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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对你说:“把我嫁给汉王,能为你换到些什么?”
你说:“北汉全国的军队。有了这支庞大的军队,我可以替你父亲报仇,可以永远结束南北两线的战争。”
你说:”汉王把举**队全部交给我,就等于把他的性命交给了我。唯有你在他身边,他才能够放心让我指挥他的军队。他才会信任我。”
你说:“对不起,琴儿,我生来就是要去打仗的。我必须去完成我的使命。我也不知道战争结束的时候,我是否依然活着。我不能因此而让你等待我一生。”
你说:“汉王非常爱慕你。他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之后,还是非常爱慕你。他誓言会一直对你好,会一直照顾好你。”
你说:“我掌握着他全国的军队。他也不会对你不好。”
我说:“怪不得要把我打发走,怪不得要让我远远地离开。这三天,你们真是很有收获。你们做成了天下最大的一笔交易。你们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祝贺你们,全都如愿以偿了。”
你看着我。你说:“琴儿,现实一点,在他身边,你从此都可以有安定的生活。汉王是一个好人。”
那天晚上,我最后还是放弃了拒绝和坚持,顺从了你,让你送我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我当着你的面把房门关上了。
然后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直到出嫁的时刻到来。
(二)
我根本都不知道,当我把房门在你面前关上的时候,你已经在剧烈的头痛中坚持了10多个小时了。你随后还将在里面陷落长达数十个小时。
你靠着意志力和强力镇痛药物的支撑,什么也没有让我看出来。
除了你身边的三四个贴身侍卫和军医,你没让其他任何人觉察到你的头痛。就连吴顺,也毫不知情。
那天晚上,我没有问过你究竟为何要背叛誓言。一个人若是已经背叛了誓言,又何必还要问他是为了什么呢?他必定是觉得,背叛誓言的利益,超过了遵守承诺。对你来说,换得北汉举国的军队,其重要性,超过了和我共度一生。答案就是这样子的吧。我不用问你,也清楚地知道。而且,我不想听你亲口说出它。
(三)
房门关上之后,我就失魂落魄地靠在房门上。我再也没有力气保持站立。
我顺着房门滑了下去,瘫软在地板上。
我觉得身体没有一点重量,生命也没有一点重量,轻若鸿毛。我想我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我知道你还站在门外没有走开。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扇,我听到你的呼吸,还有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你动了一下。随后,你离开了房门。你转身下楼。我听到你的脚步落在台阶上。你走得很慢。因为,要过一段相当不短的时间,我才能听到你踩到下一级台阶。我想,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下这段楼梯的。你迈出的每一步,都踩在我已经粉碎了的心上。
我听到你沉重地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你悄无声息地站在楼梯的尽头。你站在那里,一点声息也没有。就像那个暴雨之夜,你在哨站接受那个可怕的手术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流一样倾泻下来。它们成行成串地从脸颊上流淌下来。我被它们完全淹没了。
(四)
那天晚上,我们就是这样,在相隔只有数米的地方,各自沉没。我们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们都不想让对方听到自己的没溺。但是,我们都听到了对方在黑暗中的沉没。
其实,在你终于能够再次迈步离开院子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听从你的安排了。
我就已经放弃挣扎了。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想过要抗拒你的安排。
如果这就是你的心意,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就让你如愿以偿吧。
我其实是没有选择的。我不能逃走,不能反抗,也不能寻死觅活。除了顺从,我其实什么都不能做。若我表现出任何的不顺从,你之前为和刘申结盟所做的种种努力,所冒的种种生命危险,就都前功尽弃了。你和刘申的这次聚会,将会不欢而散。
若你和刘申会盟失败,天下将会不可避免地陷入更大的混乱当中。
所以,为了你肩后露出的森森白骨,为了你高烧不退时满嘴的水泡,为了你额头上长长的伤痕,为了你所有的艰苦卓绝不要全部付诸东流,我只能嫁给刘申。
所以,我是被迫嫁给刘申的。我也是自愿嫁给刘申的。就像你,是被迫把我嫁给刘申的。你也是自愿把我嫁给刘申的。就像刘申,他是被迫用这样的方式娶了我的,他也是自愿地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娶了我的。
每一个人都是不自由的,每一个人也都是自由的。
如果我们全都是自愿的。为何还会有那样深重的痛苦?为何?
(五)
我是不是叙述得有些凌乱破碎呢?孩子们。
可我就只能这样来叙述这些遥远的往事。
多年以来,我在心里东鳞西爪地复述着这个故事。我支离破碎地追忆着这个故事。那就是我唯一可能铭记这个故事的方式。
我一直无法从头到尾地平静而完整地讲完这个故事,也无法把各种细节和片断拼合在一起。
古老的钝刀从时间的深处伸过来切割我。
我就只能这样躲躲闪闪的、迂回曲折地、断断续续地拥有这些零星杂乱的场景片断。
因为我就是这样认识你的。在一生,我就是这样认识你的。在你生前,在你死后,在别人的叙述和回忆里,在史书和卷宗的记载里,在种种的传说和神话里。
我一直都在重重无尽的障碍当中,进行着铭记你的不懈努力。
/》 我就在这样的努力当中,差不多过完了漫长的一生。
第两百七十章 辞行()
(一)
出嫁的日子就这样到来了。
你行辕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我的房间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来自刘申避暑行宫里的宫人。
她们用各种光华灿烂的首饰和缀满珠宝的吉服妆扮我的时候,我很安静。死水一般地,安静。
我想,将来有一天,我咽气的时候,也还会有这样的一次精心妆扮吧。这一次,和那一次之间,会要相隔多少年呢?上天啊,要相隔多少年!
我被她们妆扮得像中秋的圆月一般光华盈满。看着镜子里盛妆的自己,我都快不认得自己了。沉重的珠冠和佩环,让我几乎都难以起身。
一个人为何要在身上披挂这么多的珠宝呢?为了增加她的价值吗?为了体现她的尊贵?
但是,价值和尊贵,都并不是这样来体现的吧。
我终于在宫人们的搀扶下,隆重地踏着长长的红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是临时的婚礼,但毕竟仍是君夫人迎娶的仪式。我看到长长的红毯,从我的小楼一直延伸出去,它应该一直延伸到了刘申行宫里的大殿和卧室。
我要离开你了。
这一次,不可能再有重逢了。
无论等待多久,我们都不可能再重逢了。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悲痛得无法举步。
若没有宫人们的搀扶,我自己根本无法下楼。
但是,她们理解我的悲痛。
每个新嫁娘,辞别娘家,辞别少女时代,走向未知的新生活的时候,都是这样惶恐而悲痛泪流的。
(二)
我看到你身穿吉服,站在庭院的中间等着我。你站在红毯的正中央,面向着我。你看着我走近你。
这一生,我还有可能走近你吗?还是,从此就只能越走越远了?
看着你身上红色的吉服,我更是肝肠寸断,悲从中来。
本来,站在红毯那头迎接我的新郎,应该是你啊。亲爱的你。
可现在,竟然是你,要亲手把我送往别的男人的怀抱,送进别人的生活。你明知道我不愿意过这样的一生,可你还是要亲手把我送入这样的一生。你甚至都没有像父亲在世时那样,问问我的心意,和我商量一下,就断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从遇到你之后,我从未设想过成为汉王宫中的君夫人的生活,可是,突然之间,我就已经在走向这生活的道路之上了。
我在极度心痛当中,想起了出生时那位相士对我命运的预测。这预测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现在,它应验了。
在宫人的搀扶下,我慢慢地走到了你面前。
你注视着盛妆美艳的我。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你脸上的表情。
你并非对我无情无爱啊,亲爱的你。你明明是对我还有爱情的。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违逆自己的情感和内心的声音?就是为了实现天下的太平吗?这太平必须用我们的爱情来献祭吗?难道,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可是,想这些都已经没有用了。你和刘申双方,已经默契地配合着,飞快地完成了做媒、求婚、下定、送聘礼、回礼等等一系列婚前程序,闪电般地铺就了我与刘申马上洞房花烛夜的鲜花之路。
你嘴唇动了一下。你露出一个微笑。你说:“琴儿,今天,你真的非常漂亮。”
我的睫毛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拼命地咬住嘴唇。我看着地面。我看着自己鞋子上的花纹。
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我低头看着地面,把那些泪水奋力地藏在眼皮的后面。
(三)
我声音嘶哑地说:“是不是出了这个门,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你低头。你无声了一会儿。你说:“是的。不可能回头了。”
你说:“琴儿,你从此会有一个新家,一个可以真正安稳地生活的家。会一直过着安定的生活。所有的颠沛流离,所有的刀光剑影,对你来说,全都结束了。”
我说:“那你呢?你也会有安定的生活吗?当我从这门里走出去之后,你也会有安定的生活吗?”我说:“会有吗?
你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人都能有安定的生活。”
隔着珠冠上的明珠摇曳,我看着你。
我没有办法再控制住眼泪。它们成串成行地落了下来。
我好想有个地方可以放声大哭。
可是,这个地方在哪儿呢?世界之大,这个地方在哪儿呢?
你看着我的泪如雨下。你说:“大喜的日子,琴儿,你不要哭成这样。”
我说:“好。”
你再次说:“琴儿,你,不要这样哭。”
我再次说:“好。”
但是,更多的眼泪,它们止不住地倾泻而出,好像决堤的江水一样,汹涌奔流。
你无法再看着我。你的目光低垂了下去。
(四)
按照家礼,宫人们搀扶着我,在拜垫上朝你跪拜下去,请你代两家的父母,对我做婚前的训示。
你站在那里,无声了一会儿。
然后你对我说:“琴儿,嫁给汉王之后,在宫廷里,凡事你都要首先考虑,此事应当不应当做。若是于情于理,应当去做的,那,就要克服一己之好恶分别,奋勇去做。若是此事于情于理,不应当去做,那,也同样要克服一己之私欲冲动,谨言慎行,不要放纵自己去做。”
你说:“在宫廷里,凡事只考虑应当不应当,不要去考虑喜欢不喜欢。”
你说:“这样,才是长久的幸福安康之道。不仅自己及子女能够幸福安康,天下人,也能因此而得到幸福安康。”
我低头伏地纳拜,领受长兄代父母的训示。
我看着你脚下的红毡。我伏地不起。
你按照礼节,俯身伸手拉我起来。
我暗暗抗拒着你,执意要在地上跪得更久一点。
你感觉到了我的抗拒。
你用了更大一点的力气,我更为坚定地抗拒着你。你还是没有成功。
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我们不为人觉察地这样僵持着。
(五)
你第三次不抱希望地拉我。
这时,我感觉到你全身都在轻微地寒战。你的手臂几乎使不上力气。
我感觉,如果我还不站起来,你就会坐倒下去。我的心再次开始颤慄。
就在你的手指开始松开的那一瞬间,我自己站了起来。
你看着我。
你嘴唇抖了一下。
你站在那里,一时想不起来还应该做什么。
你站在那里,整个人都空白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护身符()
(一)
那天,你一直这样完全空白地站着,不记得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
吴顺在身后用力地拉了你一下。
你清醒过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