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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魏疏柳看见这枚簪子,心里便暖和的紧。
私奔那夜,官人便拿着这枚簪子,轻轻的别在自己头上,说,如果有来世,我就成为一支簪子,如此便能永远守候在你身边。
这枚要不了五文钱的木簪,是自己最为珍贵的礼物。
它就是我要守护的爱情。
回头妩媚的看着官人,“官人,为奴家插上可好?”
卢震回过神来,笑了笑,起身为娘子别好簪子,又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了一阵,傻呵呵的乐道:“好看。”
魏疏柳笑靥如花,仰望着官人,“有多好看?”
卢震想了想,本想说一番诗词,却念头闪过,笑道:“比李知县那个娘子更好看。”
魏疏柳也见过朱唤儿,闻言喜滋滋的,“真的么?”
心里却在想,官人嘴真甜,我可不如那个朱唤儿呢。
卢震轻轻抚摩着爱人的脸颊,“在我眼里,就算是临安大内皇宫的妃子们,也没你好看。”
魏疏柳慌不迭起身捂住官人的嘴,“别乱说呢。”
卢震乐呵呵的,“出去吃早食吧,我们又起床极晚,老大人和岳母怕是要说我们一二的。”
结婚之后,两人腻在一起,经常日上三竿才出房门。
好在魏家长辈们知晓年轻人这点心思,又是新婚燕尔,明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肯定是不满意的。
卢震正踏出房门,却听得魏疏柳幽幽的道:“官人,想去便去罢。”
卢震吃惊的回头。
却见自家娘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仿佛下了个很大的决心,“官人这几日忧心忡忡,坐卧不安,就连……就连……那事也多有分心,奴家知晓,官人是忧心家国大事。”
卢震有些愧疚,“娘子,我……”
却被魏疏柳堵住嘴唇,耳边传来柔情似水的呢喃声,“男儿壮志四方,家国天下,虽然官人多被人言文不成武不就,可我知晓官人之才不输魏家三哥,岂能蜗居区区襄阳。”
魏家三哥,魏疏笙,是魏平阳的二儿子,也是襄阳城如今统领两千新兵的实权校尉。
当然,他能留下驻守城防,和魏家在安抚使治所的运作不无关系。
在魏平阳看来,魏家已是襄阳第一望族,没必要为了个军功让儿子上前线,安全的呆在襄阳,今后再运作一番,再有徽州做官的二弟打点打点,也是能再上层楼的。
卢震闻言,心中豪情越激荡。
魏疏柳轻轻的吊在卢震脖子上,贴在卢震身上,一双眼睛满是能融化坚冰的温柔,“官人若是想去,奴家这就去找爷爷说去,有他出面,官人还能赶上张大使等人,想必能在军中谋个职,趁着此次大战,攫取赫赫军功。”
卢震哂笑一声,“必败之军,你是让官人送死去么?”
魏疏柳讶然。
卢震笑着刮了刮娘子的鼻翼,“虽然官人我不知晓张等人的战略,但他等妄图以大宋弱师,在光化军境内正面抗衡金人虎狼之师,着实有些纸上谈兵,我倒是奇了怪了,张也不是个新兵,好歹绍兴三十一年还大胜过金人的,此次怎么就如此贸然出兵了。”
胸中韬略万千,却无知音,话匣子打开,卢震便收不住了。
尤其是娘子还一脸仰慕,让他更是有成就感。
叹了口气,“金人虎狼之师,如果我猜的不错,金人一者确实是为了李凤梧……就是我们那恩人的头颅而来,一者是为了牵扯京西南路,不让京西南路去支援两淮防线,是以金人在唐邓两州的兵力不多,但绝对是精锐。”
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那支援而来的两千骑军之中,至少有五百铁浮屠!”
魏疏柳倒吸了一口冷气。
纵然是深闺女子,也知晓大金精锐铁浮屠之威。
又听得官人继续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张等人必然是在黑龙集一带伏击金人,如果他们没有昏聩到无能的地步,均州、随州兵马此刻必然已在路上,但是……”
卢震轻轻为娘子的捋了捋鬓,又正了正那枚木簪子,摇头道:“他们难道没想过,如果金人邓州之兵,只以三千从黑龙集过,其余两万二千精锐,转新野,绕黑龙集而取古驿镇,那么吴家集一带的随州兵马能坚持多久?黑龙集和古驿镇的兵马能第一时间赶到支援?”
“就算赶到,疲惫之师又有多少战力?不过送死罢了!”
卢震眼眸里尽是无奈的深沉。
魏疏柳很是乖巧的配合着官人,“那依官人之见?”
卢震搂着娘子的翘|臀,很是惬意的享受着温软满怀的感觉,道:“骑军怕是要全军覆没,步卒能撤回一万,便算侥幸。”
魏疏柳大惊,“那可如何是好,如此襄阳还能守住?”
卢震哈哈一笑,豪情万千。
“一万兵马,足以守襄阳。”
守城,只要守将不昏,半数而守足以。
何况是大宋第一城池襄阳!
正常情况下,一万兵马足以守三万雄师攻城。
顿了一顿,很是自负的道:“这是娘子的故乡,官人我这一生,都不会让娘子颠沛流离步赵室之凄凉,我这便去知与老大人,投军到三哥麾下,助他守下襄阳!”
魏疏柳心醉如饮,眼里满是幸福,小手贴在官人胸口,“那奴家便在家中守着官人归来。”
卢震大笑。
如此,大好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又何妨?
我有才华满胸腹,然无伯乐知。
我有斩敌万人计,然无行军权。
我文韬不输韩重言,武略不逊白人屠,今起守襄阳,只为娘子安故乡!(。)
第三十三章 将士边关死,皇子城头立?()
两淮防线终起战事。
泗州的纥石烈志宁和颖州的仆散忠义的大军几乎同时攻击两淮防线,意图同时在两淮防线撕扯出一道口子,从而击溃两淮防线,进逼建康和扬州。
只要撕扯开口子,让大军饮马长江,辽阔的江南平原将再无法阻挡大金骑军。
一旦饮马长江,大宋便成了新婚小娘子过马路,任由大金铁骑践踏蹂|躏。
赵昚焉敢不求和?
安丰军境内,寿春。
十八岁的安丰军节度使、庆王赵恺身披铁甲,头鍪顿项、身甲、披膊皆是王爷品秩,极其精细,左右披膊上各附一狮头,狮面袍肚,分外威严而狰狞。
身着大红披风,双手驻剑立于寿春城头。
在其身旁,大宋辛青兕亦是满身披甲而立,腰间佩剑,手里倒提着一杆长枪。
辛弃疾是用剑高手,但到了战场,还是一寸长一寸强的长枪更有威力,是以先手武器舍弃了长剑。
寿春城前,犹不见金人。
仆散忠义五万雄师进攻安丰军,当其冲的是寿州。
当然,大宋也不是靶子,任由寿州经受金人大军攻城,寿春兵马已出城,一旦把握战场时机,可进城支援寿州,也可绕过寿州直取金人军阵。
一切皆看战局变化。
赵恺远眺北方,当然看不见寿州的。
片刻后对身旁的辛弃疾说道,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你说此刻,那位大宋雏凤李凤梧在干什么?”
辛弃疾愣了下。
如今安丰军即将面对金人大军攻略,皇子殿下此刻提起李凤梧作甚,还是耐心的道:“或许在襄阳城守备,毕竟襄阳兵弱,不足以硬撼金人。”
赵恺点点头,“是啊,也许此刻襄阳已经开打了,也许李凤梧此刻也被逼着穿了盔甲上了城头。”
毕竟是襄阳知县,如果战事吃紧,他作为一县长官,必然也要上战场的,如果落跑,战后肯定要追究责任,难免一死。
辛弃疾不说话了。
赵恺又道:“张和张明之若是死守襄阳,倒是有机会,但这两年我大宋对金也打了不少胜仗,就怕他们骄横,想着军功忘了自量,不愿意放弃光化军、均州和随州,而以京西南路之兵硬抗纥石烈答鲁。”
辛弃疾略有担忧,“张在绍兴三十一年战败过金人,应该不至于如此贸然。”
赵恺笑了笑,苦笑。
“你看,也许李凤梧都已经站上了襄阳城头,我这个皇子却躲在寿春,看着边关将士洒血疆场,今后若是他问起此刻我在何处,你让我怎生回答?”
赵恺很是平静的问辛弃疾。
辛弃疾心中苦笑,我就说皇子殿下为什么要提起李凤梧,感情在这里等着自己,只能无奈的道:“您为节度使,又是皇子殿下,自当坐镇全局,岂可轻易以身涉险。”
赵恺撇撇嘴,“别忽悠我了,还不是陈俊卿让你这么说的。”
辛弃疾耸耸肩,不置可否。
赵恺回身,似要透过烽火台望向滁州方向,很是不屑的道:“你说此刻,我那位三弟在干嘛呢,会披甲上城头么?”
辛弃疾只见过赵惇一面,并不了解,是以更不知从何作答。
赵恺自答:“我那三弟惜命的紧,别说金人还没攻到滁州,就算是兵临滁州,他也不会披甲上城头,所以我想啊,他此刻恐怕还在制置使治所里喝酒听曲儿。”
辛弃疾皱眉,“应该不至于吧,毕竟当下这个时候,他可是淮南东路的制置使。”
赵恺哈哈一笑,“不会么?”
旋即又道:“我猜,淮南东路的兵权,他怕是全部放给了招讨使李显忠,喝酒玩女人,他擅长,但是行军打仗,他有多少斤两我还能不知晓?”
辛弃疾能说什么?
只好保持缄默。
赵恺又望向建康方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羡慕啊……可也不羡慕。”
辛弃疾很是茫然。
赵恺也不解释,指着寿春城前大好河山,对辛弃疾说道:“你看,这锦绣河山,这壮丽山河,这天下妖娆,皆为赵室所有。”
辛弃疾心里嘀咕,这不是废话么。
“也许有一天,这江山会是赵愭的,也可能是赵惇的,我也知晓,很可能不是我的,但那又怎样呢?”赵恺豪情如云,笑看天下,“至少今日,他们是我的!”
回头看着辛弃疾,厉声道:“孤王的将士在寿州,为了孤王的江山,抛洒头颅,热血染甲袍,你让孤王在这里看着他们送死?”
“我为赵室子弟,焉能不为江山赴疆场?”
“我为节度使,焉能贪生怕死?”
“辛青兕,你告诉孤王,我应该站在这里,看着将士们一个个死去,而笑着说,你看,这山河多美,你看,这江山多娇,你看,那些死去的人多傻?”
“辛青兕,能么?”
辛弃疾心头狂震,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赵恺看了一眼亲兵,微微点头示意,这才对辛青兕道:“我知道你辛青兕不怕死,否则又怎会写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豪迈词句,那么孤王便告诉你,孤王也不怕死,就问你一句,敢不敢随孤王,长枪出寿春,于万军之中杀他个来回!”
“敢否?”
几位亲兵热血沸腾,倏然拔剑。
如果辛弃疾再如先前那般,不让皇子殿下出城,那么便要拿下他。
辛弃疾沉默了一阵,就在赵恺示意要动手的时候,忽然哈哈大笑,长枪顿地,荡起一阵尘埃,“古来将士洒血边关,多有天家子嗣立城头,今日皇子欲出战,当名留千秋,某岂能阻乎?”
“且出城,且战!”
赵恺哈哈大笑,“辛青兕,孤王没有看错你!”
望向寿州,旋即转身下城头,留下一句话:“如此,改日再见李凤梧,他曾于襄阳城头,笑看金人如蚁附城墙时候,孤王也曾立马寿州,冷眼长剑取咽喉。”
声如龙吟:“吾无愧矣!”
辛弃疾倒提长枪,跟了下去。
脑海里萦绕着陈俊卿对自己说的话:“大宋可以没有辛青兕,也可以没有李凤梧,但不能没有愿洒热血守江山的皇子。”
辛弃疾笑了,如此皇子,大好头颅卖于他又何妨?
寿春城门大开。
几十骑战马呼啸着冲出城门,卷起尘烟滚滚。
辛弃疾的长枪,宛若尘烟中的一条长龙,气贯长虹,杀意凛冽。
为一人,浑身披甲。
腰间龙泉,嗜血狰狞。
身后大红的披风,迎风招展,鲜艳如血。
风声猎猎。
剑出寿春。(。)
第三十四章 千骑卷平冈()
寿州城前,大雨如注。
箭雨!
被金兵四面环绕的寿州,便如汪洋之上的一座孤岛,承受着遮天蔽日的箭雨洗礼。
纵然大宋士兵有着最为精湛的盔甲护体,这一轮轮的箭雨下来,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城墙上无处不见儿郎尸。
然而出乎金人意料的是,在箭雨压制下,己方士兵已来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