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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紧紧搂着这一堆盒子,我们掉落在盒子的陷阱当中。我们根本都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进入这些盒子了。
我们都根本忘记里面的礼物这件事情了。
(二)
所以,我们何尝看过世界的真实面目?我们就连一张大一点的照片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吧。
我们不能看见,不是因为它没有存在于我们的身边,而是在于我们没有看它。
我们一直全身心地聚焦在这些盒子上面,我们就像对每天经过自己身边的庞大人潮和无数电视节目细节一样,对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说,真实一直都是存在并且敞开的。但它只有对专注于看它的人才会显现。
只有当你聚焦于最核心的那个礼物的时候,它才在你的视野里显身。
为什么有人能够看到上帝,如此真切,如此激动,而其他的人就看不见?
为什么?
是古往今来一直都有人在用不同的语言不厌其烦地说着同一个陈旧无趣的谎言吗?
人只能看到他所注意的。
(三)
我们真的生活于同一个的世界吗?我不那么确定。
每一个人每一时刻也许都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的,而每一个人每一时刻的世界面貌也许都取决于当时他在几层的盒子里。
世界在每一个人的眼里也许是不一样的,世界在同一个人的不同时刻或许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每一个人的盒子不同,每一个人的盒子排列组合不同,所以它的大小、它的善恶、它的美丑,它的冷暖,它的一切形状和一切属性可能全都是时刻不同的。
存在一个可以共有的世界吗?存在一个牢固不变的世界吗?存在吗?无论对于什么来说?
不会有多少种存在,多少颗微尘,多少点滴的时刻,就有多少个世界吗?
不会我们就生活在数量超过恒河河岸的沙子那么多的世界当中吗?
(四)
我们在层层叠叠的盒子的最深处,向我们所看到的一个焦点、一个转瞬即逝的影子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就像我们向池塘的水中伸出双手,想要捞起水中的明月,我们能拿到什么吗?
能吗?
(五)
我们不想放弃。但我们曾经拥有过吗?
我们离开丈夫去上班的时候,我们拥有丈夫吗?
我们离开房子的时候,我们拥有房子吗?有多少没有人居住的房子,是归保姆、门卫和守门的狗狗所拥有的?是归居住在房间里的蚂蚁、蟑螂、各种小生物所拥有的?
我们把钱存在银行里的时候,我们拥有钱吗?
我们把衣服留在衣橱中的时候,我们拥有那些衣服吗?
我们只是以为曾经拥有过,如此罢了。
(六)
就如同这部,既然一切皆为虚构,那么,便可以随时虚构,挥洒自由。
有什么阻止我们在虚构当中让时光倒流吗?
有什么阻止我们在虚构当中重新聚首吗?
有什么阻止我们在虚构当中跨越生死吗?
有限制吗?没有吧。
这和我们的累生邂逅,有不同吗?有吗?
(七)
我们就是自己的造物主。
我们就是造物主。
(八)
我失去你了吗?
如果我不曾真的拥有过你,我怎么能失去从未得到的东西呢?
(九)
在杂志社,有位哲学博士和我谈论过这个问题。
这位博士的笔名叫做马勒,因为他最崇拜的音乐家就是马勒,马勒以悲壮雄伟的交响曲和出色的指挥演绎而著称。
这位马勒博士对我说:“你这是梦想拥有上帝的力量。可你不是上帝。你也不可能是上帝的。”
不可能吗?这像崂山道士的墙壁一样,是不可以穿越的吗?
谁判决我们只能像目前这样地生活?
做出这个判决的,就是我们自己吧。
(十)
不过,马勒说的,在某一方面也并没有说错。
我不是上帝。一个纠缠于过去爱情的死亡当中不能自拔的女人怎么会和上帝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但我确实看到一线抵达无限的可能性。
那就是我想为你追寻的。
(十一)
我深知自己的疯狂。
我的疯狂并不在于一路追随在你的死亡后面哭泣。
我的疯狂在于我想要战胜死亡。
我想要终结死亡。
我想要让死亡消失。
我想清楚它的真相。
我始终认为,如果你真的深爱一个人,你怎能坐视死亡吞没他,而束手无策,不能为他抵挡?
(十二)
我知道,我已经离开了凡俗的社会,我已经走得很远了。
绝大多数人都假装自己下一秒钟不会死,他们把每天的生活都建立在这个假装的基础之上。
但是,你的离去,一次又一次地摇撼了我。
我无法再做到这样自欺欺人。
我真的体会到了无常人生的脆弱可怕。
我们认为的一切坚牢的东西,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不解决生死困厄的问题,人生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诞可笑。
我不能再那样浑浑噩噩地生活,糊里糊涂地被死亡抓住。
(十三)
如果你不曾那么爱过我,如果你不曾离开过我,我都不会到达这里。
两者缺一不可。
第七百八十六章 只言片语()
♂
(一)
在苦闷中,我写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从那次作文得奖之后,我就开始写专栏,除了生病期间,一天都没有停止过。最高峰的时候,同时开写五六个专栏。
后来,又从专栏扩展到。
就是在写专栏和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多才多艺的梁逸晨先生。
他是我的写作之师,也是亲密的好朋友。
除了文章诗歌写得极好,精通多国语言,逸晨先生还是著名的插画家、摄影大师。在书法方面,也颇有造诣。他摹写良宽大师和嵯峨天皇的书法,神形兼备,深得书家三昧,大可以假乱真。
逸晨先生和高雄的父亲是非常好的朋友,与高雄从往甚密。
后来我才知道,从我签约写专栏的那天,高雄便在幕后默默地帮助我。我能遇到逸晨先生做责任编辑和搭档插画师,也是出于高雄的幕后运作。他有意让逸晨先生来引导和帮助我。
从你去世之后,到我在杂志社找到稳定的工作,这期间,我写了很多阴郁黑暗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发表出来的,没有发表出来的,逸晨先生,全都看过。他是世界上我的文字最多的人。
他阅遍我心,温暖的,冰冷的,陈旧的,崭新的,明亮的,晦暗的。
(二)
以下是那段时间,我写过的一些文字节选:
“对我来说,现在没有什么幸福或者不幸。仅仅是又过去了一天,如此而已。”
“邪灵终于附体。空洞无处不在。一切都很扫兴。没有任何感动。”
“为何要写作?很多次被问到。但从未说过实话。有时候回答为了金钱。有时候回答为了理想。有时候回答为了兴趣。有时候回答为了创造。但那全都不是真实的答案。事实上,写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向命运。向一切。”
“写作这件事情,毕竟不能和人生相敌。无论我创造了什么,都不能治愈心里的绝望。”
“我带着面具,跳着故事的舞蹈。我把心中的地狱戏谑地娱乐化。当观众开始鼓掌的时候,我的心忍受不了。”
“我是走向断头台的人。我渐渐感到除了死之外,别无他路。”
“我咽下许多安眠葯,但并没有死。我还必须在这里痛苦吗?”
“基督说,我心里只想着那人的苦恼。”
“你想一个人前往自己所决定的道路吗?孤独地。”
“信仰亘古如一。”
“你只有我一个旅途中的伴侣。”
(三)
还有这个:
“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破衣烂衫的疯女人。她的面目很肮脏,但这不是最狰狞的地方。最狰狞的地方是:她长长的头发是绿色的。在月亮的光线下看上去像无数条蠕动的蝮蛇。而且,她的头发不是向下垂落的。”它们全都是向上竖立的。就像被看不见的魔鬼恶狠狠地提在手里一样。”
“这个疯女人向村子里的人乞讨。村子里的小孩子都惊叫着跑开。然后,人们开始咒骂她,并且扔石头打她。”
“这个疯女人开始凄厉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厉声说:“可笑啊,可笑。”
“她说:种子植入大地,花朵爬上林捎。月亮悬挂天空,影子沉入水底。谁知道这个世界的顺逆?是我的头发逆了,还是你们的角度逆了?”
(四)
以及这个:
“一对父子被押赴法场执行死刑。天上下着大雪。”
“儿子在重病中,发着高烧,在大雪里寒战不已。”
“父亲看到这种情况,就走过去,撕下自己的一截长袖,盖在儿子身上。好像想要照料他,令他温暖一些。”
“周围的人群被这个动作所激动。有人对父亲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给他盖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父亲说:虽然知道死在眼前,但只要一息存,我又怎么能弃他于不顾呢。”
“父亲说:暖和片刻,也是好的吧。”
(五)
“当叛变的武士像黑色的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上山顶的时候,龙二夫人一把抱住了年幼的国王。”
“年幼的国王瑟瑟发抖,面色惨淡,像一块荧光灯下的白绸布。他膀胱的肌肉在僵硬中战栗,小便顺着裤腿热乎乎地流了下来。”
“他语不成句地问龙二夫人:你,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啊?”
“龙二夫人哭着回答道:陛下,波浪底下也有都城啊。”
“然后,龙二夫人就抱住年幼的国王,纵身跳下了悬崖。他们广大的长袖在空气的漩流中飘舞。然后,他们在许多出鞘的刀剑下,一起消陨于一些盛开的浪花。”
(六)
“5月9日。阿伟为病所攻,如陷地狱。万般无奈,便在竹板上泼了凉水,把阿伟放在上面,但终不见效。”
“经过一上午的翻滚折腾,他闷绝在地。终于,去了另外的世界。”
“现在,只剩下我了。”
(七)
一开始,看着这些川流不息而来的文字,逸晨先生还是按照责任编辑和插画师的工作职责来进行处理。
但是,它们一直汹涌而来,铺天盖地。
逸晨先生逐渐被这黑色的潮水所摇撼了。他感到深切的内心不安。他开始觉得,配文的插画,很难再展笔画下去。他画不出那个死气沉沉的世界。
他给我写邮件,语重心长地警醒我:“近来文字甚凄凉阴暗,遍地尸体,不见道理。”
我回复说:“有生有死,终不能易。既无活人,何需道理。”
他再次回复:“强词夺理,不讲道理。如要笔润,请讲道理。”
我回复说:“金钱利诱,有悖道理。”
他第三次回复无奈地说:“世有女人,即无道理。”
我看了这回复,莞尔一笑,不再争辩。
(八)
我以为逸晨先生的关心就到此为止了。
谁知道,他是个心思柔和温暖的人,他一直担心着我的心理状况。
半夜里,他处理完稿件后,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我觉得很孤独,可以随意聊聊。
有一次,他看完我的文字后,甚至不安到坐着飞机,来到我当时的住处。我当时正在外面彻夜笙歌,住处房门紧闭,手机静音不回。逸晨先生提着行李,独自在我住处门口等了我两个小时。我夜游归来,惊讶地发现,他站在走廊上。
他说:“看了你传过来的文字,心里特别不安。你知道,我都是凌晨看稿的了,那个钟点,实在受不了你文字里的绝望和阴冷。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必须亲眼见到你,才能心定。你还好吗?需要有人陪你聊聊吗?”
我看着他风尘仆仆的倦容,一阵强大的暖流经过心脏。
现在,再也不会遇到,待人这样真诚仁厚的责编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死蛇()
♂
(一)
我们一起在房间里煮茶。
逸晨先生想要喝点浓茶提神,而我想要喝点浓茶醒酒。
看着铁壶在炉子上水汽袅袅,我们聊着最近的那些文字。
逸晨先生说:“从你开始写专栏起,你的文字就不算是特别阳光的。但,不管怎么说,还比较正常。”
他说:“现在我越来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