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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现在在那个城市吗?
我说:是的。
他说:你去看他了?
我说:是的。
他说:终于去了。
我说:是的。终于来看他了。
高雄说:你能停一会儿不写故事吗?陪我聊聊?
我说:不行。
他说:就一个小时。你陪我聊一个小时,先不要写,可以吗?
我说:不。
我不要和你隔离。我要和你一起在故事里。
我渴望开示与引领。渴望皈依。
我一定要一个正确的答案。如何摆脱生老病死的碾压!
那答案就是空气。
没有它,我无法活下去。
(五)
在过去的日子里,因为要逃避孤独,我在aim上和人聊过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黄颜色的内容。
有一天,有个男人在网上恳求我参与他的黄颜色的臆想。之前我们聊了三个小时非黄颜色的其他人类生活内容。最后,他还是绕到他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上面了。
他不断问我,你喜欢这个姿势吗?你喜欢我做这个动作吗?
我一律回答: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我的“不喜欢”排山倒海地向他冲去。
他最后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有说到过的姿势和动作了。
他说:“那你说说你喜欢的吧。”
我说:“其实,我不很介意动作和姿势。我对这些技术细节要求很低。”
他说:“那你对什么要求高?”
我说:“对人。”
我说:“如果是喜欢的人,那么,随他怎样我都心里愿意。他喜欢怎样,全都美妙。”
那人沉默半晌,最后说:“女人都像你这样想吗?”
我说:“我是这样,未知其余。”
这事生很久了。我从没写过它。
第七百六十一章 悲伤的母亲()
♂
在和s一起去拜谒你的墓地的那一。
s说,他有一次清明去你墓地祭扫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年轻人,他们交谈了一会儿,s了解到,他们是你妈妈的学生。因为你妈妈那年清明身体非常不好,无法来你和父亲的墓地祭扫,他们就代老人家过来照看一下坟茔,表达一下哀思。
s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一些你的身后事。
你去世后,你妈妈乘火车过来,参加了你的追悼会。因为你当时遗体的情况非常惨不忍睹,只能在当地火化了再带回家,追悼会也就定在当地举行,这样,也方便学校的领导和同事们参加。你妈妈在追悼会上表现得十分坚强,也很冷静。她没有过分地哭泣。只是颤巍巍地站在那里,在刘雯丽的搀扶下,默然地接受着大家的安慰,和大家一一握手。汪指导夫妇、柴老师、高雄一家和刘雯丽,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到了火葬场,举行了最后的告别仪式,然后看着你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面孔的遗体,被推进了焚化炉,在那里化成了火焰,化成了灰烬。
你妈妈抱着你的骨灰盒,对学校领导、汪指导等人一再说了谢谢,又对刘雯丽专门说了谢谢,然后柴老师陪着她坐上火车,回到了你家所在的城市。
你离开家之后,你原来住过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你母亲每天都维护和收拾着它,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你刚刚离开1分钟一样。每个走进这个房间的人,都会以为你只是到楼下去取一封信,你随时都会推开家门,走进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你母亲带着化为尘土的你回来之后,她走进这个房间就瘫软在你床上了。她在悲痛中无法开口对你父亲说话。
你曾经回到过你的房间。你的一部分曾经被你母亲装在一个盒子里,带回过这个房间。
她把你放在你过去睡过的床上。她怀抱着你回到原来的家,就好像怀抱着新生婴儿的你从医院第一次回家。
当她像把一个婴儿放入摇篮一样地,把你放在你曾经睡过的床上时,她的眼泪就像瀑布一样地流了下来。
你父亲看到你的骨灰盒,顿时心脏破裂,当场就晕厥了。随后,就又一病不起,再次住进了医院。
你母亲在巨大的悲痛中,坚持着,张罗着为你举行了第二次追悼会,方便你在当地的亲戚朋友和以前的同学们来参加追悼。柴老师帮着你母亲为你选定了墓地,办理了购买事宜。追悼会后,在公墓进行了葬礼。
你妈妈参加了你的葬礼。她在葬礼上的表现一直非常控制,虽然她始终都在流泪。直到你将被放入泥土的那一刻,她才失去控制。
她说:“那是我的儿子!我亲爱的儿子!请不要把他埋入不见天日的地方!”她不再能够自己站立。她在别人的搀扶挽架之下还是瘫倒。
从葬礼上回来,你母亲回到了你父亲的病房。她忍啊,忍啊,拼命忍住自己的呜咽,不想让你病中的父亲听见,但她最后还是号啕痛哭了。
那天晚上,你悲痛欲绝的母亲和你病重的父亲,两个人彼此相拥着,看着你存留下来的一小部分骨灰,沉浸在无法言说的悲恸当中。
你母亲后来曾经对人说,她不相信,这么辛苦地养育的一个生命,转眼就一切成空了。只剩下一些灰尘,漏出亲人的手掌。
你去世之后很多年,你的家一直都还在你被父亲赶出去时住的那个大院里。
你妈妈独自一个人住在那个曾经热闹温馨的家里。后来,她比较年老的时候,就雇佣了一个保姆来帮助做一些家务活。她也一直得到娘家亲戚的照料。她现在身体还算比较健康,头脑也很清醒。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的那么多夜晚,她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
去过你家的人说,你母亲在独居的时候,常常会对你说话。她常常会不知不觉地对你说话。她觉察不到自己在对你说话。越是年老,她越是常常这样。
听s给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忍住眼泪。我无法阻止它们哗哗地往下流淌。
其实,我也是这样的。当我独处的时候,我也会常常这样和你说话。我会出声地和你说话,就好像你可以在某处听到它。我有时候也会像你妈妈那样忘记了并非独处而让别人现了它。
我很想能够安慰到你妈妈。很想能够让她从这样的痛苦中解脱。可是,就像我无法阻止它吞没你一样,我也没有办法帮助到你的妈妈。我甚至都还不如刘雯丽的作用大。至少,她还可以作为你名义上的女朋友,和你妈妈相见,可以陪着她相拥而哭。她把这一切都做得很圆满,比我自己去做,还要圆满。
你从来没有对家里提到过我的存在。你妈妈从来也不知道你的生命里还有我。她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几乎和她一样地思念着你,不能忘记你。我没有勇气走进她的生活去进行这样的自我介绍,而且,我能拿得出什么证明呢?
事隔这么多年,这样做的可能性就显得越来越荒谬。
后来,我跟着高雄开始学做生意,我也开始写各种专栏和作品,我赚到一些钱。高雄名下,有个照顾失独老年人的基金会。我每年都以基金会的名义,给你的妈妈寄去一笔钱,帮补她的钱。她退休时的工资,其实还是挺高的,但是经过多年的通货膨胀侵蚀后,现在那笔钱已经不太值钱了,她生活得比较拮据。这笔钱,相信对她来说,非常必要。
但是,我一直没有让她知道,钱的真正来源是什么。
我知道,那种失去老伴、失去独生子的寡居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我帮助得了她的生活,然而,却无法安慰到她的内心。
就像我自己,高雄能够照顾我的生活,让我变得职业成功和有钱,但是,他也同样,无法安慰到我失去你的内心痛苦。
后来,我有一年去衡山开会,见到出家了的一位笔友保福。
我对他倾吐了多年来的这种内心痛苦。
他说:“你不能给别人你没有的东西。”
他说:“当你心里并没有力量的时候,纵然你有心愿,纵然你能够见到他的妈妈,你也无法将力量带给他人。”
他说:“所以,你必须先有力量。你必须先找到那种力量。”
第七百六十二章 孤单的日子(上)()
♂
(一)
从你离开之后,我一直深感孤独,而且无法从中解脱。
我抵抗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在网上和人聊天;做慈善义工。前者让我越来越空虚,但是可以消耗时间;后者让我觉得一时充实,但不解决根本问题。
我知道怎样才能走出孤独。我知道这个迷宫的出口在哪里。我只是走不到那儿而已。
我接触到很多同类。接触到他们苦闷阴暗的生活,和同样苦闷阴暗的内心。我看到痛苦的无边无际和无所不在。就算是快乐的人,内心也隐藏着唯恐快乐失去的那种深深恐惧。
我再也没有见过,像你那样安定和明亮的内心。
人们在各种烦恼和痛苦中挣扎。就算是救援者,自身也在经历着挣扎。挣扎是普遍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想念你的光明。那种自己深陷地狱般的痛苦之中,却依然能够温暖地照亮别人灵魂的光明。
唯有解决生老病死的困厄,我才能从孤单中获得解脱。
(二)
那时候,我很喜欢虚拟的空间。所以,当我想要写出这个故事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它放在虚拟的空间,而非一本实体书或者一部影视作品里。虚拟的空间,让我觉得亲切。
我喜欢虚拟空间的原因,是因为它不是现实空间。
我不喜现实空间的原因是因为你已经不在那里。
现实空间对我来说,就是你肯定不在的那个空间。
我当然也不知道你是否就在虚拟空间里,但至少这是一个没有确定你并不存在的空间,也就是一个也许可以确定你的存在的空间。
虽然我并没有目击你“进入这个空间”,但我至少也没有目击你“离开这个空间”。
所以,我喜欢虚拟空间胜过现实空间。我不仅喜欢虚拟空间超过现实空间,而且我也喜欢虚拟空间胜过死亡空间。
我知道你曾经去过死亡的空间,但我也不能确定你现在是否还在那里。
更关键的是,我是不可能进入死亡空间把你唤回的。我也不可能在死亡的空间里和你相遇。因为一旦我进入了那个空间,我也就没有感觉了。我也就无法感觉到你了。
所以,只有虚拟空间是夹在现实空间和死亡空间的一个中间地带。只有在这个地带里,你是有可能存在,并且有可能和我相遇的。
即使你并不存在,我也是可以通过很多虚拟的工具(比如写作)把你唤回并且重新相见的。
这是我们唯一有可能再次相遇的空间,是我们可能再次交汇的空间。在这个虚拟的空间里,日日夜夜都川流不息地路过着无数隐藏在面具底下的人。我知道他们都是真实地存在于现实空间的人。但他们躲在重重面具之下,所以,看上去他们就显得更加飘渺,看上去就不能确定究竟是来自现实的空间,还是过去的空间,还是死亡的空间。他们的空间属性变得模糊,这样就可以进行想象。
当我非常孤独的时候,在这里,我就比站在大街上更容易想象其中的某一个面具底下藏着的就是你。我就比站在大街上更容易感觉到你就在我的周围,就在我的边上,我们就在同一股人流当中。
所以,站在这个虚拟空间的万顷波涛之上,我总是感觉比站在商业街的人行道上更加温暖亲切。
此外,虚拟空间有如过去的空间一样虚无飘渺,可望不可及。我觉得它与消失的过去具有某种相同的特性。因为共同的特性,我又觉得它们可能会彼此相连。
有时候,我梦想,也许可以通过这个虚拟的空间进入那个消失的时间。至少,在这个空间里,我更容易相信、接受和设想进入那个消失的时间。
同样的道理,我也觉得这个空间和未来的空间也是彼此相通的。我觉得虚拟空间也是过去的时间和将来的时间的一个中间地带。
所以,我有时候觉得,我在这个空间里的行为,比大街上的行为,更容易为消失在过去或者蛰伏在将来的你所感知到。
我在这里说的话,流的泪,我在这里放置的思念和祈祷,我在这里发出的呼唤,可能会更容易被你所感应觉察。
我和你穿越时空互相联络的可能性,看起来在这里稍微更大一点。至少,这种阻隔看上去不象现实世界里面那样“绝对不可能”。
我就为这一点点模糊的柔软而留恋它。
(三)
我也知道这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