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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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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房,杜中宵发了一会呆。夏竦这个人物他前世是有印象的,没有记错的话,庆历新政便就是因为他而失败,是个十足的大反派。自己做官最怕跟这些历史上的反派碰到一起,一般来说,能做反派能力不会差了,跟他们作对十之八九没有好结果。依附他们也不行,历史已经证明了他们路线的失败,自己凑上去不是如同登上一艘注定快要沉没的船。

    怎么换了这么个知州来,杜中宵在桌边坐下,有些气闷。还不如换个平常人物,自己安安稳稳做完一任知县,积攒施政经验。现在才知道亳州这种中原之地并不好待,周围几州的主官多是朝廷重臣,根本不是正常的知州和属官的关系。

    第二日,杜中宵刚刚起身,就有一个公吏让他到后衙去见夏竦,着实让杜中宵愣了一会。自己跟这位前枢密使素无渊源,又是个普通知县,他一大早招见自己干什么。

    换了公服,杜中宵到了前衙,施礼毕,夏竦吩咐落座。

    看着杜中宵,夏竦道:“前些日子得梅圣俞书,知你与他有旧,书中极是称赞你。听说你到永城那里营田,行保伍法,成效彰著,盗贼不起,可有此事?”

    杜中宵拱手:“回相公,下官确以保伍法在永城措置营田。去年马蒙一案,抓获多伙大贼,斩草除根,地方上着实再未见盗贼。此州里官员齐心合力,非一人之力。”

    夏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什么破获大案他没有兴趣,此次到亳州,想在地方行保伍法。在西北为帅数年,最后落得个人人嫌弃的结果,夏竦心里是不服气的。保伍法是他在西北想施行,现在且到内地练练手。找杜中宵,是因为梅尧臣推荐。夏竦很赏识梅尧臣,当年梅尧臣想去西北效力,托的正是夏竦。最后梅尧臣没去成西北,却一直以夏竦为恩主。

第82章 不甘心() 
夏竦详细询问营田务的事情,杜中宵一一作答。

    营田务开田,以一户五十亩为准,此时约有五十余户,开田不足三万亩。亩收一石算,今年也有三万石的收成,成绩非常可观了。

    问过了营田务和情况,夏竦问道:“你如此布置,若是一家有数儿,年长当分户析产,不然五十亩田如何支撑?分户析产,有违孝道。”

    杜中宵道:“纵然分户,也多是一村或者附近村子,相互走动甚是便捷,又何虑有损孝道。世间有那不孝子,纵然日日在身前,衣食不济,又有何用?分户析产,月月供给不断,一样养老。营田务那里的农户,凡是分户析产,都由保正主持。分户之时,就定下老人住于谁家,其余各家每月给粮米若干,立契为证,各户护保。是以虽然分户,并无遗弃老弱之事。”

    夏竦连连点头,心里合计。此时税赋的五等户制,必然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分家的大户人家资产多,户等高,税赋重的问题。虽然朝廷三令五审,祖父在不得分户,实际乡间一旦儿子成年,很多就分家另过了。这是面对税制的理性选择,靠法令如何禁得住?杜中宵按照前世的经验,干脆让营田务里的人家,只要儿子成丁便就分户,村子以单丁户为主,反而利于管理。

    夏竦无书不读,熟于古事,做事干练,不拘泥于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杜中宵列举了及时分户析产的好处,频频点头。既是利于朝廷管理,民户自愿,及时分家又有什么。聚族而居,在和平年代对朝廷没有什么益处,反而容易生事。

    听罢杜中宵的介绍,夏竦问道:“既然营田务多为单丁户,差役徭役如何摊派?每户一丁,一旦服役,岂不误了农事?种田靠天吃饭,不可误了农时,此事是如何处置?”

    杜中宵道:“徭役都是在农闲时,如修路治渠,多在冬天。朝廷给衣食,民户乐于服役。若是其余时间兴役,多每保抽一人,家中农事由其余几家帮衬,几户轮流。差役与此想同,靠各户互助。”

    “五户为保,这就是五丁抽一的法子。只是乡民有勤有懒,有贤人君子有不肖之徒,总有只想占别人便宜不想出力的人家,又该当如何?”

    “凡入保,不只是官府编定,还要各户自愿。若是有人憎鬼厌者,其余各户共同上禀官府,不愿与其一保。官府查验得实,便就驱逐出去,成为散户。散户在村外自成一村,随便编为保甲,朝廷依法例摊派徭役即可。这等人家不派差役,以徭役代差役,以免乱朝廷法度。”

    听了这话,夏竦一拍手,面上喜色一闪,又迅速消失,口中道:“你如此处置,失了朝廷教化万民之义。那些散户不能让他们自生自灭,而应行教化,有做得好的人家,重行编伍才是。”

    杜中宵恭敬拱手:“相公说的是,这是下官疏忽了。”

    夏竦点了点头,想了一会道:“听你所言,营田务还算管得井井有条。回去详细条列,送到我这里来。若是得法,可推行于本州,不只是营田务。保伍之法,深合寓兵于民之古意,不可轻视。保伍之民闲时务农,战时为兵,可保乡里安宁。”

    杜中宵忙道:“相公说的有道理。不过营田务用的是闲田,地本无主,只要招揽人户即可。若是推行于州县,只怕户等不一,丁口不均。如此一来,营田务的很多法子便不能用了。”

    夏竦毫不在意地道:“你既知道有为保户不容的人家,逐出为散户,县里一样可以照做。只要行保伍时别建新村,官府贷钱括买田地,这些人家几年之内还钱即可。”

    杜中宵忍不住,犹豫了一下道:“官府哪里有那么多钱,可以贷给农户买地?”

    夏竦看着杜中宵,道:“我未到亳州,就听闻你擅货殖之法。在永城一年,办了不少场务,颇赚了些钱财。既有此法,何愁官府手里没有钱财!”

    杜中宵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新知州一上任,便就打起了自己永城办的实业的主意。好在吸取了烟花爆竹被州里收走的教训,现在永城的产业,都不挂在县衙下面,要么在营田务,要么在公社里。

    见杜中宵不说话,夏竦微微一笑,不再提此事。作为知州,他有无数的法子从杜中宵手里把钱收上来,那些小手段不值一提。当然,作为知州,他也没有必要让属下难做。杜中宵建公社的时候,让县里的公吏差役集资,这办法夏竦同样也会。需要钱的时候,让永城那里出面放贷就是了。

    夏竦回朝之后,被群臣攻击。本来想做宰相,结果只做了枢密使。忍着委屈枢密使没做几月,又被群臣上书赶了出来,外放做个知州。夏竦愤怒不已,不断地上书自辨,跟攻击他的朝臣争论。到亳州这里一上任,见杜中宵之前,他又发了一封数万字的奏章到朝廷。在西北数年,他不觉得自己有错,纵然没功也不可能有罪。两个副手春风得意,他一贬再贬,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夏竦是皇帝未即位时的太子师,两人是有感情的,皇帝一直在挺他。朝中重臣,如宋祁、宋庠等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庞籍等人与他的关系也非常不错,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到了亳州,他一心要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管好西北的,战事不利不是因为自己。夏竦可以不回朝,这口气一定要出,到了亳州,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民间行保伍法。这不是为亳州准备的,而是为沿边州军准备的。

    见杜中宵不说话,夏竦又道:“你在地方办场务,赚些钱财,总还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是不能全用于永城一县之地。州里有事,永城那里要支持才是。——对了,我听说数月之前,你卖了一个商人几十把刀,甚是锋利。甚至有人说,犹强于禁军军器。”

    杜中宵忙道:“相公莫听闲人乱传,哪里有几十把,只有二十把而已。那时县里买了些铁器和耕牛与营田务,一时无钱,才打造了些好钢,制成钢刀抵债。”

    “正是听人说,你那里能够炼制好钢。只是从那次之后,永城再无消息,没听说再买军器。你是朝廷官员,此事断不可再做。你造那样好刀,等同军器,岂可乱卖?朝廷用好钢的地方甚多,既然你那里能够炼出来,可以此法付作院。真能制出好的军器,朝廷必有封赏。”

    杜中宵想了想,向夏竦拱手:“谨遵相公吩咐。永城县里几户工匠专制好钢,我选派几人到州里来便了。好钢用处甚多,并不只用于打造军器,不能全部奉上。”

第83章 千里投奔() 
书房里,杜中宵伏在案前,绞尽脑汁。一边韩月娘捧了一本《花间集》,看得津津有味。

    放下手中笔,杜中宵道:“口渴得紧,夫人盛碗茶来吃。”

    韩月娘放下手中的集子,口中道:“若是有个人在身边,不拘是五娘还是小青,做这些事情不是正好?偏你不喜别人在身边,什么事情都要我去做。——对了,自从州城回来,你便忙着写这写那,莫不是要上什么奏章?我听人说朝政最近乱得很,我们安心做官,可不要卷进去。”

    杜中宵不耐烦地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公事我自有分寸,你莫要多管。州里新来了知州相公,有些赏识我的意思,让把永城去年的事情写一写,我正在头疼!”

    见杜中宵有些着急,韩月娘不再说话,出去准备茶。她是跟几个官员夫人闲谈,听说朝廷里最近在行什么新政,各种热闹事情。杜中宵出身普通,朝里没有厉害人物撑腰,韩月娘生怕他不知深浅,卷进了朝争里,影响了前程。真正公事,她倒没有兴趣去管。

    看着韩月娘出去的身影,杜中宵叹了口气。他理解韩月娘的心情,两人都是小户出身,有今天的地位非常不容易,韩月娘非常珍惜。在韩月娘眼里,自己是正榜进士,怎么都有些书生气,特别是为官之后非常勤勉。作为妻子,难免担心自己忧国忧民一不小心扎进朝争的漩涡里。

    杜中宵哪里有心情管朝廷大事,最近的事情已经够让他心烦了。

    那一日在亳州,杜中宵给夏竦留下的印象不错,颇有些栽培一番的意思,让杜中宵回永城之后把这一年的施政条列出来。依夏竦的意思,两人若是合作愉快,这就是他以后提拔杜中宵的依据。但对杜中宵来说,明知道夏竦是个历史上的失败者,自己又何必贴上去?但推辞又不可以,难免心烦。

    韩月娘端了茶来,杜中宵慢慢喝着,夫妻两人一时无话。

    正在这时,曲五娘来到门前,行了个礼,并不进来。

    韩月娘道:“五娘,你在家里也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就是。是有事情来找官人么?”

    曲五娘犹豫了一下,又行一个礼:“是有事麻烦官人。我有一个同乡,认得几个字,以前都是替人抄抄写写。最近东主那里出了事,托到我这里,为他谋份糊口的营生。自到这里,官人抬爱,我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只是老是因为这种事情麻烦官人,心里难安。不过——”

    杜中宵摆了摆手:“五娘多心了,自家人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让那人明日到衙门找我,既然会抄写,衙门里不难找个事做。只是五娘要嘱咐他,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安分守己才好。”

    曲五娘连连道谢:“我明白,定然不辜负官人。”

    因为卢赛赛惹出的麻烦,曲五娘心中不安,要不是没有办法,定然不会再来求杜中宵了。

    看曲五娘离去,韩月娘道:“卢赛赛做出那种事来,五娘一个人哭了数次。若依她性子,轻易不会再为别人来求官人了。此次来,只怕说的那人不只是五娘的同乡。”

    “卢赛赛出事,五娘哭什么?可是因为卢赛赛本是投奔她的?这不过是个由头而已,与她何干。”

    韩月娘笑道:“五娘本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己受再多委屈,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卢赛赛的事你不向心里去就好,她本是五娘姐妹,那里是那么容易分得清楚。”

    杜中宵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写自己的。

    第二日,杜中宵在衙门闲坐,柴信进来唱诺,说是门外有人求见。

    得了吩咐,柴信带了来人,站在堂下行礼。

    杜中宵见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面书生,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看起来有些憔悴。

    行礼毕,那人道:“学生罗景,见过知县官人。”

    杜中宵让柴信出去,对罗景道:“昨日五娘找我,说是你是她的同乡,欲在本县谋份差事?”

    罗景拱手:“正是如此,望官人见怜。”

    “你既会抄写,谋生何难。现在有两份差事与你,一是在衙门里做个书手,抄写公文。还有到外面的店铺去,帮着做个掌柜、主管之类,替官储管着账。你意下如何?”

    罗景想了一下,道:“衙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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