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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谦让了一阵,在吴晨左手坐下,彭羕移到下位,王翦在最末相陪。
吴晨向辛毗道:“辛兄刚才的一番话,是劝我不要和袁将军结盟了?”辛毗摇了摇头:“河北战事已呈现两虎相争之局,袁本初老革荒悖,令人齿冷,曹cāo坑杀数万河北士卒,心肠歹毒,令人发指。河北智士对此二人厌恶万分,此乃天赐将军良机。将军起于草莽,不过一年据有数郡,万余兵力,破袭数万匈奴,大长汉人志气,义士翘首,英雄侧目。以将军的威名,奋臂河北,百姓哪个敢不箪食壶浆来迎接将军?”
吴晨暗道:“你是想让我去河北,再找个机会作了袁绍,取而代之。以你们这些大家族的实力,扶助我成为冀州之主不费吹灰之力。如果不知道历史进程,这个点子确有极大的诱惑力。可惜按历史来说,我真到了河北,袁绍早已经蹬腿了。内部四分五裂,外部强敌压境,手中又没什么资本,就算孙武复生也要束手无策。”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荀谌急忙道:“我以身家xing命担保并州大人的安全。”吴晨心道,听你的口气就知道,这次一定是你主谋。瞥了眼彭羕,彭羕干咳一声,道:“两位也知,我家主公才经历过直路之祸,五百亲兵死伤殆尽,我主更是身中剧毒,两位又邀我主去河北,关山万里,这个险”
辛毗道:“不入虎**,焉得虎子?yu成大事,有些险是必须冒的。”
徐庶开口道:“我看这样好了,我们就去趟河北。”吴晨一愕,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徐庶竟然狮子大张口。荀谌与辛毗两人眼神相对,眼中喜sè一闪而过。
徐庶接着道:“但这事还急不得。两位这几天在彭阳应该听到些风声,韩遂伙同武威的邯郸商、张猛,湟洮一带的宋健,裹挟数万贼众sāo扰金城郡,气焰嚣张,百姓震恐,安定仍需并州大人留下稳定民心。只要韩遂之乱一平,并州大人就可以随两位大人去河北了。”
辛毗和荀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荀谌道:“这个,好像时ri就太久了些”
彭羕道:“凉州之乱未平,我家主公就去河北,难免会让有些不知内情的人乱嚼舌根,以为我主无力镇压贼寇,避乱河北。谣言传开,我主威名受损,恐怕就难令河北志士心服了。”
辛毗荀谌又换了一次眼神,辛毗道:“两位大人的话听上去有些道理,其实不然。韩遂在凉州作乱近二十载,势力雄厚,贼党众多,将其连根铲除,就算以安定的实力,恐怕也要费些时ri。须知时不待人,河北之机稍纵即逝。何况我来彭阳途中,听人说道安定大将军马超有万夫不挡之勇,羌人奉为神威天将军,以他之能,难道不能堪平凉州之乱?徐军师说需并州大人留下镇守大局,莫非安定真的如此无人?”
吴晨心道,软的不行,又来激将法了。扫了一眼徐庶、彭羕,二人脸sè都有些涨红。心中长叹,怪不得说点将不如激将,连徐庶如此沉稳的人也受不了别人如此激将。扫了一眼王翦,王翦表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细看之下,柔和的眼神深藏着数点火星,不时的跳跃飞溅。心中一动,向王翦道:“王大哥,辛兄认为韩遂难破,你认为呢?”
王翦一愕,不知吴晨为何突然想起问自己。吴晨笑道:“王兄,我师兄对你推崇备至,我也非常看好你。”
众人讨论天下大事时,王翦听得目眩神迷,其后听两边唇枪舌剑,各找对方说话的漏洞,如同战场交锋一般,更是心血沸腾,此刻见吴晨如此说,心头一热,笑道:“我一个山野村民懂得什么,但辛大人认为韩遂难破,作为邻近凉州的三辅百姓,却不敢认同。”
微顿了顿,双眼扫视了一下众人。眼神如电如虹,被他扫视而过,众人心跳莫名加速。虽然他脸上仍挂着谦和的微笑,但经过这番眼神扫视,众人只觉面前似乎陡然换了个人般。此刻的王翦,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一往无前,千军辟易的惊人气势,众人被这股气势所吸引,都想听他下面怎么说,即使被他驳斥的辛毗也没想到要开口反驳。
王翦道:“凉州自韩、边章之乱,已近二十载,寻常百姓随韩遂作乱,是因贪图他人财货,不愿承担稼穑之苦。谋臣为乱,是为显示天纵之资,寻一步登天的捷径。但纷乱二十载,战场相搏,生死难料,虽然得了财货,只怕也无命享受,兵士早起堕心,只愿天下就此安定,早享田畴庐墓之乐。而韩遂诛杀结义兄弟,令人不齿,谋士寒心,何况这些谋士跟随韩遂多年,随他东征西讨,名不过草寇,实不过爪牙,既不能光宗耀祖,更不能福荫子孙,心中早已倦怠。由此观之,韩遂虽然气焰嚣张,但土崩瓦解之势已成,要消灭他,如今正是最佳时机。”
第五章 有子长舌利如剑()
荀谌干笑道:“王兄的话听起来鼓舞人心,却与事实不符。韩遂短短数月纠合数万大军,气焰猖狂之极。土崩瓦解的话,想来不过是王兄无端揣测而已。二十年深耕的势力,不是空口白话说没有就没有的。枉自评断,不顾事实,只会贻笑千古,于今形势毫无裨益。”讥讽的味道,数里外也可以嗅出。
徐庶道:“关于土崩瓦解,我可以代为解释。并州大人起兵安定之前,阎忠不堪成为傀儡,含怨病死,羌盟分崩离析,金城、汉阳、北地、陇西各处太守公开叛离羌盟,拥兵自重,互相攻伐。这个荀大人是经历过的。至于土崩之势,临泾之战后,安定俘虏了数千西凉羌兵。这些俘虏用短短数月的时间,在榆中至建昌,包括苑川、靖远、七里河、马啣山的大片地区,开垦了数百亩良田。因此,虽然汉阳遭受青州军肆虐践踏,安定仍能足食足军,这些西凉兵丁功不可没。屯田措施成效显著,又吸引了万余难民,分批从狄道、枹罕、媪围涌进榆中等地,定居置业。百姓脱离韩遂纷纷涌向安定,可见王翦老弟所说的土崩瓦解并非子虚乌有,空口白话。”
荀谌尴尬的笑了笑,吴晨道:“友若来凉州时ri较短,何况程太守实行屯田安民,也是友若离开金城后才开始的,友若不知也没什么奇怪的。”荀谌道:“哈哈,不过经徐军师如此一说,倒是长了番见识。”
似乎刚才的话与王翦没有丝毫关系。王翦也不生气,脸上仍是挂着谦和的微笑。
辛毗摇头道:“董卓的西凉兵战力之强,关东诸侯罕有对手,但遇到韩遂也只有惨淡收场。宋建属下的义从羌,战力冠绝凉州。张猛的兵丁更是连年与北匈奴、鲜卑等异族交战,即使吕奉先手下的并州兵只怕也不过如此。吕布率领数千人就可纵横天下,以曹cāo心肠之狠毒,用兵之诡谲,仍费时三年才勘平吕布,何况韩遂等人有数万之众?以此相推,要对付韩遂,没有四五载只怕是不成。到时曹cāo大军深入河北,宗室迫于大势不得不投向他,将军后悔也来不及了。”
吴晨笑道:“韩遂虽然号称拥兵数万,在我看来,却无异于土鸡瓦狗,举手就可灭之。”荀谌惊道:“原来并州大人早有应对的计策了,怪不得大军一直没有动静。”
吴晨心道,我昏迷了十天,如今是什么局势还不清楚,哪里有什么应对之策?但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却是作战的常识。
辛毗也是非常吃惊,道:“想来安定已有全盘计划,不知能不能讲来听听,这样我和友若也好向河北众人交代。”
吴晨微微一笑,斜眼瞥了瞥彭羕。彭羕心中叫苦,暗道,这次牛皮可吹破了。向徐庶投去救助的眼神。徐庶微笑不答,侧目向王翦看去,众人的目光也齐齐转向王翦。
王翦笑了笑,道:“宋建自中平年间(公元184年)号称‘河首平汉王’,至今已有十八载。他手下有数万义从羌,又割据湟、洮富庶之地,十八年来却始终裹足湟水与洮水之间。由此可以看出,此人小富即满,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只要给他一次迎头痛击,打的他疼了,他自会龟缩回枹罕,此时再派人晓之以利,动之以害,就可兵不血刃全取湟洮。”
“张猛和邯郸商,二人面和心不和,在武威明争暗斗已不是一ri两ri。张猛重兵驻扎黄河北岸,一直被其压制的邯郸商决不会放弃大好机会。利用二人之间的矛盾,调动张猛来回奔波,待他师老兵疲,于地势险要处,如黄河渡口等地,张机设伏,就可将其一鼓而歼。”
“韩遂虽然经历了临泾大败,但也已休养了大半年。对他,可以先避而不战,集中兵力打击宋建和张猛。等消灭了此二人,韩遂的两翼就暴露出来。分兵从两翼进击,以雷霆万钧之势截断韩遂后路,重兵再从zhong yāng挺进,将其军队切割包围在湟水与黄河之间,韩遂纵横凉州的ri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王翦的论述战略明晰,条理分明,具极佳的可cāo作xing,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就连抱着“姑且试试”的徐庶,也由于太过震惊而呆在一旁。
王翦见众人没有一点声息,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没带过兵,不知道是不是有哪些地方说错了。”吴晨笑道:“有是有一些,但没有带过兵,就可以将战役的层次设想的如此周到,已算是天纵奇才了。”
彭羕笑道:“辛大人如今还有什么顾虑没有?”
辛毗长舒一口气,道:“怪不得并州大人能纵横凉州了,手下果然有惊世之才。依王兄推算,大约需多长时ri可以扫平韩遂等人?”
此时辛毗的语气,已不似起始时居高临下,反而带着一丝咨询的意味。
王翦道:“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荀谌嘿嘿笑道:“王兄推断的依据是什么?”王翦皱了皱眉,道:“根据粮食成熟期推算。韩遂之所以选在如今发难,是因为安定军粮、兵力不足。其实如果汉阳没有涌入数万难民,安定的军粮应该是够的,但涌入的难民实在太多,安置这些难民,损耗了安定大量财力物力,以至于安定有心无力,面对韩遂咄咄之势,只能处于战略守势。但有弊则有利,安定百姓众多,经过近半年的振荡,各处难民基本都分到了田地,今年夏收,就可见成效。到时人力物力齐备,就可由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韩遂方面,则正好相反。经过半年的消耗,物力、人力损耗严重,治下百姓又不时逃窜,正处于彷徨无措之际,此时两翼突然夹击,断决粮道,再另重兵从zhong yāng突击,就可将其连根拔除。”
彭羕、徐庶、辛毗等人都露出心服的神sè。
经过这半天,吴晨身上已有些疲乏,胸口郁闷,有一种yu呕又呕不出的感觉。王翦的话,到最后已成耳旁的一片嗡响,再也听不清。情知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再待下去非昏倒不可。笑了笑,道:“徐大哥、永年,你们先陪友若和辛兄,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去歇息了。”
众人这时才发现吴晨脸sè灰白的怕人,王翦急忙走上前,搭了搭吴晨的脉,向徐庶等人低声道:“只是有些疲乏,休息一阵应该就没事了。”
吴晨起身向荀谌拱了拱手,道:“友若,你和辛兄也不是外人,你们慢慢聊,我先告辞了。”向辛毗点了点头,走出书房。
不知何时,天又飘起了雪,迎面的雪地,光线有些刺眼,胸口汹涌决堤的感觉更强了,一浪接一浪,憋得整个人透不过气来。
有人走了过来,掺住了右臂。
“公子,我背你”
吴晨摇了摇头:“你扶我慢慢走吧。”王乐应了一声,扶着吴晨慢慢向后院走去。
雪片洋洋洒洒,轻轻飘下,迷迷茫茫间,天地似乎重新融为一体。小径两旁的花木的枝杈上附着一层冰雪,风轻轻掠过,冰枝错落,如万株梨树,花蕊在风雪中勃然怒放。
吴晨心中一片浑然,只觉自己似乎已超脱而出,静静的在半空中俯视着一切。心中平安喜乐,胸口的郁闷也似觉察不到了。
“令明呢?”吴晨抬起头,任雪花冷冷的飘在脸上。
“上次中伏,亲兵死伤殆尽,公子也昏迷不醒,庞校尉自责不已,如今正在四下招募兵卒,准备重组亲兵营。”
吴晨微微笑道:“令明武功之高,只略逊义兄,他担任亲卫,大材小用了。李卓呢?他在陇坻怎么样?”
王乐道:“那次伏击后,徐军师就发了调令,估计他已经出发了,这几ri就到。”顿了顿,支吾道:“公子,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说”吴晨淡淡的道:“是王霆要回来?”
王乐尴尬的笑了笑。吴晨长叹一声:“他是我的第一任亲卫长,那些亲兵几乎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如今这些人十有九死,让他不管不顾,简直是要了他的命。要来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