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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话他却没有得到回应,李延庆微微一怔,他这才发现对面的李侍郎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完全走神了。
“延庆,我觉得这事不妙!”
李纲忽然回过神,肃然对李延庆道:“绝不能让姚平仲的三万厢军守城,那些厢军根本没有怎么训练,也没有实战经验,一旦金人杀来他们恐怕就会崩掉了,我们必须把守城权拿回来。”
其实李纲真正担心的是童贯,姚平仲还稍好一点,毕竟是西军出身,只是他已经被童贯架空了,童贯是出了名的败军之将,这几年屡屡大败,大宋一半的军队都丧送在他手上,若让童贯主持城防大权,恐怕东京城半天就被金兵攻破了。
这两个月李纲一直在想这件事,军议堂始终没有得到军权,令他心中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直到今天亲眼看见黄河已冻结得结结实实,李纲终于有了一种朝不保夕的紧迫感,他一定要把城防大权夺过来。
这时,张杰端来了酒菜,李延庆提起酒壶给李纲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这才不慌不忙道:“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放在心上,童贯得到三万厢军的指挥权不假,但也只是现在的城防权,一旦战争爆发,城防权就会易手了,相信童贯也像烫手火炭一样迅速把它扔掉。”
“未必啊!”李纲摇摇头,“童贯那人把权力看得太重,要他放弃三万厢军的军权,他怎么舍得?”
李延庆微微笑道:“到时就由不得他了。”
“这话怎么说?”李纲顿时有了兴趣,他听出李延庆话中有话。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也能想到。”
李延庆淡淡一笑,“只是把半年前差点要发生的事情又重新发生一次罢了。”
李纲愣了半响,这才小心翼翼道:“不会是官家要南下过冬吧!”
李延庆点了点头,李纲眉头一皱,“可是。。。。。。听说杭州的行宫还远远没有修好,官家怎么南下?”
李延庆还是摇了摇头,“如果金兵杀过黄河,他不走也得走了。”
李延庆知道金兵杀来时,赵佶一定会退位南逃,这不是历史是否改变的问题,而是赵佶的本性决定,他不想承担大宋可能会亡国的历史罪责,所以他才退位让儿子来替他承担,否则以赵佶的恋栈,他怎么可能在盛年时舍得把皇位让出来。
李纲明白李延庆的意思了,一旦官家南下,童贯绝不会留在京中被收拾,他一定会跟随官家南下,那时城防大权又自然回到了军议堂手中。
李纲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你所言!”
第七百一十四章 号角声寒()
李延庆见李纲神情黯然,知道他心结难解,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李纲起身去远处小解,莫俊低声道:“李侍郎似乎是想说服府尹对付童贯!”
李延庆笑了笑道:“童贯上次狠狠从高俅身上削下一块肉,却是利用了宝妍斋和曹家,说实话,我心中十分恼火,但这件事我却认栽了,先生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莫俊沉吟一下道:“府尹是忌惮童贯吧!”
“可以这样说吧!”
李延庆微微一叹,“人在官场混,怎么能事事强硬,该认输则认输,关键是那件事童贯的目标并不是我,最多让我心中不舒服,如果就为这点意气之争而不计后果与他恶斗,说不理智还算是客气了,说愚蠢也不为过。”
“那就这么算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莫俊笑道。
李延庆冷笑一声,“谁说这件事就算了,我只是说现在认栽而已,没必要为一时意气而坏了大计。”
李延庆说得大计是指他留在京城这件事,如果他为了船只和曹家之事与童贯恶斗一场,就算解了他一时怒气,也很可能因此被调离京城,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最好做法还是隐忍低调。
莫俊点点头,“你做得对,凡事要有分寸,要懂进退,不能一味蛮干,那样真是莽夫了,虽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你和童贯这个怨似乎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哼!”李延庆冷哼一声,“我这个或许不是,那种霖之死呢!”
莫俊忽然打了个寒战,原来李延庆一直没有忘记那件事啊!
李延庆一行是在黄昏时分抵达京城,他们刚到封丘门,只见一支骑兵队伍从城门疾奔而出,速度来得极快,李延庆连忙勒住战马,对面的一群骑兵也吓了一跳,纷纷停住战马。
迎面出来一名男子,只见他身披盔甲,年约三十出头,身材瘦高,脸颊削瘦,一双三角眼十分锐利,却又透着蛇一般的阴冷。
李延庆立刻认出了此人,正是童贯侄子童延嗣,害死种霖的真凶,李延庆也是后来才通过被流放的前开封府少尹张恽查出了种霖之死的真相,张恽替童家背锅差点死在岭南,童家却没有任何关怀,就像他是一条死狗一样,令张恽恨之入骨,他便向李延庆派去的手下将事件真相抖露出来。
虽然没有扳倒童贯的证据,但至少让李延庆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正是童延嗣在城门处做局,才使种霖被抓捕进了开封府,最终惨死在开封府牢狱,给种帅带去了老年丧子的巨大悲痛,这个仇李延庆一直铭记于心。
但此时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恨意,而是拱手笑眯眯道:“原来是童将军,这么急是去哪里?”
童延嗣也回礼淡淡笑道:“去任丘县的童家庄园看看!”
“原来如此,童将军请吧!”
李延庆吩咐手下让出道,童延嗣这才向李延庆拱拱手,带领手下催马疾奔而去。
但出乎李延庆预料,童贯的手下并不仅仅是二十几人,后面至少还有数十辆双驴车跟随,而且都是空车,李延庆心中一动,童延嗣不会是去庄园运财富吧!
望着车队远去,李延庆忽然招过两名亲兵,对他们低语几句,两名手下点点头,纵马随尾追去。
这时,李纲低声道:“李府尹莫非怀疑童家也要走水路运输财宝?”
李延庆笑了笑道:“三十几辆驴车能运走多少东西?也用不着童延嗣亲自出动,我怀疑这些驴车只是走短途运输而已,比如把庄园内的东西运到河边。”
“可现在河水结冰,他怎么走水运?”
“不一定要走,把冰凿开,把船沉入河底,日后打捞出来也方便。”
停一下,李延庆笑道:“当然,我只是猜测,而且童贯之事也与我无关,我们进城吧!”
李纲明显感到李延庆有点言不由衷,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延庆,也没有多问,众人随即催马进了京城。
天刚刚亮,李延庆派去跟踪童延嗣的两名亲兵返回了曹府,他们很快被领到李延庆居住的小院前,士兵在院门口禀报道:“启禀府尹,马家兄弟回来了!”
“请进!”院子里传来李延庆含糊的声音。
两名亲兵快步走进院子,却见李延庆正在井边用青盐刷牙,两人快步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启禀府尹,我们已探明情况!”
李延庆漱了口,这才不慌不忙道:“跟我来书房!”
他擦拭干净嘴角,转身向旁边的临时书房走去,马氏兄弟连忙跟了进去,李延庆坐下问道:“说吧!什么情况?”
“回禀府尹,童家昨晚确实在转运重要物品,有几百口大箱子。”
“说详细点,在哪里转运,又运到了何处?”
一名年长亲兵道:“童氏庄园位于五丈河北岸,在庄园以东十里处,有条五丈河小支流,被芦苇遮蔽,我们发现小河内停泊了十几艘货船,二十几辆驴车就是将一只只大箱子从庄园里运出,抬上船锁在船舱内,然后将船全部沉入了河底,童延嗣在那里守了一夜。”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李延庆心中冷笑一声,童贯居然还藏了三十几条破船,李延庆当然不会想着抓这点小辫子,当初童贯抓宝妍斋和曹家的小辫子,宝妍斋的船队和曹家财富不也屁事没有吗?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夺权的借口罢了,赵佶也未必把他的圣旨放在心上。
想到这,李延庆又问道:“只一夜时间,小河的结冰就被凿开了?”
“回禀府尹,小河结冰很薄,他们几下就砸开了。”
“怎么会?”
李延庆一怔,他昨天可是亲眼看见黄河都冻结实了,这才相距百余里,怎么可能两个环境,难道小河里有温泉?
“五丈河的结冰情况如何?”李延庆又追问道。
“五丈河冻结实了,那条小河倒是奇怪,我们怀疑是河底淤泥的缘故,比较保温。”为首士兵解释道。
估计这条小河确实有点异常,所以童家才把船只藏在那里,不过河水是否结冰不重要,李延庆更关心那几十艘沉船,需要童延嗣亲自去监督,可见箱子里的东西十分重要,很有可能是黄白货或者珠宝翠玉之类,当然不可能是字画,那玩意儿不能进水。
“箱子很沉重吗?”
“很沉重,大概有四尺见方,六个人一起才能抬上船。”
李延庆心中迅速活动开了,这是个机会,既然童贯如此慷慨,他不要就有点对不起童贯的一番好意了,李延庆负手踱步走了一圈,最终做出了决定,可以让燕青他们来做这件事。
李延庆当即写了一封鹰信,直接安排信鹰送去了大名府。
李延庆原本是想让燕青和他的手下们藏身在真定府和燕山府,一旦金兵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向京城发送鹰信,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两个月前宋军修建了烽燧,从河东、河北三路的宋金边境一直修到京城,这玩意儿可比鹰信快多了。
童延嗣回到京城已是中午,他一夜未睡,尽管身体异常疲惫,但依旧强打精神来见大伯童贯。
“东西都放好了?”童贯喝了一口茶,从宽大的桌案后露出了他那布满了橘子皮般的脸庞。
“都安排好了,都是心腹亲卫运输、上船、沉船,那帮车夫关在庄园内,什么都不知道。”
童贯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不把这批财富送去南方吧!”
“孩儿不敢,父亲怎么吩咐,孩儿就怎么做。”
童贯勉强笑了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一旦金兵杀来,恐怕这京城就保不住了,天下将大乱,狡兔尚有三窟,咱们的财富不能只放南方啊!”
“父亲,京城真的守不住吗?”童延嗣担忧地问道。
童贯摇了摇头,“我心里如明镜一样,连西夏的铁鹞子骑兵都败在金兵铁骑之下,何况我们,宋军已经腐朽不堪,一战即溃,这样的军队怎么抵得过虎狼金兵,一定金兵南下,京城铁定守不住,我们只能南下了。”
“那金兵会什么时候杀来?”
“快了吧!黄河已经结冰,金兵杀来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童贯话音刚落,外面忽然骚动起来,只听一名家丁在门口惊恐大喊道:“老爷,烽火!北方的烽火点燃了!”
“啊!”
童贯腾地站起身,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
第七百一十五章 金兵将至()
宣和六年十二月,以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为都元帅,统帅二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大举攻宋,一路继续由完颜宗弼率十五大军从河东河北南下,另一路则由完颜宗翰率十万大军出雁门关进攻太原,两路势如破竹,以每天百里的速度向南方迅速推进,一路烽火,将战争爆发的消息迅速传向京城。
就在金国向宋朝出兵的同时,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在刘錡和王贵的率领下越过了函谷关,连夜向东京方向疾行。
这是李延庆布下的一支奇兵,名义上防御金兵南下京兆府,但实际上却是暗指京城,当太原城的烽火点燃时,陕县城头的烽火也点燃了,这支军队便迅速东进,一路赶往京城。
李延庆不仅要夺童贯的军权,也要夺李纲的军权,虽然历史上李纲守住了京城,但也被迫签下了屈辱的城下之盟,割让太原、真定和河间三府,要想改变历史巨轮的行径轨迹,军权就是最大的推力。
此时的京城已是风声鹤唳,北城头上的烽火依旧在滚滚冒着浓烟,南城门处挤满了成千上万携家带口南逃的民众,大车小车将城洞内堵得严严实实,焦急的叫喊声,孩子的哭闹声,性急百姓的怒吼声,各种喧闹声使南城门内外乱成一团。
比南逃民众更加疯狂的是,京城内掀起的一股席卷全城的抢购风潮,粮食、炭木、酒、各种日用品,几乎每家店铺内都挤满了前来抢购的百姓,米铺前更是拥挤得人山人海,导致米价连续暴涨十倍,从斗米三十文涨到了斗米三百文。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带领家小逃难,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