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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庆索性坐下来,心中暗暗苦笑,自己随口胡编几句,他们还真信了,以后自己是不是也要像巫婆一样忽然晕倒,然后再跳大神一样胡说八道一番,哎!这件事该怎么收场?
李文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却不敢再坐下,而是垂手站在李延庆面前,他昨晚一夜未睡,就在想这件事,为什么大祖会选中李延庆这个六岁的孩子冲进火场?要知道昨晚救火的族人至少有两百人,青壮男子无数,大祖偏偏选了一个孩子。
他现在终于明白大祖早就和李延庆有过交集了,水火相济啊!
“族长坐下吧!我有话要说。”
李文佑战战兢兢地挨着半个坐下,李延庆注视他肃然道:“族长最好不要再提大祖之事,现在可是大宋江山,皇帝姓赵,不姓李,这种事说多了是要被灭族的。”
李文佑一下愣住了,他猛地一拍脑门,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行!回去他必须要立刻禁口,不准人再谈论昨晚大祖显灵之事。
他回头又看一眼李大光,李大光的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族长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出去乱说。”
李延庆一句话便封死了李文佑准备去县里宣扬此事的心思,他又淡淡道:“族长还是叫我庆儿吧!我们以后都不要提此事了。”
李文佑慢慢平静下来,便点点头,“庆儿需要我做点什么?”
装神弄鬼半天,李延庆就是等他这句话,他毫不客气地伸出四个指头,“第一,刘承弘毁李家宗祠,使烈祖蒙尘、贻害李氏子孙,必须立刻驱逐,不得复用。”
李文佑听他口气完全不是六岁孩子,居然还提到了烈祖,他心中更加深信不疑,连忙道:“我已经把他赶走,绝不会再用。”
“第二,我父亲李大器所欠族长债务一律免除,他这几年被克扣的工钱请也族长给他补足。”
四年前李大器借钱葬妻被他岳父丁仲和李文佑联手狠狠宰了一刀,说是耗费了五百贯钱,其实最多百余贯就够了,而且这五百贯钱又大部分通过墓地、棺木、各种人工费等等方式回到了他们二人手中,实际花费就是几头猪进了全村人的肚子,当然,还有些衣物和陪葬明器。
李文佑除得了帮扶族人的名声外,还得了一个类似奴隶般的廉价长工,这一切都是白纸黑字,李大器心甘情愿地签字画押。
可谁又想到李大器会有这么个儿子,李文佑心中一阵阵虚,慌忙说:“一定免掉,我回去就把欠条和工钱送来。”
李延庆又道:“第三件事,是我想进学堂读书,族长安排一下吧!”
李文佑还以为李延庆要追究五百贯钱之事,原来只是想读书,他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这是小事一桩,我回头给姚师父说一下就是了,庆儿明天就可以去读书了。”
李延庆本来就只想到这三件事,不过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不好好狠宰这个黑心族长一刀,也太对不起父亲这几年吃的苦了,
他指了指房子道:“还有这房子太破旧了,烦请族长找人来修一修吧!”
.......
第十二章 门庭若市()
李文佑和李大光刚走,胡大娘带着青儿便急匆匆进了院子。
“庆儿,我听说一件事,昨晚你在宗祠立了大功,是不是真的?”
“祖娘,宗祠是什么?”青儿比她祖母还要急,拼命拉着祖母的衣襟问道。
李延庆蹲下来笑眯眯地对她说:“青儿,宗祠就是烧香放供品的地方,过年的时候要磕头的,你家里也有啊!”
“是不是放牌牌的地方?”
“对了,就是那里,很多人家的牌牌放在一起,就叫宗祠。”
青儿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有好多好吃的,二哥哥给我吃的小饼是不是就是从宗祠里拿来的?”
李延庆的后背顿时吓出一身毛汗,这个小丫头倒说出真相了。
他急忙解释道:“不是的,那小饼是我爹爹在镇上白胡子老爷爷那里买的,我特地留了一块给你。”
胡大娘却若有所悟,那今天族长来这里,一定就是因为昨晚庆儿立功的缘故了。
“庆儿,要不要叫你爹爹回来?”
“这个倒不用了,大娘,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胡大娘摸摸他头笑道:“说吧!看看大娘能帮你什么?”
“大娘,族长要替我们家修房子,我能不能借大娘家的西屋住几天?”
胡大娘家要比李延庆家大不少,儿子一家三口住在正屋,胡大娘一人住在东屋,西屋便空着,堆放一些杂物。
胡大娘心中很惊奇,族长居然要给大器家修屋了,这孩子可比他爹爹出息多了,她笑着点点头,“我回去和青儿娘收拾一下,你就搬过来吧!”
这时,门外有人问道:“大器在家吗?”
李延庆一愣,这又是谁?
院门开着,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探头进来笑问道:“庆哥儿,你爹爹在家吗?”
李延庆不认识此人,但胡大娘却认识他,便很客气地笑道:“原来是保正,大器去县里了,家里只有庆儿一人。”
胡大娘叫他保正,李延庆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此人叫做李真,是李文村的保正,也是李氏族人,只是血缘稍远,父亲常常提到他,但语气并不友善,有时还恨得咬牙切齿。
“李保正找我爹爹有事吗?”
李真当然知道李大器去县里了,只是借口罢了,他实际上是来找李延庆。
“庆哥儿,你爹爹也没有关系,和你说其实也一样。”
李真看了胡大娘一眼,胡大娘便知趣地牵着青儿走了。
李延庆也心知肚明,这个从来不上门的村官今天大驾光临,十有**还是因为昨晚的事。
“这个板凳是刚才族长坐的,李保正坐下说吧!”李延庆搬了个板凳给他。
李真显得有点紧张,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忧虑,他摆摆手,“你坐吧!我就不坐了。”
李延庆坐了下来,奇怪地看着他,心中却暗忖,‘莫非他也想请自己去跳大神?’
李真搓了搓手,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是这样的,昨晚上我家的两个闯祸精跟着刘管家的儿子去了宗祠。”
“原来他俩是你的儿子!”
李延庆差点说漏嘴,连忙接着道:“我见四叔抓了三个孩子,说是闯祸烧了宗祠,我只认识刘福儿,另外两个原来是保正的儿子。”
李真尴尬地点点头,“这两个逆子从小被他们祖父宠坏了,在家里无法无天,昨晚闯下大祸。”
原来李二李三兄弟是这个保正的儿子,他立刻明白这个保正来找自己做什么了。
他便挠挠头问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处罚吧!毕竟是孩子,最多打一顿。”
李真苦笑一下,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还用得着过来求李延庆吗?
他摇了摇头,“庆哥儿有所不知,烧毁宗祠这条罪在宗法上没有,就是因为罪太大了,没有人敢去烧宗祠,如果要处罚,最轻也是打断一条腿。”
“如果重罚呢?”
李真叹了口气,“如果重罚就是终身禁祭,两个孩子这一辈子就完了。”
李延庆却不稀罕去祭什么祖,不过他明白李真的意思,是想请自己利用大祖显灵的身份去帮他求求情。
李延庆对李二李三倒不反感,除了说话讨厌一点,但至少没有像刘福儿那样跑回家告状,不过父亲提到这个李真就一脸怒气,不用说,此人也一定狠狠欺负过父亲。
李真又道:“能不能请庆哥儿去给族长说说情,尽量从轻落我的两个犬子。”
李延庆没有吭声,如果是胡大娘,不用求自己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忙,可这个李保正,父亲为什么那样反感他?
李真当然也知道不能空手求人,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黄纸,放在小凳子上,陪笑道:“这原本是你们家的三亩地契,你爹爹当年卖给我了,我就不要钱还给你们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延庆这才明白父亲为什么提到此人就咬牙切齿,一定就是这三亩祖田,他还觉得奇怪,别人家都有几亩土地,怎么自己家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公平交易,父亲也不会恨他,必然是生了什么让父亲耿耿于怀之事。
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人是李文村的保正,得罪他绝不是明智之举,只要他还回土地,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李延庆便拾起地契笑道:“李保正直接去找族长吧!就说两位令郎是被刘福儿胁迫,不敢不去,至于我这边,我愿意替他们担保求族长饶他们一次。”
李真大喜,他被两个儿子闯下的大祸弄得焦头烂额,一早就去求了李文贵,李文贵虽然答应从轻落,可从轻落也是打断一条腿,他怎么舍得?
幸亏刚才大光告诉他,只要这位庆哥儿肯开口向族长求情,自己的两个儿子就没事了,李真也听说了昨晚之事,他心中顿时燃起一线希望。
他连忙拱手道:“多谢庆哥儿帮忙!如果庆哥儿现在有空,我们能不能一起去趟镇子。”
李延庆哪有心情陪他跑镇子,他当即回屋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李真,“你把这个给族长,他就不会追究令郎了。”
李真见李延庆不肯去,也没有办法,只得接过纸条千恩万谢走了,李延庆此时的心情着实很爽,童心大,索性翘起二郎腿,对门外得意洋洋大喊道:“李老爷在此,还有哪位乡邻要我批条子的,尽管来吧!”
“请问....大器兄弟在家吗?”门外真的传来了一个非常和蔼的声音。
......
正所谓‘贫居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自从族长登门后,短短半天时间就有四个族人上门探望,除了热情表达愿意帮助大器照顾他独居在家的儿子外,还送来两只南瓜,一条腌鱼和半袋豆子。
李延庆将这些东西统统送给了胡大娘,他无法回报胡大娘一家雪中送炭的恩情,这些只是他的一点心意。
下午,李延庆家的院子里又热闹起来。李府杨大管家带着几名瓦匠来看屋子了,杨大管家名叫杨善民,年约四十岁,他的脖子很长,头小身体大,一双小短腿,穿一身白衣,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大白鹅。
杨大管家的脸上一年四季总是堆满了笑容,虽然他背后也有个‘笑面虎’的绰,但还是让人感觉他比起凶神恶煞的刘承弘要亲和得多。
不过今天杨大管家确实心情极好,笑容自内心,他原本是三管家,昨晚刘承弘被赶走后,他便被老爷提拔为大管家,从前骑在他头上的孙二管家变成了他的下属。
“庆哥儿,这十贯钱是你爹爹的吧!我替你从刘承弘那里要回来了。”杨大管家笑眯眯拍了拍李延庆的肩膀,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放在了李延庆的脚下。
第十三章 鹿山学堂()
李延庆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善解人意的大管家,他怕族长怀疑自己昨晚是报刘承弘之仇,所以不敢提那十贯钱的事,没想到这个杨大管家是个有心人,居然把这十贯钱送回来了。
难怪能当上大管家,果然是个七窍玲珑心,李延庆连忙感谢杨管家的好意,杨管家呵呵一笑,又让人拿上来一袋米和几斤肉,“这是我家老爷送给你的,对了,还有这个。”
杨管家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的纸,“这是你父亲当年给我家老爷写的欠条,老爷让我一并给你。”
李延庆接过欠条,迟疑一下问道:“大管家,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
杨管家向两边看看,便把李延庆拉到一边低声说:“还有点钱,老爷担心你一个人,家有财不安全,等你爹爹回来以后再给他,庆哥儿就放心吧!既然老爷答应了,不会食言的。”
“大概有多少?”
杨管家想了想道:“你爹爹在李府帮忙养马,说好每天五十文钱,也就是每月两贯钱,其中一贯钱还债,剩下一贯钱就拿回家了,一年十二贯,四年就是四十八贯钱,这次老爷准备补给你爹爹五十贯钱。”
宋朝钱制,一贯钱一般都是七百七十文,这个李延庆也知道,可是父亲每月工钱居然只有两贯钱,这也太少了。
杨管家也有点尴尬,连忙解释道:“你爹爹那身体你也知道,他在李府养马也真做不了什么,每天就是帮忙铡铡草料,真正的马夫每月也才四贯钱。”
“我只是随便问问杨管家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对了,庆哥儿说说看,这房子要他们怎么弄?”
“族长没有交代吗?”李延庆试探着问道。
“族长交代得比较含糊,我就想问问庆哥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