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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宁登时一乐,这少年是五伯家的,叫吴黎,同辈中排行老八。和虎子一样,是吴宁在坳子里处得最好的几个同辈之一。
“你急啥,回头我自己就去取了。”
“切。”对于吴宁的话,吴黎听的直抽鼻子。
“咱还不知道你?不送来,你能去取?”
碰的一声把粮袋子砸在矮几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显然那袋子不轻,只搭眼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止一斗。
斜瞪了一眼吴三虎,登时没了好脸子,“你一大早又跑来做甚?”
“怎地?你娘又让你来蹭饭?”
虎子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没蹭。”
“那你来干啥!?”
“行了。”吴宁看不下去了。
虎子怕吴黎,打心眼儿里的怕,见了他连话都说不全。
埋怨起吴黎道:“你老和他顶什么牛。”
“呸!”吴黎狠淬了一口。“就看不上他们娘俩那嘴脸!”
一旁的虎子则是涨红了脸,说不出的委屈。
“咱。。。咱是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
“我,我娘要来了。”
“啊?”
这回吴黎也呆住了,“你娘?来干啥?”
瞪着眼珠子,稍有错愕,“不会是来要账的吧!?”
那婆娘出尔反尔,管吴宁家要租子的事,全坳子都知道,一点不难猜。
想到这,吴黎掉头就跑。
“俺去叫祖君!”
也只有老里正能治一治那婆娘。
“回来。”
吴宁赶紧拦住他,“还能什么事都麻烦祖君啊?”
“那你咋办?”吴黎急了,“那婆娘岂会善罢甘休。”
“你先喘口气。”吴宁安抚起吴黎,这家伙的火暴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那传来的。
“来就来呗,还能吃了我怎地?”
“再说,看在七叔的份上,那钱也该给。”
一提起七叔,吴黎不由一弱。
七叔在的时候,对他们这帮孩子是真的好,哪回家里开了荤都想着他们。
见吴黎软了下来,吴宁又道:“婶子拉扯着虎子和巧儿也不容易,日子要是好过,端不会与我计较这笔租钱。”
“你不说咱还没火气。”吴黎又开始瞪眼,“你知道那婆娘要钱来做甚?”
“做甚?”
吴黎瞄了眼虎子,“说是要给虎子娶媳妇!”
“啊。。。啊?”
吴宁傻眼了,下意识也瞄了一眼低眉臊眼的虎子。
“这。。。这肥货才十二吧?”
“可不!?”
吴黎咧着嘴,“直娘贼,比俺还小两岁,敢在俺前面娶小娘,找抽!”
噗。。。。。。
吴宁乐了,终于明白吴黎近来为什么对虎子看哪都不顺眼了,原来是妒忌啊!
“唉,虎子。”玩味地叫着吴三虎。
“啊?”虎子呆头呆脑地应着,“九郎何,何事?”
“听说你要娶媳妇了?”
“没。。。。没有!”虎子立时臊得脸色更红,两只肥手摇得跟蒲扇似的。
随后又是一阵气弱,“俺娘。。。。是俺娘在张罗。”
“俺可不想和女娃子睡一张床,挤。。。。。。”
。。。。。。
“哈哈哈哈!”
吴宁放声大笑,连吴黎也憋不住乐,被这憨货逗得不轻。
蹒跚到虎子身前,拍着他的肩膀,“我的傻兄弟啊,可以。。。。可以搂着睡啊。”
“不干。”虎子认真地摇头,“更挤。”
“。。。。。。”
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又笑翻了。
吴宁笑过,只剩无语,“你说你娘都把你惯成啥样了,咋啥都不懂嘞?”
山里的孩子懂事早,这个时代的孩子懂事更早,十五六就得成家了,可虎子。。。。
用后世的话说:“巨婴”。
。。。。。。
经过这么一闹,吴黎对虎的火气倒是降了几分,也不嚷嚷着要去叫祖君了。
吴宁借机招呼二人帮着他往院外的山路边上搬桌子、器物,一边等着七婶上门。
至于为什么往路前搬桌子。。。。。。
没办法,吴宁和丑舅要生活,单靠那一亩菜田是养活不了两张嘴的。
借着长罗山春夏秋三季游人颇多,到问仙观进香问卦的人也多,吴宁就在这上山的必经之路摆起了汤水摊子,贩卖些粗酒甜汤、酸奶乳羹什么的。
没错,不卖茶点,卖酸奶。
茶在唐时并不流行,听说只有大城里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才喝茶,而且喝法与后世相去甚远。
至于酸奶,吴宁也是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原来唐时就有酸奶了,而且是主要饮品,几乎家家都常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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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子出了一半,三人刚进院,要把酒坛奶瓮一起抬出去。
“九郎在家里不?”
随着一声尖嗓,吴三虎那个极品的娘如期而至。
不同的是,七婶只在院外叫嚷,却是没进院。
吴宁听这声音就有点发怵,可是无法,只得应声。
“七婶子来了啊,还不快快进院?”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身着高腰裙、对襟窄襦,外面还罩着一件半袖衫的中年妇人摇身而入。
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正是三虎的妹妹巧儿。
巧儿可不像虎子那般肥圆,相反,小姑娘很瘦,瘦得吴宁和吴黎都有些心疼。
若不是身上那件圆领小衫,是他哥好几年前换下来的,显得臃肿了些,认谁都会心疼这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姑娘。
其实,这也是吴黎看不上虎子的原因之一。
七婶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给了虎子,甚至是巧儿那一份。
“婶子来了!”
吴宁应着声,原本三兄弟之间的笑闹欢愉渐渐退去,只剩沉重。
“可不来了呗。”
七婶挑着眉,往院子里一站,“哎呀,这九郎几天不见,好像又拔高了不少。看来,这日子过得端是红火啊。”
吴宁不接话,也没法接话。红不红火,下面一句就该要钱了不是?
取来两个陶碗,在瓮里盛上酸奶递到那母女二人面前,“婶子先喝碗酸乳,解解渴。”
说着话,又把那半满的布袋子拎在手里。
等人家开口,还不如自己主动点。
可七婶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要账的事儿先不说,既然来了,不捎带占点别的便宜,她也就不是下山坳第一悍妇了。
。。。。。。
坦然接过酸奶,而且是两碗都接了过去。
至于巧儿,却是一个劲的往后躲,一双大眼睛偷瞄着娘亲。
七婶恶狠狠地瞪了巧儿一眼,又使劲往灶房的方向剜了剜。
巧儿吓的又躲了一步,“娘。。。。巧儿饿了。。。。”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
七婶闻言,登时来的火气,“短你吃食了是怎地!?饿?刚用过早饭就喊饿!!”
“我让你饿!”
“让你饿!!”
说着话,伸手就开始打孩子。
吴宁哭笑不得,简直无语,急忙上前阻拦。
“婶子息怒,婶子息怒。”
“巧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也属正常。”
一边拦在母女中间,一边呼喝吴黎,“灶房里有吃食,快去拿来给巧儿填补填补。”
。。。。。。
吴黎在一旁直翻白眼,得!这婆娘蹭饭都蹭出花样儿来了。
本不想听吴宁的,任她闹来又怎样?可是看着巧儿那可怜样子,多半早间真的没吃饭。
实在于心不忍,只得进了灶房,在锅里把那碗粟粥端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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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来七婶是好人()
吴黎把粥端出来,“正好“七婶也停了手,狠瞪了巧儿一眼,“吃吃吃,撑死你个败家鬼!”
可一看只是一碗粟粥,七婶犯嘀咕了:“大清早的,怎么就喝上粥了?”
酸着脸子,说起了小话儿:“哟,还当是什么好吃食,原来只是一碗剩粥?这莫不是昨夜剩下的吧?可别是馊的,吃坏了咱家巧儿。”
“。。。。。。”
把吴黎气的啊,嘭的一声把碗摔在矮几上,溅的到处都是。
“爱吃不吃,不吃省下!”这刁妇当谁都跟她似的坏了心肠不成?
“怎地?”七婶斜着眼珠子,“还和婶甩脸子不成?”
“那婶子说错你们是怎地?可着坳子问问,谁家早起喝粥?那还不过晌就空肚子了?”
“九郎家就吃粥!”吴黎大声吼着。
“不会自己看,你家的隔夜粥还是热乎的啊?”
“。。。。。。”七婶不说话了。
粥是在锅里捂着的,刚端出来可不还有热气。这么一摔,热气更涌,由不得七婶不信。
可是信归信了,脸色却是一点没见好转,愈发难看了。
心里更是嘀咕,这吴宁家都沦落到早间吃粥了,那她的租子钱哪里还给得起?
越想越愁,越想越气,一时还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来。
吴黎也是服了这妇人,所谓要饭还嫌馊,说的不就是她?
“不吃算了!”端起粥碗就要收回去。
可七婶哪里肯,粥也是白来的,不吃白不吃。
一把夺过粥碗,假模假样地摔在巧儿面前。
“吃吃吃,见天就知道吃!若再叫饿,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巧儿闻罢,如蒙大赦,端起粥碗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倒。
吴宁看着心痛,“慢点,烫。”
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这才停下来感激地看了吴宁一眼,小口小口地吃起粥来。
“婶子。”借着巧儿吃粥的当口,吴宁也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捧着手里的半袋子大钱道:“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咱想赖账,实在是日子都不好过,婶子多担待。”
“这里有。。。。。。”
话还没说完,七婶那边就插话了,“话可不能这么说。”
挑着眉头,扯着高调,“那谁家不都得过日子不是?九郎家日子不好过,婶子家的日子也难过啊!”
一指巧儿,“看看把孩子饿的,婶子也揭不开锅啊!”
“是是是,婶子说的是。”吴宁只有应声的份,心里却腻歪的不行。
心道,又不是不给你,先给你一半总行了吧?
只求赶紧打发了这刁妇,这眼看就要有旅人上山了,外面还等着他支应摊子呢。
钱袋子都举了出去,那边吴黎却是又出声了,生生把七婶的主意力转移了过去。
“我说婶子,乡里乡亲的,凡事都得讲个理吧?那地本来就是七叔让吴宁家种的,当时可没说要租子。”
“现在人家都种五年了,婶子却又来要,这可说不过去。”
“再说了。”吴黎越说声越大,别人怕这悍妇,他可不怕。
“当时那土是荒地,九郎不种,也没见你们家种,是人家吴宁一点一点开出来的。”
“现在要租子了,那你把开荒的钱也给算算。”
“嘿!!”七婶瞪了眼。
“你这后生,怎么和婶子说话呢?人家九郎都没说话,你掺和个什么劲?”
“谁愿意和你掺和是怎地?”吴黎寸步不让。
“又不是没看见,九郎家里连口干的都吃不上了,哪来的租钱给你!?”
一指桌上他刚刚抱过来的粮袋子,“若不是祖君让俺拿来些陈粮接济一二,怕是明天就揭不开锅了。”
“。。。。。。”
完,吴宁一看吴黎指粮袋子,差点没气乐了。
心道,特么还说虎子傻,这货也好不到哪去。你和七婶讲理?她能把这一袋子陈粮一起顺走。
果不其然,本来就心里打鼓,怕是要空手而归的七婶,顺着吴黎的手指那么一看,瞪时眼睛都直冒绿光。
早怎么没看见,这儿还有一袋子粮呢?
心说,要不来租子,顺走一袋粮当利息也不错。
可是,吴黎说的也没错,毕竟是乡里乡亲,把事做绝了也不好。
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半天,“嗨!!”,猛一拍大腿,立时换上一个笑脸。
“我说九郎啊,婶子也不是逼你,实在是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吴宁举着钱袋子,怔怔地看着七婶在那“表演”。
“。。。。。。”
“你看把巧儿饿的,都瘦成啥样了?”苦着眉头,“婶子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容易不是。”
她却没说,闺女是瘦的不成人样,可儿子也肥出了宽度。
“。。。。。。”
“要不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