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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庆有些好奇,边上一个商人却回头看了一眼,不屑的道:“伯爷肯定连门都不会给他们进。”
“哎哎哎!进了,他们居然进去了!”
这次连徐庆都不得不震惊了。
他们能见到方醒,靠的是徐庆的面子,以及以往的合作。
可这群看着不像是豪商的家伙怎么能进去呢?
徐庆不认为方醒会突然大发善心,他非常清楚方醒对豪商的戒备,不,甚至还带着些厌恶。
可这些人为何能进去?
带着这个疑问,徐庆一行人就往户部去,而那群人却小心翼翼的进了大宅子。
朱瞻基不在,方醒一个人也就是住个小院,其余的地方都是黑刺的人在住着。而吴跃部在另一处驻扎。
这些人一路到了方醒的小院外,院门随即打开,站在门内的正是方醒。
“见过伯爷!”
这些人见到居然是方醒亲自开门相迎,顿时惶恐的赶紧行礼。
方醒笑容可掬的道:“诸位辛苦,请进。”
“老爷,曲大人来了。”
方五从外面过来禀告道,身后就是曲胜。
方醒拱手道:“劳烦曲大人了,请进。”
曲胜拱手道:“兴和伯,户部外面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多是那些文人,没人坐镇,本官怕他们要闹腾。”
方醒点头道:“多谢曲大人,投桃报李,稍后本伯去一趟。”
一行人进去之后,方醒和曲胜坐了上首,那些商人有些多,屋子里坐不下。
“这是本伯考虑不周,劳烦大家挤挤。”
于是屋子里坐的满满当当的的,天气热,大家一出汗,空气中的味道也不大好。
方醒微笑道:“今日请了大家来,主要是兑现那个承诺。”
李渡今日本是在经营着自己的布庄,可却被人通知来这里议事。他这一路都是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被摊派。
别怀疑,各地的官府都有这个惯例。
当需要什么物资的时候,预算又不够,他们习惯性的就会去找商户来摊派解决。这种事在中后期发展到了高峰,衍生出了专门针对商人的户籍变化。
这个变化就是商人在哪里经商,只要是有铺面的,那么他就在哪里得到一个类似于临时户口的玩意儿。
而官府就靠着这个临时户口向他们摊派。
李渡来之前担心的就是这个。
可在听到承诺之后,李渡的心就嘭嘭嘭的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面色渐渐涨红,喜气盈腮。而那些商人们大多都是如此。
方醒看到了这些喜色,他点头道:“当初让你们出资建造的那艘船已经造好了,也试航了,出奇的好啊!所以今日本伯就是来兑现承诺的,对,就是船队出海采买物资的商家名额。”
瞬间室内就响起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
呼吸急促,不敢置信,欣喜若狂……
这些商人的反应落入曲胜的眼中,他忍着不屑问道:“兴和伯,此事郑公公可知道吗?”
这话问郑和,可却是在问方醒,陛下可知道你这样操作吗?
方醒点点头,曲胜不再质疑。
“你们的生意大多不大,可却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是值得赞誉和肯定的。”
曲胜听到这话不禁暗自点头,觉得方醒虽然是皇帝的‘宠臣’,可却也知道分寸,没有给自己招揽人心。
“出海是陛下钦定的大事,可有的人对此有疑虑,有的人在观望,有的人在反对……”
方醒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漠,他说道:“这些都不一而足,唯有你们,是你们在外界反对最强烈的时候支持了船队,这就是在支持陛下。”
“忠心耿耿的自然要嘉奖,本伯此次代表陛下来金陵,就是为了船队,就是为了嘉奖你等。”
李渡第一个站起来,躬身道:“多谢伯爷,陛下万岁!”
“多谢伯爷,陛下万岁!”
“多谢伯爷,陛下万岁!”
商人们纷纷起身行礼,方醒压压手,说道:“本伯已经和郑公公说过了此事,他也是大力支持,你等经营的货物只要是船队需要的,只要是合乎要求的,船队将会首选采购你们的货物,明白吗?希望你们能继续保持忠心。”
商人们起身低头,方醒也起身,他目光炯炯的道:“大明很大,人很多,可忠心从来都不嫌多,好好去做。”
“是。”
商人们在欢喜,曲胜却在微笑,他知道方醒不会对商人这般好。
果然,方醒最后说道:“本伯最后想提醒你们,不,是告诫你们。本伯一直认为豪商无国,你们现在不是豪商,可本伯希望你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是,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你们今日的忠心,千万别丢了,谁若是丢了忠心……。当年那些走私塞外的豪商就是前车!”
这些商人都表示了惶恐,方醒点点头道:“曲大人在此,你等就把自己的身家和经营的货物报过去,本伯还有事,失陪了。”
曲胜微微摇头,今日他被方醒请来作陪,目的就是要营造出千金买马骨的氛围,所以他也只能微笑着,亲自给这些商人记录。
方醒出了院子,吩咐道:“叫吴跃部集合,随本伯去一趟户部。”
小刀跑了出去,辛老七问道:“老爷,是要动手吗?”
方醒整理着衣冠,说道:“那些只是不甘心罢了。放开了商家参与进来,这就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同仇敌忾,谁会甘心?”
突然放开商家进入船队供货商的限制,一下就击破了南方不少人心中的心理防线。
这些商人虽然地位低下,可他们在南方却早已构筑了一个关系网,一旦形成合力,那力量当真不可小觑。
这就是分化!
第1832章 主人与奴隶()
“商人能给船队供货,很可怕!”
“老师,那些商人马上就会成为陛下和方醒的支持者,这是有意的,蓄意为之的阴谋!”
“去岁时那人和郑和想造船,可那只是一艘不大的船啊!以那人的身家,轻易就能拿出钱钞来,可他居然去摊派,还不是强制……愿者上钩……”
黄俭很痛苦,他觉得方醒去年的那个谋划看似无意,好似在盘剥商户,当时他还嘲笑来着。
可这才过了多久?方醒当初的盘剥就变成了一招大棋。
“老师,他这是在撕裂南方!他苦心孤诣的这般布局,就是为了让南方成为一盘散沙,然后任由陛……任由他来各个击破……”
“而且他这是在利用这些商人来反击那些反对出海的声音,当那些商人越做越大之后,这股势头将会越来越难遏制,老师,这人胸有山川之险啊!”
汪元压压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微笑道:“不要急切,刚来的消息,宁王已经被擒,此刻就在那座大宅子里……”
黄俭身体一缩,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像是躲在落叶中的一条毒蛇发现了猎物。
“老师,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黄俨欢喜的道:“他身负重罪居然还不自知,还想在金陵搅动风云,这是自寻死路啊!”
汪元说道:“且看着。”
这时有人敲门,黄俨问道:“何事?”
他和汪元的关系比较复杂,原先的师徒,后来的幕僚和东家,所以很是随便。
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有些惊异的声音。
“老爷,兴和伯带着千余人往户部去了。”
……
五人一排,一眼看不到头的队列沉默的行进在金陵的长街上。
远处的户部外面围了不少人,他们看着那些商人在进进出出。
商人从来都是附庸,好容易出了一个吕不韦也不得善终。
而大明的商人就是文官,或是说文人的附庸。
士绅能插手地方事务,商人的地位低下,若是不寻找一个靠山,被吞并是迟早的事。
所以别单纯把官商勾结的罪名挂在商人的头上,很多时候他们其实是别无选择。
所以这些‘主人’就在看着那些‘奴隶’在户部进出着,眼神复杂。
“一旦和船队挂钩,这些商人以后就不会听话了。”
一个中年男子喃喃的道,他身边的同伴说道:“成玉兄,我记得那个王便就是靠着你才能在这些年顺风顺水,他可来了?”
中年男子定定的看着户部大门,咬牙切齿的道:“他来了。”
“啧啧!那你以后可就豪奢了。”
成玉兄死死的盯着户部大门,说道:“那个畜生是悄悄来的,这是想脱开了我单干,好大的胆子!”
户部大门不时有人进出,当一个商人满面喜色的出来时,迎面就挨了一拳。
“哎呀!”
商人捂着眼睛跌跌撞撞的退后,他怒火中烧的抬头,然后怒火消失,神色惊惶。
“糜先生……”
成玉兄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畜生,如今这是找到新主人了?居然私自来此……打!”
他一招手,身后冲上来两个家丁。
商人转身就想跑进户部,却被一个家丁飞起一腿踹翻在地上。
两个家丁冲过去踢打着商人,成玉兄冷冰冰的看着。那些进出的商人见到这一幕不敢管,都从两边小心翼翼的绕了过去。
守门的军士皱眉看着,却也没出手。
这场景就类似于主人殴打下人,只要没打出大毛病来,没打死,官府都懒得看一眼。
而且这两个家丁非常有分寸,下手都离开了要害部位。
成玉兄负手而立,缓缓回身,目光冷厉。
“好!打得好!”
那些围观的文人们纷纷叫好。他们神色兴奋,脸上涨红,就像是在秦楼楚馆中刚看中了一个清倌人,马上就能携手共赴**。
“打死他!”
就像是在角斗场一般,这些人渐渐被激起了暴戾,他们振臂欢呼着,山呼海啸。
“打死他!”
什么时候家奴敢背叛主人了?
商贾之辈,从来都是我等手中的玩物。想让你生就生,想让你死……那也不过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递进衙门的事而已。
那时候就不是官商勾结,而是一家人的内部事。
天下文人文官是一家!
我们一旦联手,这天下就会风起云涌。
何人能挡?!
谁?!
热血在胸中沸腾着,本就对出海没有自己这些人的利益而不满的人群在沸腾着。
“弄死他!打断他的手脚!”
那两个家丁被这气氛给引得兴奋不已,他们下手渐渐的失去了分寸,地上翻滚着的商人渐渐的不动了,他们依旧在踢打着。
“噗!噗!噗……”
那些在欢呼的人疑惑的转头看向右边,然后……
人人面色惨白!
“打!”
成玉兄背对商人,意气风发的喝道。
而那两个家丁也听到了脚步声,他们停住了殴打,缓缓回身……
“噗!噗!噗……”
枪在肩头,脚步整齐,五人一排……。
那些被刚才的殴打吸引过来的闲人都纷纷闪到了边上,噤若寒蝉的看着这支军队的到来。
一个年轻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兴奋之后的红晕,他好奇的看着这支军队,看着那些冷漠的脸,觉得有些艳羡。
没读过书的他绞尽脑汁想用一个词来赞美这支军队的煞气,但却无果,却因为他的神色纠结,引来了一个军士的注意,就扫了他一眼。
只是冷漠的一眼,可眼神中带着的煞气却让年轻人呆若木鸡。
“是那个人的麾下!”
“是,外面称呼他为魔神,看看啊!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成玉兄,回来……”
人群中有人在喊着,成玉兄却呆呆的看着前方的阵列中走出一人。这人看了那个已经一动不动的商人一眼,就指指前方,阵列中马上跑出来两人,都背着箱子。
这人缓缓的转向人群,说道:“本伯看到你们就想起了蛀虫,不劳而获的蛀虫。”
人群微微骚动,那两个军中的郎中检查了那个商人,抬头道:“伯爷,已经去了。”
“畜生!”
成玉兄呆呆的站在那里,兴奋和自傲已经没有了,在方醒的注视下,他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伸手指向那些刚才在鼓励他、赞美他的文人,喊道:“是你们!是你们让打死他的……”
“他们叫你吃/屎你去不去?”
那些商人看到方醒来,自觉有人撑腰,就慢慢的围拢过来。
方醒期待着,期待着他们敢于控诉那些不公。
说吧,说出来是谁在你们的店里有股子,说出来,本伯马上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