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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看着这莺歌燕舞、三代同堂的景象,心下大喜,笑得合不拢嘴,大行颁赏。随后,她老人家又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追随先王四方征战、颠沛流离、艰苦奋斗的青春岁月,感慨如今的鼎盛繁华,先王已经先她逝去,不能亲眼得见,心中百感交集,落下了悲欣交集的眼泪。
众女眷慌忙围拢上去,温言软语地劝慰皇太后,最后,还是小世子抱住祖母的脖子,在祖母泪水纵横的脸上使劲地亲了若干奶香四溢的甜吻,这才令皇太后转悲为喜,重新开怀大笑了起来。
(三)
夜里,刘申结束外面的种种接见、颁赏和应酬,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先去上阳宫皇太后处问安之后,就到我和世子居住的昭阳宫这边来。
他喝了一点酒,带了三分醉意,看上去神情有点疲倦,但满脸红光,春风得意,依然沉浸在非常兴奋的状态之中。
我们一起去看过在厢房的摇篮中酣睡着的世子,彼此搂抱着,享受了一下为人父母的那种成就感与幸福感,便重新回到卧室,对坐喝茶。
他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我分享一下游园中的种种趣事见闻。
我一边替他沏茶醒酒,一边听着他滔滔不绝。
他现在高兴得就像个孩子一样。这是很少能见到的情况。
我心里涌现出一种很柔软的东西。
我带着这种很柔软的心情,隔着茶案,看着他。
(四)
忽然,刘申打住了话头,眼睛看着一处地方,沉默不说了。
我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在看花瓶。
他指着那花瓶说:“琴儿,这是不是我白天送来给你占卜用的花?”
我说:“是的。汉王。”
他说:“怎么?你没有拿它来占卜吗?”
我说:“没有。我叫人把它带回来,养在花瓶里了。”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说:“这算是一种抗旨吗?”
我低下了头,看着桌上的茶杯。
我低声说:“琴儿无有抗旨之心,亦无辜负汉王恩典的想法,然而,还是未有遵从汉王的旨意,以花瓣占卜,擅自另作它用,请汉王恕罪。”
我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变了。
刘申心里那种很热烈的东西,迅速重新变凉了。他感觉到某种五味杂陈的复杂。
他意识到,花事的繁盛,并没有在我心里引起和他共鸣的那种欢喜。我由花事的繁盛,联想到的,是你依然孤单地葬身荒野,正在不知处的地方腐烂变成白骨,而并没有联想到是刘申的德政得到了上天的嘉许。他感觉到一点酸溜溜的嫉妒在内部刺着他的心脏。
然后,很快,他也感觉到了一点惭愧,自责道:我怎么能这样得意洋洋呢,怎么能够贪天之功为己有。天下的繁华安定,是这么多人一起浴血奋战的结果,是那么多人付出了生命所换来的结果。他想到了你最后给他的信,想到了你们在阳泉关护城河的吊桥前举杯而别的情景。他心中也涌起了一阵与我共鸣的悲凉。
他在这种复杂里面,自我开解了一会儿。然后,他轻叹一声,说:“别生气,琴儿,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我伏地表示感谢他的宽恕。
刘申说:“起来吧。其实,你今天过得并不快乐,是吧?参加这样的活动,让你心里觉得特别累。是吧?”
我想要回答。
刘申伸手阻止我。
他说:“不要回答我说,汉王的快乐就是你的快乐。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你感到快乐了,是吧?你也没有什么需要祈愿的了,是吧?”
他说完,在灯光下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我。
那种眼神里,有点什么让我心里很是难过了一下。
/》 于是,我再次伏地礼拜说:”汉王。”
(五)
我说:“不是那样的。臣妾有东西想要祈愿的。”
我说:“汉王送来的花真是美丽极了,看到它这么动人,臣妾心里就不由得希望。”
“希望什么?”刘申看着我。
我说:“当时,琴儿就身不由己地希望,它能够一直这样美好地活下去。所以,我就不忍心把它撕碎求欢,而是把它原样带回宫中,把它养起来了。”
我说:“琴儿知道它很快就会枯萎的,但还是忍不住希望,它能够多活几天。就算几天之后一样会死,至少,也能死得安详完整一点吧。”
我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能一直美好地活着。琴儿的祈愿就是这样。”
我说:“但是,琴儿已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它不可能实现。不必占卜,也能知道。”
刘申听了,他低头喝完了杯中的茶。
他心里的阴影开始散去了。
他重新变得温暖体贴起来。
他说:“就算它最终还是凋谢了,但,至少,在我们共同的记忆里,它曾经美好过。我们会长久记得那曾经的美好。”
他对我笑了一下。
他说:“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累了一天了,我们一起去睡吧。”
我给他脱下外衣的时候,刘申看着我。
他说:“你说得对。琴儿。你提醒得很对。就算如今天下太平,万民安居乐业了,我,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以自鸣得意的,更不可骄傲自矜。”
他说:“所有的繁华都是短暂的,安息才是真正的归宿。”
他说:“要为天下人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能就此洋洋自得,失去了那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奋斗之心。我应该常常想起那些已经凋谢的生命,我应该始终,都让他们的理想,在我心中活着。”
这便是我深深敬重刘申的地方。
作为一个圣明的皇帝,他常常敏于觉察到自己的过失,而不是只能看到别人的过错。
(六)
春天很快过去了。那一场繁盛的花事也就随之进入了人们的记忆,然后,在那里,也慢慢地消失了。
春天一次又一次地经过我们。
那一年的繁花似锦,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超度法会()
(一)
新朝建立的第二年夏天,溪源会战结束的纪念日,刘申以国家的名义和皇室的名义,为溪源三百勇士安排了49天的超度法会,祭奠和追荐亡魂。圣旨确定,由你和我最后去过的圆觉寺来承办本次超度法会,皇帝皇后将亲自出席祭奠。
刘申的旨意传达到圆觉寺时,宣旨的使者发现,这超度法会已经开始了。
图布丹大喇嘛已经率领僧众,在圆觉寺里开始了为北线终战之战中所有死者超度的隆重法事。
720天是很长的时间,长到足以让很多死者被亲人忘记,他们留下的空白,重新被日常生活的种种琐事填补上。
我后来常常想,我断气之后,过了720天之后,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多少人因我的消失而难过吗?
大概,不会有几个人了吧。
在49天大型法会的最后一个七日之始,我跟随着刘申再次来到了圆觉寺,亲自参加祭奠仪式,并代表皇家,供奉寺院、经书和僧众。
一路上,随处触景生情,我心里的痛苦,实在是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的。
虽然我一路默默无言,未有表达,但是刘申知道所有我没有表达出来的。
我们同乘一座马拉的銮驾,他坐在我对面,他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没有和我说话,也没有碰我。
我看着座位下方,我看着车帘,我看着别的地方,我避免和刘申的眼神交汇。
我心里隐约有着一种绝望的幻想:只要我的眼神不和刘申的交汇,我就还有空间想象,能够想象,此刻坐在对面的人,仍旧是你,就像上次一样,仍旧有你,还活着,和我坐在一辆车上。
在你离开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一直以来的表现就是这样差的。
不敢面对现实。不愿面对现实。
不能担荷起痛苦。更没有力量转化它。
在漫长的时间里,我有那么长的时间不敢回到所有往事曾经发生过的地方,那么长的时间都不敢去你安葬的地方,不敢回到燕塘关,不敢再去金风寨。
好像不去面对,就可以认为断离并没有真的发生过一样。
面对命运的无情,我实在是太胆怯了。
(二)
又一次地,我坐在圆觉寺中原来的经堂里,再次抄写着《心经》。
按照图布丹大喇嘛的开示,这是一张专门治疗人们心灵的痛苦和恐惧的特效药方。
我希望通过抄写,把这灵丹妙药的效果渗入到身心的每一个细胞中去,平息每一个细胞里痛苦的惊涛骇浪。
我希望通过抄写,让一切生命中这样的煎熬和疼痛,都能得到良药的救疗。
可是,我不能抵挡内心的悲痛。
你的影子不断地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充满我所在的每个空间。
你的面容出现在字里行间。
你的声音开始在遥远的时光里回响。
我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流淌出来,而且越来越多。
为了不让眼泪落到经文上,污损了抄本,我只能放下了金色的抄经笔,向后挪动了一下,坐在距离桌案较远的地方,等待心情的平复。
我捏着手绢,默然地坐在那里,等着撕裂身心的悲痛过去,以便重新能够开始抄写。
(三)
恍惚之间,我又回到了燕塘关舅舅家的宅邸里。
园子里搭箭的高台上正在演出着《无定河》的歌舞。
可怜无定河畔骨,犹是香闺梦里人。
而我们在书楼之上,远离音乐之声,彼此面对。
你问我:“后来,那香闺里的人,是怎么面对这噩耗的呢?”
我说:“不知道。这歌舞里只表现了她听闻噩耗时的悲痛,没说后来她怎样了。”
我说:“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应该怎样。”
你看着我。你说:“如果你是她,你会怎样?”
我说:“彼此深爱的人,不是应该生死相随的吗?”
你摇头。你说:“不是。不是那样。”
你说:“活着的人,应该用生命去饶益到所有生死中的人,所有身不由己的人。不应该把它浪费在白白死去上。不应该为了无法抵挡内心的痛苦而去殉葬。”
你说:“即使是妇人,也不应该这样懦弱。我们应该去承担起内心的痛苦,去战胜它,去转化它,去平息它,而不应该,任由它做我们的主人。”
我看着你。我说:“这是你希望于我的吧。”
你说:“是的。”
我说:“不。我不要。我不要你成为无定河边的白骨。”
你说:“这里面,我们的身体里面,本来就是白骨。在哪里显露出来,都是一样的。在无定河的荒野里也罢,在香闺的暖床上也罢,它早晚都会一样地显露出来。”
我们并肩坐在高台下看着台上的表演。
我被歌舞者声泪俱下的泣诉所深深触动,忍不住泪如雨下。
你从侧面看着我。
你说:“哭了?”
我扭头不看你。
你说:“台上,那只是演戏。那演员,都是没事的。”
(四)
我睁开眼睛。
园子、高台、歌舞伎、观众,还有你,都消失在一片水雾蒙蒙当中。
我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我面前是许多盏灯。许多的小小火焰,在灯盏上稳定地燃烧着。
桌案上,是没有写完的《心经》法本抄录纸卷。
“故大将军说得对啊。这一切,只是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的戏。人生就是一场戏。”
图布丹大喇嘛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我急忙拭泪起来,向他躬身行礼。
我说:“信女惭愧一时心乱,不知**师来了。”
图布丹大喇嘛看着我,说:“事已至此,时过境迁,还请皇后放下往事,节制哀伤。”
我说:“**师既然对信女心里所想的事情,洞然明白,可否请法师指点迷津?自故大将军两年前阵亡之后,信女愚钝,内心一直都非常痛苦,这种痛苦,深入骨髓,令人如堕寒冰地狱,不可对人言说,也无人可为开解。”
图布丹大喇嘛
说:“阿弥陀佛。皇后,世上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寒冷,就有温暖。每种事情都有它的对立面。如此,有生离死别的痛苦,也就会有疗救这种痛苦的药物和方法。”
大喇嘛说:“身体的痛苦,要用药物来治疗缓解,内心的痛苦,也同样需要药物的帮助来解脱。皇后,请随老衲过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庆祥法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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