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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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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却轮到无音唤住他:“别急着走。”

他愕然地停下脚步,微皱着眉心侧首看向她。

或许是因为那张似曾相似的侧脸,又或许因为某些连她也不能解释的因素,就连无音自己也讶异她会说出这种话。

“待到你找到你丢了的东西再走吧。”话一开口,她便为反常的自己羞愧地垂下螓首。

廊上的另一端,因她的话,有一刻的沉静,叶行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张开了嘴,甚想对她说些什么,但她却在这时垂下了眼眸,“夜深了,早点休息。”

轻巧的步伐在廊上依依徘徊,目送着在那一身在月下更显莹白的她离去,叶行远暗暗地握紧了掌心,努力压下心底那股冲动,并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

错过的事,就别再犯…回……

但,胸腔里那颗不受制的心,却在此时又跳动了起来,微微刺痛,也微微的……悸动。

*********************************************

她的花苗不见了。

深感大祸临头的无音,难以置信地站在园中看着花苗的种植处,在那空荡荡的土地上,她再也找不到那株令她头疼的娇客。

怎会这样?昨日明明还见它在这的,怎今日天色一亮后,她便再也寻不着它?

是被偷了吗?但又有谁会敢进来外头有着府内家丁仆役守卫,而园内阴森无人敢进的花相园里偷花苗?况且,那株根本就看不出品种,也不知究竟会开出何种芍药的花苗,又怎会有人夜里来盗?

数不尽的存疑萦绕在她的脑海,回想起昨夜在圃里见着的叶行远,她不得不怀疑……

虽然觉得自己这么想是很小人,但她实在是无法不把那名住进园里的新客当作头号嫌疑犯。想着想着,她便自圃里站起身,决定清早就去找他问问,他是否知道她的宝贝花苗的行踪。

心随意动,走至廊边放下手中的花锄,清了清鞋下的尘土后,踏上廊阶,一路走向宅里的客房。

轻敲几下房门,未有响应,她偏首想了想,正欲离去时,却正巧瞧见他自另一间自娘亲离开后就不再开启的房内走出,手边,还带着画具。

她反感地敛紧了柳眉,“你怎会在这?”一直以来,这间房就是封着的,自娘亲走后,她便不许再有人出入。

“工作。”叶行远淡淡地看着她防备的模样,带着一抹笑,他转身将房门关上。

“是谁让你进去的?”她的双目紧着他的动作。

他不急着回答,反而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在外头清晨的朝阳反射下,一身清新似朝露的她,看来,像朵初绽的花儿,一身的芍药浓烈花香,自她的身上淡逸而出,她看来是如此娇贵易折,像极了园中让她极为珍视的花儿。

“老爷准的。”双目餍足后,他总算回答,并偏首凝睇着她,“小姐找我有事?”

“你在里头做什么?”无音侧过身子,想看向他身后。

他举步挡在她的面前,“画图。”

“画在这?”她黛眉一扬,“你不是该画在画绢上好向我爹交差吗?”

“这是我额外画的。”他将手中的画笔搁进手中提的画具筒里,“老爷曾答允过我可在这幢宅子里作画,随我画在哪都成。”

毫无防备地,久远前的年幼记忆又回来了,她想起那一日,娘亲遭下人强拉出去的景况,那一日的烈火……她总以为,只要封住了这间房,那些似兽般啃噬的回忆便不会再回来纠缠她,她以为,只要封上了记忆,她就不会再想起……

“你不乐见我画在这里?”见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他忍不住探问。

“不,既是我爹答允你的,你爱画便画。”无音的水眸还是没离开那扇被他合上的门扉,“我只是想知道,你在里头画了什么。”

他含笑地摇首:“不能说,也不能看。”

“我不能看?”

他把拒绝摆得很明显:“我有个习惯,在我画完前,我不想让任何人瞧见未完之作。”

她有些挑衅:“即使我是这幢宅子的主人也不成?”不许人看?这是什么道理?

叶行远没得商量地回拒:“不成。”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一再受挫,不兴吃闭门羹的无音索性转身走人。

“小姐又要到园子里工作?”他看了看沾染在她裙裾上的朝露,以及她绣鞋上的泥污,他忍不住皱眉。

“嗯。”无音边应着他,边又往外走去,步出了长廊再次踏进外头,拾起搁放在廊畔的花锄正欲走进花圃里时,却遭人自身后拉住。

手腕间传来的温暖令她一怔,她回过身来,就见他理所当然地拿过她的花锄。

她不解地站在原地,“你在做什么?”

“帮忙。”他挽起两袖,一边指示着她,“这里由我来就成了,你到一旁歇息。”

无音不同意地摇首,婉拒了他的热情,“这是我份内的工作,我不习惯有人插手。”

“你会习惯的。”叶行远却不给她拒绝的余地,“去廊上坐好,别晒日。”

因为他的独断独行,无音柳眉倒竖地定立在原处,见她没有听从的意愿,叶行远索性强迫性地拉起她的手,拉着她将她带去有凉荫的廊上,无音直觉性地想甩开他的手,但他不放,半压着她让她在廊上坐下后,不待让她起身,他又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取下她的鞋,见他如此,她情急地要把脚缩回去,觉得他的举止实在是太孟浪,他却牢牢握住她的脚踝,再自怀里掏出帕子,本欲想拭去她鞋上的脏污,但在见她又想起身时,他干脆将她一双还犹带温暖的绣鞋给放进怀里。

无音错愕地张大了水眸,眼睁睁地看他就这么没收了她的鞋,然而取走了她的鞋的他,握持在她脚踝上的大掌并未离开,倒是拎着帕子拭起她露在鞋外而被脏园里尘土污了的玉足。

过多的讶异让她忘了挣动,清凉的触感透过他的指尖传递了过来,无音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夜里的那双手,低首看着他方毅俊秀的脸庞,她的心绪不受制地游走。

如果,能够伸出指尖抚上他那方毅的下颔,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说,能够用指尖走过他颊上的那道长疤,那又会是怎样的触感?他,会不会疼,会不会讶异地抬起头看看她?

想起那名总是出现在迷梦中的男子,那名总是不把双目放在她身上的男子,她的心便感到微微的疼,但眼前的他是和那名男子如此相似,也许是在前世,或是在更久远以前,她也曾这般地认识过他……

“别这样瞧我。”低首为她拭着玉足的他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地警告着她,“我是个很容易会错意的男人。”

“我……”如偷儿被人逮个正着的无音,口舌顿时无措了起来。

他抬起头,洞悉地望进她的眼底,“你想知道我脸上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不是。”她却出乎意料地摇首。

“不是?”

“我想知道……”她微偏着螓首,指尖跃跃欲试,“它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何不来试试?”他怔愣了一会,不考虑后果地提议。

她的水目焕亮了起来,“可以吗?”

叶行远遂拉起她的柔荑,直接将它轻贴在颊上,“如何?”

许久没有响应的无音,在指尖上下轻抚过他的疤痕后,有些心痛地问。

“那时,你一定很痛吧?”不知他是为何所伤,但不管原因是何,当时的他,想必定是很痛心吧?

因她的话,叶行远板肃起俊容,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她,刹那间闪逝而过的念头,实是让他……很难控制自己。

不受制的双掌,缓缓伸至她的身后,甚想将她拥进怀里,他几乎能感觉到,汩汩的血液顺流而下,再溯游而上,急急缓缓的声音在他心中汇成一道激川,但,上一世的记忆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硬生生地握拳成心,收回双手别过头去。

他的声音蓦然沙哑:“别再这样看我了。”

无音费解地望向他那看似极力自制的脸庞。

“我说过。”半晌后,他努力地释出一抹看似平静的笑意,“我很容易会错意的。”

第三章

“这里由我来就成了。”站在艳阳下的叶行远,面色不善地看着辛苦蹲在圃中除草的无音。

“来者是客。”无音一以句话打发他。

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花锄,“我除了是画匠外,同时也是雷老爷聘来的花匠。”

无音想反驳些什么,不意身后忽然一沉。

“早安。”消失了数日的碧落,呵欠连天地出现在圃中,习惯性地揽趴在她的身后,眯上了眼似乎是想在她的身后再睡一觉。

“碧落……”无音小声地唤,一双水眸不确定地在自己的身后,和站在她面前的叶行远脸上游移。

“她是……”看着碧落过于亲昵的动作,叶行远反感地皱起了俊眉。

无音敏感地问:“你看得见她!”

“我……”叶行远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隐藏身为花妖的能力,明明他就是不想曝露身份的,没想到自己却在不意间自行招供。

忽然间,在不远处的门外传来了阵阵叫唤:“女巫!”

他们两人整齐地抬首,昏昏欲睡的碧落,则是趴在她的身后几乎快睡着。

“住在鬼屋里的女巫!”一群站在园外的孩童,边叫嚷边纷纷拾起了地上的石,一一朝无音的身上扔去。

没有防备之下,一颗锐石正中了她的额心,她只觉额上灼烈地疼痛,她偏过面颊,含怨地闭上眼,额上的那份痛,感觉是揪心的,种种刺耳的讥笑声传来,听在耳边,万声轰鸣,她用力地掩住耳,不知不觉间,以往阴暗的记忆又重新回来缠索住她。

难以自拔的自惭又涌上她的心头,住在园外的人们,总是将她视为不祥的异类,视她如妖如怪、不属于他们之间的一群,即使她也会和他们一样,会流血,也会落泪,但他们总是因她的异能而排斥、唾弃她。

但,她也不过只是个寻常的女孩呀,有这一双能够视妖见魔的双眼,她也不愿呀,自小到大,为了这双眼,她受尽了多少白眼和委屈,即使她再怎么想加入人群,也总会因这一身异能而被排拒在外,说到底,就因她的娘亲曾是个在神社里为乡民祈祷的女巫,继承了娘亲一身能力的她,便要因此受这同样的罪?

发觉她伤了额,心疼的叶行远,动作飞快地赶紧将受了伤的她拉至怀中,以双臂密密地将她圈护着,抬眼忿看向那群向她扔石的孩童们,眼中闪烁着无以名之的怒火。

“住手!”他怒声一吼,霎时震慑得外头的孩子们怯懦不安地想逃。

在他怀中的无音整个心神都怔住了,因他那怒火骤焚的眸子,因他,那结实紧密环住她的拥抱……

见自家的孩子遭叶行远这般恶吼,站在园外不甘又想为自己孩子出头的妇女们,面带不屑地接替嚼起舌根。

“哼,她娘亲身为女巫不为神守德守贞,反嫁给人做小作妾。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更胜一酬,未出阁就在园子里养了男人。”

其中一名妇人更是掩嘴咯咯直笑,“谁晓得她种的究竟是芍药还是牡丹?俗话说牡丹花下死,不知住在这园子里的男人,是不是也不枉风流?”

听闻娘亲被辱,自己平白遭污,无音心如刀割,想为娘亲也为自己辩驳,却又疼痛得使不出力气。

“闭上你们的嘴。”不能允许无音受此对待的叶行远,当下面色凌厉,光火得只想将她们的话全都塞回去。

晚一步出声的碧落,不需眼见无音脸上的伤,光是看到那群又来找无音麻烦的女人,多年来熟悉的火气便冒涌了上来。

“又是你们这班臭女人……”生性冲动的她气忿地撩起两袖,举足朝他们飞奔而去,“看我撕了你们的嘴!”

“碧落……”无音抬起一手,虚弱地想叫回怒气冲冲想报复的碧落,深怕她将会在外人的面前现形,然而她的脚下却忽然一轻。

“别管她们了。”叶行远动作利落地横抱起她,在将她抱高时,不意见着了她面上淌下的血迹,“你的脸……”

在他直视的眼眸下,无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

一触,是温热热的鲜血。

“小伤。”触及伤口后,经指尖的探试,她发觉伤口并不深,于是忍着不适想要下地,“放我下来……”

“你的伤得治治。”他却不容分说地抱着她往宅子的方向走去。

在他厚实的胸膛里,无音绯臊了一张小脸,“这没什么,不要紧的……”

“你是女人,脸上有伤可不好。”脚下步伐飞快的他,转眼间已走至廊上,正抱着她进到她的房里去。

“叶公子……”

“叫我行远。”他不耐地指正,小心地将她放在椅上后,走至一旁取来了盛了清水的黄铜盆,并找来了放在架上干净的布巾。

无音在他将布巾沾湿了水,想往她的额上擦去时,不自在地躲开了来。

他止住了手边的动作,“你怕疼吗?”

“我不是……”总觉得两个陌生人却如此亲近,是种不合礼仪教的,无音脸上的红潮显得更加明艳了。

根本不知该用什么为她止血愈伤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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