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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朱举已经变的只是有些微胖,他就静静的跪在自己兄长的脚边,已经一天一夜,他受重伤的父亲也已经被严密的控制起来,她已经残了一条腿的母亲随时会被严刑拷打。
他在向一直以来自己以为的唯一一个全心效忠的人求情,从他懂事开始,一直被父母师长耳提面命,要效忠朱顶,可事到临头,他发现仍然割舍不掉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朱举在为自己的母亲求情,一切有关于朱顶的情报,都是经过那个风韵的妇人,传递给白莲教的。
没有她传递出的情报,两个影蛇统领本就是相互合作相互监督的状况,即使变节也只能选择潜伏;没有她的通风报信,白莲教一众不可能获取朱顶的具体位置,甚至可能还不会确定朱顶还活着,更不会有那夜的袭击;没有她的在这之间起到的作用,老姑奶奶或许依然会死,但是却不会有那个让朱顶懊悔的雨夜。
婶婶虽然平日里对自己冷言冷语,可是她真的痛恨自己吗?朱顶不由得扪心自问。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还很幼小的时候,在雷雨之夜哄着自己入眠满脸慈爱的婶婶;少时身中剧毒,是叔叔婶婶拼着重伤将刺客杀死,再确认自己的行踪不会暴漏之后,又没日没夜的伴在身边,婶婶的眼都快被哭瞎;一次次宠溺的拥抱,一次次深夜无人时的轻掖被角;自己的小屋虽破,却是整个府邸里最舒适的房间;有什么好吃食,婶婶总是躲着还很幼小的朱举让管家先给自己送来……
从小到大的画面一一在朱顶脑海浮现,让他更加痛苦起来,更加彷徨,更加不知所措。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之一,在过去十几年里有过不知多少次,为了保护他而浑身浴血,在那个雨夜更是去了大半条命。
朱顶确定,婶婶是爱他的。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起来,你都快是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让人家笑话,推我去见见婶子。”
朱涂元的夫人,就被关在朱家,关在那个属于朱顶的小屋子里,小小的院子里几乎站满了太子亲军,领军的正是太子最信任的将领,平西候沐英长子沐春。
沐春为人像极了他那个不苟言笑的亲爹,除了对待太子以外,对谁都一副铁岭脸孔,长得也是黝黑锃亮的,偏生个子还比正常人高大许多,往朱顶面前一站,就好像一堵城墙一样将前进的道路遮挡个严严实实。
“无太子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就这一句话,也不撵人也不放行,端端正正的站在那看着几乎与他一样高的房檐上的蜘蛛网出神。
“沐大傻,你想我不?”
声音清脆而欢快,光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个美人,可沐春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脸色顿时一变,慌乱的四处乱瞅,好像要找个地缝算进去一样。
哪有那么大地缝给他钻,正常的井他都跳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心虚一样把腰弯的极低,才堪堪与来的那个少女平齐:“小姑姑,近来可好。”
能在这个时候在朱府四处乱窜的少女,当然只能是逃家在外的朱玲珑,她自幼跟随马皇后长大,皇子皇女里和太子朱标关系最好,真的就像一个妈生的亲兄妹一样,没什么忌讳。
沐春是沐英的儿子,沐英是朱元璋的义子,和马皇后也没比亲生的差多少,这句小姑姑私下里叫了很多年,倒也没什么人敢说逾制。
但是沐春可怕极了这个刁钻古怪偏又泼辣非常的小姑姑,能不见就不见,能躲就躲,非要躲不过去,也就像现在这样,腰一弯,随便说点什么就开始装死人。少动少说少吃亏,这就是他这些年和这个没封号的公主斗争中总结下来的血泪教训。
“小春春,里面关着的是朱顶的婶婶,你就让他见一面吧。”
沐春弯着腰不说话。
“小春春,太子哥哥在午睡,他起床气多大你也知道,你总不好让朱顶伤成这样,还在这大日头底下等着吧?”
沐春弯着腰不说话。
“沐春,你是不是皮子又痒痒了?”
朱顶明显可以看出身高是朱玲珑两倍以上的沐春黑塔一样的身体抖动了几下,然后还是弯着腰不说话。
就在朱玲珑行将暴走的时候,她身后一个身影悄悄的拉了拉她的手,又不满的瞥了她一样。
“姑娘家家的,一点儿女人样儿没有,你也不嫌丢人?”
“咚咚咚”
原本坚定的站在朱顶面前的沐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着急忙慌的急急退后几大步,用极为惊恐的眼神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右手甚至已经下意识的放在了剑柄上,不知道是要防御还是要砍人。
可让他更加诧异的是,原本应该爆发雷霆之怒的朱玲珑,在那个声音响起来之后,竟然面上一红,小脸一低,羞涩的往那人身后一站,啥也没说。
不光沐春的眼睛快瞪出眼眶了,就连朱顶都有些傻眼。
心说这才几天啊,这俩人就勾搭成那啥了?徐翔坤这小子好本事啊!
第二十四章 作得一手好死()
朱标的这个午觉到底还是没睡安生,被毫不避嫌的朱玲珑直接闯进卧室,扯着耳朵就给拽了起来。
朱标对自己这个没有妈的妹妹一向溺爱惯了,以至于虽然生在皇家,处处都讲究尊卑礼仪的环境下,还是让朱玲珑养出一身的刁蛮任性。
沐春是块茅房里的石头,认死理到谁来都不好使,可太子身边也就只有那么一个沐春,其他亲卫属官见到这位小公主,躲都来不及,象征性的拦了一下意思意思也就罢了,毕竟这次来的都是太子近人,太知道这两位贵胄的相处模式了。
朱标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就被朱玲珑火急火燎的拉到了朱顶的小院子,本来长得就不帅气,这一脸的睡相出现在众人面前,朱顶差点都没认出来,那样子丑的不能看了……
太子亲临,沐春自然放行,只是和朱标道了个喏,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只留下一串朱玲珑银铃般的笑声。
朱顶挥手制止要跟进来的朱举和徐翔坤,只是和太子两个人,走进了这个满是药味儿的逼仄小屋,在朱顶的那张小床上,那个往日里明面上尖酸刻薄实际上及其疼爱朱顶的妇人,正两眼无神的看着房梁,对二人的到来毫无所觉。
“婶婶,我来了,我想和您聊聊。”
朱夫人的目光稍荡,却依然没有转头,还是愣愣的看着房梁出神,只是左腿上突兀渗出的一点点血渍和眼角的湿润,或许说明她这时候的心绪不见得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朱夫人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相对于朱标脸上现出的不耐烦,朱顶心里却满是苦涩,他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杀了婶婶给那夜死去的人报仇?竭尽全力找一个理由保全她的性命?或者干脆不管不问?
可是他现在已经来到了婶婶的面前,他心里知道,他不是想知道真相,却也仅此而已,左右彷徨拿不得主意,极度的纠结。
朱顶从来不是一个没主见无决断的人,可面对自己最亲的亲人的背叛,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正如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朱顶欠了朱涂元夫妇不止一条性命。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年我们为了你牺牲的还不够吗?
我的第一个儿子成了你的替身,才那么大一点点就让人剁成了肉泥,我这个当妈的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就只能像个老鼠一样藏在地底下看着,连哭都不敢哭!
我是白莲圣卫,为道主奉献我的全部、我的生命是我的荣耀,可那个孩子,我那个可怜的儿啊……”
长久的寂静之后,朱夫人终于开始宣泄自己的情绪,只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朱标轻声一叹,朱顶神色黯然。
朱标或许知道当年的故事,可朱顶却是亲眼见证婶婶那时的痛苦,虽然因为生理结构,一个婴孩的记忆摄入量及其有限,可是那一幕朱顶却至今历历在目,所以他也跟着一起痛苦起来。
“我一直是把你当成他在养的,可就是那么一个口头命令,这种日子我都过不了了,凭什么,他朱元璋是朱涂元的主子,不是我的!凭什么!”
太子朱标脸色突变,极为不满的瞪向朱夫人,喝到:“放肆!”
朱标这一喝,反倒激起了朱顶的逆反,他斜斜的看了一眼愤怒的朱标,轻蔑地说道:
“我那个失散多年的野爹,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他对我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对我好,几年前我就猜到了,婶婶,我理解您,也从没怪过您突然地尖刻。”
朱标更气:“伦常大义,岂容你胡乱褒贬!身为父皇骨血……”
不知为何,朱顶心中突然升起无限愤懑,语气极为生硬的打断太子的训斥:“我认识他吗?”
朱标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幼弟会狠厉如斯,被突如其来的抢白给憋的哏儿喽一声,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
朱标是太子,大明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虽然随着处理政务开始,多项国策政见与朱元璋分歧很大,越来越不受朱元璋待见,可就算是朱元璋也极少在他一句话没说完的时候就将之打断,寻常大臣更不会那么不长眼。
可他这个从小长自民间的幼弟好像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更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滚刀肉模样。
几天的接触下来,朱标知道这孩子虽然不满十三岁,可是心智之成熟超出他平生所见,就算比之自己都不遑多让,但是这份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视君父伦常如无物的劲儿,确然让他甚为不喜。
朱标惜才重情在乎血脉传承,偏偏这些朱顶又占了个全,从第一次接触,他就知道这个幼弟将来必然是国之栋梁,所以这些天他对朱顶的态度可以说是在放纵,却没想到朱顶竟然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
什么叫失散多年的野爹!经过这么多天的交谈,虽然没有挑明什么,但就是个傻子都能知道,自己和他是亲兄弟,他口里那个“野爹”自然就是当今天子!这一句话就是大不敬!莫说身在皇家,就是寻常老农的儿子敢这么称呼自己的父亲,那都是忤逆大罪!
什么叫做小心眼!这简直就是在辱骂天子,辱骂生父!就这句话便已经是死罪!
什么叫亲爹见不得自己好!妄断父母心意,心生怨懑,放在寻常人家充其量就是家族不和,可是放在了皇家,那也是大的不行的罪名!
三句话,几乎就是三个死罪,这孩子是不想活了,还是看似精明实则傻蛋一个?
朱标叫他气的直哆嗦的同时,还下意识的回过头看看他这些话有没有别人听了去。
虽然这几天他也看出来自己这个流落在民间的弟弟,是真的不把自己这个长兄、这个一国太子当回事儿,他却以为朱顶骤遇惊吓刺激,又突兀的身世大白而没有缓过神来,而且或许是因为很久以前就知道有这么个弟弟存在,母后也时常向他叨念,自己是真的喜欢和怜惜这个性情有些冷淡的弟弟。
却没想到朱顶竟然如此荤素不忌,如此的能作死!
除了作死,朱标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词形容这个弟弟了,说他无法无天都是夸他!
最可气的就是那句不咸不淡的“我认识他吗?”,那个他不是别人,是当今大明皇帝!这五个字真是应全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太子浑身哆嗦着直指朱顶:“你,你简直岂有此理!你这个无君父纲常的孽障!”
“顶儿,莫说胡话!”
这下,就连在床上自怨自艾的朱夫人也被朱顶的几句话吓了个半死,不顾腿上的伤痛起身跪下,对太子连连叩首: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顶儿少不更事,还不知道这些话是怎样的大不敬,他只是受了惊吓,还有些傻嗫,孩子吓傻了啊,求殿下宽恕,求太子殿下赎罪啊!
还不快向太子赔礼!”
朱顶终于舒了口气,至少可以确定,婶婶是出于某种原因才犯下的错误,虽然现时今日朱顶还不能方下心中芥蒂完全原谅她,但是至少可以给她的生找一些借口了。
朱顶不知道他的这些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也不在乎,他向来只在乎自己在乎的,比如他视之为最亲近的人之一的这个妇人对他真实的态度。
有些矫情,但对他而言也是最可贵的。
再者,如果历史上没有错,朱元璋和朱标是历朝历代皇帝、准皇帝里最为护短的父亲、兄长,老朱剩下那二十几个儿子没有几个是让他省心的,没有几个是对那张椅子没有盼想的,老朱还不是处处护着,朱标还不是时时容让,自己这几句话,算个屁啊!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