声道:“开封府每年从西北买数万只羊,多少贩羊的客人!其间有几个不成器的,也是人之常情。你们不要希冀赏赐,什么事情都向党项那里扯!近几日朝旨,若非十分大事,不要动不动就敲登闻鼓,闹到中书枢密院,你们不知道么!”

    自西北战起,近一两年,自觉有文韬武略投书自效的,献奇门武器的,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都到京城来。其中确实有真本事的,但更多的是浑水摸鱼。朝廷不胜其烦,近日才有旨意,这些人不许随便接驾,动不动就拦皇帝出行,什么事都先审报衙门。今日朝上,又有人提起,吴遵路心烦,先就把杜中宵等人认作小题大做,因为做案的是西北人就当成大案来报了。

    杜中宵也有些犹豫,心中把事情理了一下,强自镇定,拱手道:“相公,不是我们小题大做,实在此事十分可疑。若是被学生猜中,朝廷要大失颜面。”

    吴遵路看着杜中宵,好一会不说话。等到平定了心神,轻叹一口气:“说,你猜到什么?”

    “学生住在大相国寺那里,周围是有不少西北客人,但都是来京投效,得了官身的。昨夜到房里的贼人,学生依稀记得,日前恰好有一面之缘。他们抢的那本册子,刚好是有想要收买,那几个人在一边听到。想买册子的,是一个本乡人吴克久,相公可以派人去看一看他在不在。还有,住在隔壁的,是一个彭提辖带了叛逃党项的张源的家人,要去西北接降张源的。诸般联系起来,学生是怕这伙贼人,本就是党项派人到京城,想要劫取逆贼张源家人的,抢册子不过是顺手而为。为何?这册子学生本就要上交朝廷,大宋国土,想靠着册子里的法子发财断无可能。相公,案子虽小,如果张源家人有失,那——”

    吴遵路沉着脸,对身边人道:“那个姓吴的住在哪家客栈?派人去看一看,带来问话!”

    说完,对杜中宵道:“你们先在衙门等候,等姓吴的来了,我再问你们!”

    自清早上朝,吴遵路粒米未进,吩咐完了,自回后衙去先吃饭。

    杜中宵和苏颂对视一眼,只好随着公人出去,在一间空房等候。

    开封知府不是地方官,每天上朝,固定奏对,官员排名中非常靠前。苏颂的父亲苏绅是知制诰,官位不低,但开封知府并不会给他什么面子。特别是苏绅在朝中并无根基,士大夫中的风评一般,吴遵路这些人最近正看他不顺眼,就像没看到苏颂一样。

    在房里落座,苏颂叹一口气:“杜兄,看吴相公面色严厉,心中不快。如果你此次说得差了,实际就真是两个小贼偷盗,只怕——”

    杜中宵道:“又有什么,若真是小案,我便上交册子,转身出城便了。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我回家去安心读书,准备来年科举,又有什么。”

    苏颂点了点头,既然杜中宵已经准备好了退路,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实杜中宵心中也忐忑不安,几个巧合联系在一起,让他想得多了。其实,真正是两个小贼做案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那有什么,自己在京城待着确实再没什么意思,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过了约半个时辰,一个公人来到房里,道:“知府相公请两位前面说话。”

    到了前厅,只见吴遵路已经换了公服,面色缓了和了许多。见到杜中宵,沉声道:“你说的那个同乡吴克久,自昨夜便就没有回住处。与他一起的表兄,正在四处找寻。——那一日听到你手中有本蒸酒册子的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还记得吗?”

    “学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五六个人,西北口音,甚是彪悍。相公,找不到这几个人,可行文西去沿路州县,着意看护彭提辖一行便了。吴克久口音不同,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当不难查找。”

    吴遵路点了点头:“我已发了公文,让州县回派人手,相帮彭提辖。”

    苏颂在一边道:“其实现在最稳妥的做法,是让彭提辖不要前行,路上或郑州或河南府,暂时先住下来。等拿到偷盗册子的一伙贼人,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定行止。”

    吴遵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又不糊涂,当然知道利害都在张源家人身上,只要他们不出事,便就没有大错。哪怕最后证实是虚惊一场,也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他本就不赞成给张家的人封官,让他们诱降张源。不过要让彭提辖路上停住,要让枢密院同意,很多手续要做。

    沉吟良久,吴遵路才道:“我会行文郑州,让彭提辖在那里先暂住几日,再与枢府商讨。此事我自会处置,你们哪个与吴克久熟识的,与本府的公人一起,沿路去郑州查访。只要拿住了吴克久,找到了那伙贼人,事情便就水落石出。”

    杜中宵拱手:“回相公,学生与吴克久是同乡,先前有过交往。”

    吴遵路当下派了一个节级,手持开封府公文,与几个老练的公吏一起,伴着杜中宵,一路去查访吴克久。这个年代走远路的,多是商人之流,而且各行各业服饰都有特色。吴克久年纪轻,穿着读书人标致性的青色长衫,只要路走对了,并不难找。

第63章 阴错阳差() 
郑州城外,马大对一边闷闷不乐的吴克久道:“你莫要焦躁,忍得路上饥渴,等到了西北,相公高兴,不定就让你做个小使臣。依你出身,又不用上阵厮杀,白得一个官身,还有什么担心的?”

    吴克久无力地摇了摇头:“西北正是打仗时候,不上阵拼杀能做什么官!”

    其他几人一起笑了起来:“正是阵前,才正需要你这种人。军中处处用钱,钱从哪里来?实话说与你知,各级将帅,都是靠着回易才能衣食无缺。你家里是开酒楼的,到了西北,自然是仍开酒楼。只要生意做得让主官高兴,升官比阵前拼杀还快呢!”

    吴克久听了,心情稍稍有些振作。这一路上,他一直觉得不对劲,怎么看马大这些人也不像西北军前来的。不过有陈虞侯一群禁军相随,吴克久又觉得说不清楚。路上吴克久几次要给家里寄信,都被马大用各种借口拦住了。最后实在没办法,答应他等到了河南府,派个可靠的人去送信。

    正在几个人说闲话的时候,一个兵士快马奔来。到了跟前,向马大叉手:“提辖,虞侯到郑州去缴还军令,不想又出事了!”

    马大吃了一惊,翻身而起:“你细说一说,又出了什么事情?”

    “先前派我们运货的阉宦,新近又得了一个差使,提点京西路剿灭盗贼张海一伙。那厮见虞侯做事乖巧,不问青红皂白,让我们送粮草去福昌县,而且即刻起运!”

    马大听了,不由目瞪口呆,怔在那里。

    这一小拨党项兵马,伪造的是陕西禁军的身份,不想被那个中使盯上了。陕西来的禁军,在中原无根无底,出了事没人替他们说话,一个差事接一个差事派下来。一路上他们穿州过县,留了痕迹,只要还没出宋境,就可以被追查到行踪。这些差事,不接也得接,不然一封公文,就会让他们原形毕露。

    附近州县的禁军,基本属于三衙直辖,各自有上面的衙门,地方调动不得。反倒这种外地来的,因为仰仗地方供给,被地方抓住了,就向死里用。他们拿不出枢密院的公文,便是没有任务,地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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