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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处没事,你们退下。”家丁拱手应是,缓缓退下。
yin夔道:“可是别驾不是在堂中说‘希望自此之后,你我两家尽弃前嫌’”审配缓缓道:“我这是套他的。张横,程银都曾雄据一方,遇到他却只有饮恨收场。所以不要看他年轻又长着一副好皮相便掉以轻心,若论jiān诈狡猾,此贼与曹贼不相上下。和他联盟,唯有比他更jiān更滑,否则张横和程银在九泉下也会笑咱们的。”
yin夔追问道:“那‘同心同德’”审配打断道:“我这里没有问题,我套这句话便是为了防备小贼ri后翻脸用的。有纪不是说,邺城之围能依靠的便只有吴晨了么?驱狼呑虎,大事与小事,我审配还分得清。”yin夔暗暗舒了口气,审配郑重地道:“有纪,袁公临去之时,将河北和三公子托于元图(逄纪的字)和你我。”顿了顿,仰起头,缓缓道:“只是元图去得早,这副担子便只有你我去挑了。如今曹贼未去,吴晨又至,正是前门据虎,后门进狼,河北风雨飘摇,你我务须打起十二分的jing神才是,否则失命是小,万一河北从我们手中丢了,你我有何面目见袁公于九泉之下?”
yin夔躬身道:“别驾教训的是。”审配缓缓道:“有时长夜惊醒,想起元图,我竟然会有几分歆慕。他是去早了,至为可惜,可是却也不用再担这副担子若是当年出城监军的是我,此刻我已如元图一般尽忠尽志,不用似如今般夙夜忧心,战战兢兢,唯恐有负袁公嘱托。”yin夔惊道:“正南,你乃河北庭柱,如何能起辞世之念?”审配缓缓道:“只是一时有感而已,有纪放心,一ri不见曹贼溃灭,我审配便一ri不会去见袁公。”长出一口气,喝道:“夜深了,明ri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这便要歇息了。有纪,你也去歇息吧。”也不等yin夔回话,一收袍袖,踏入内堂。
吴晨回到驿馆,忙了一天,原本想着倒头便能睡下,但或许是疲极而兴,在榻上翻来覆去,远远听到驿馆外更鼓一声一声,却始终未能入睡。吴晨心想既然睡不着,又何苦勉强自己?当下起身披衣,步出房门。此时群星寥落,正是黎明前夜,邺城全城灯火几乎全熄,只有聊聊几处地方透出丝光亮来。吴晨在院落里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心思却是越来越活络,心知自己是睡不着了,猛地想起,自己来邺城也有两ri,还从未仔细看过邺城的全貌,兴之所致,迈步走出院落,向前院而去。驿馆灯火全熄,唯有门房处透出一丝光亮,吴晨循着光亮来到前院,见门房中的小厮匐在榻上,睡得正酣,掩上门,从驿馆正门踱了出去。
听见房门响动,靠在驿馆两侧打盹的两名袁军立时惊醒,揉了揉眼,见是吴晨,急忙行礼,道:“吴并州”吴晨道:“我来邺城已是第二ri,还没看过邺城全貌,想向你们打听打听,城中何处可以看邺城全貌。”一名兵卒道:“若要看邺城全貌,最好是去西门,那里有西门豹府楼”另一名兵卒道:“那是多少年前的旧事啦,吴并州你听我说,西门豹府楼是咱们邺城最高的塔楼原是没错,只是这几个月来曹贼攻城,审别驾为了加固城墙,有些塔楼便拆了。西门豹府楼是不是拆了,我不清楚,不敢乱说,但这几个月城墙加固下来,城内最高的便应该是这些城楼了。”先前那名兵卒叫道:“你既然不确定西门楼是不是拆了,怎敢说我乱说?”后一名兵卒辩解道:“我是不敢确定。万一拆了,可不是让吴并州白走一趟了么?”前一名兵卒道:“那若是没拆呢?”
吴晨笑了笑,迈步向西而去,身后不时传来两人越来越高亢的争吵声。就这争吵的当,夜sè又沉了不少,满天星斗隐入夜幕,东面的天空隐隐显出一丝曙sè。吴晨想了想,转身向东城而去。一路上来往巡视的袁军交织如梭,望见吴晨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眼中既有惧怕又有些许好奇。吴晨向袁军兵卒颔首示意,走街穿巷,径直向邺城东城而去。来到城下时,正见城下聚着数十兵丁。吴晨好奇心大起,走近这些兵士,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聚在这里?”一名都伯穿着的兵士排开众人走到吴晨身前,躬身施礼道:“咱们是守这一段城墙的兵士,不是咱们想聚在这里,而是被韩将军赶下来啦。”吴晨道:“韩将军,哪位韩将军?”一名兵士道:“是镇东将军”那名都伯狠狠瞪了一眼那名多嘴的兵卒,有些难过的对吴晨道:“是前镇东将军”吴晨皱眉道:“前镇东将军?怎么,韩将军是迁了么?”那名都伯难过地道:“若是是迁,便不会一个人待在城上而把咱们赶下来了。”声音低了几分,道:“韩将军连军籍都被免了。韩将军为我河北南征北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吧,可如今却连军籍都不保”说着,眼圈都红了。吴晨微微有些动怒,心想,审配啊审配,韩猛不就是在南城和你吵了一架么,如何做的这般决绝,连军籍都销了?转身便要去找审配,便在这时,猛听的城楼上一人道:“是吴并州么?既然来了,如何这么快便要走?快上来,快上来。”城梯口人影闪动,韩猛已现身城楼上,连连向吴晨招手。吴晨见盛情难却,一撩前襟,拾级登上城楼。韩猛已从城梯口退开到城墙外侧,右手手肘撑着城墙的雉堞,左手抚着城墙,探身看向城外远处。吴晨走上几步,道:“我刚听城下的都伯说了,韩兄被免了军籍”韩猛连连挥手,道:“那劳什子镇东将军我早就不想干了,免了也好。方才我去见了陈孔璋,听他说审正南那老倔头已和吴并州捐弃前嫌,共抗曹cāo,不知可有此事?”吴晨点了点头,韩猛奋然道:“太好了,审倔头终于开窍了。我还听孔璋兄说道,吴并州准备用车战破曹军的骑兵?”吴晨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有此意”韩猛道:“太公兵法有云,‘则易战之法,一车可当八十卒’,‘险战之法,一车当步卒四十人’,使君说用百辆车破曹军军阵不知有何依据?”
吴晨有些愕然,原以为韩猛在城墙上是心伤军籍被销,形影相吊,自怨自艾,自己上城原有代为开导之意,不想韩猛竟然问起邺城破围之战的事。韩猛见吴晨不答话,追问道:“使君说的百辆车莫非不是实数而是随口说说?我在这里观察曹军阵势。若我军先出两翼,东西城的曹军闻风之后必动,如何应对曹军迎击当是我军重中之中。使君来看”右手指向曹军军阵,道:“曹军北营和东营之间也是采北轻南重之形,曹军防卫重心都在南营,因此东营皆是为如何令北营和东营迅速出兵援助南营而设。”
吴晨稳了稳心神,顺着韩猛手指的方向望了望,道:“邺城西面和北面,因为漳水还未曾逼近邺城,因此地势开阔,所以曹cāo才将主营放在了西北面。而漳水北面和东面则因为漳水压迫,地势狭小,攻北营,东面的援军难以大兵力投入,因此东面的曹军我反倒不担心。而西面的曹军,一是曹cāo主力已迁走,二是经过我军在朝歌方向的连续猛攻,西面的兵力以防御安定铁骑为主,反倒疏于对主营的卫护。最重要的一点,审别驾守邺城的这几个月,一直是死守城池,从来没有主动出击,因此我军突然倾全力出击,必然大出曹军统帅意料。基于以上这些,我推估破围之战必然是‘易战’,一车可以当八十卒。而具体到战车数字,则是基于时间上的考量。现下的破围之计都是基于曹cāo不在邺城,曹军西面救援不力,倘若曹cāo主力到达,那么曹军西面陡然强盛,这个计策就不一定可行了,因此破围必须要赶在曹cāo率主力到来之前进行,即是说,破围所需物资当在五六天甚至三四天内齐备。而即使全邺城的工匠不眠不休,一百辆车怕也不是一两天可以造出来的,那就更不用说是数百数千辆车了。至于让兵卒熟悉车战,如何做到车步协同,都需要花时间cāo练。”
韩猛点头道:“使君确是深谋远虑,有使君指挥邺城之战,我可以放一百个心啦。”吴晨摇了摇头,道:“韩将军知道我此刻最缺什么?我缺的是可以斩将夺旗的猛将。全邺城的将领我几乎都已照过面,但论破阵的能力,无人可与将军相提并论。我军出两翼进行阻截的战车军,维系全局胜败,万一被敌军阻截,就更需要可以破一而击百的猛将杀开血路,韩将军如何可以在这个时候脱离军职呢?”
韩猛苦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不恋栈镇东将军的名位,但邺城却有我必须守护的人,我何尝不想身披战甲出城杀敌?只是审别驾责我动摇军心,将我除名,我又有什么法子?”吴晨道:“有将军这句话便好,我这就去给将军说情”韩猛急道:“万万使不得,审正南的个xing我清楚的很,这事根子本来就是在邺城之围的事上我支持使君而和审正南争吵,若使君再为我说项,审正南牛脾气一发,必定终身再不用我。”
吴晨摇了摇头,道:“我缺人手,他抹了你的军籍,你又不让我去说情,你说这让我怎么办?”韩猛道:“论武力,邺城有一人不在我之下,那便是子侃(韩荀的字)。若左翼有使君,右翼有子侃,再有蒋将军居中坐镇,不愁曹洪不灭。”说到这里,韩猛突然一顿,有些尴尬地道:“我不是说使君该为咱们前锋,我只是”吴晨笑了笑,说道:“车阵击敌的主意是我出的,总不能让别人去担风险,我却在后面看热闹吧?这道理我懂的。”顿了顿,道:“但究竟谁领兵,却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韩猛跟着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道:“使君和审倔头昨晚谈得如何?”
吴晨想了想,缓缓道:“审别驾对我疑忌极深,虽然临别之时也说了‘同心同德,共抗曹cāo’之类的话,但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要真正做到‘同心同德’,还要和他多谈几次才行。”韩猛张了张嘴,正想开口,身后脚步声响,一名兵卒大步蹬上城墙,向左右望了望,望见吴晨,紧绷的脸松了下来,快步走到韩吴两人身前,深深一揖,道:“属下赵叡,乃陈主薄帐下亲卫,参见镇东将军,参见并州大人。”韩猛挥了挥手,道:“我已不是什么镇东将军,你也不要再唤我镇东将军啦。”赵叡有些尴尬,低声道:“韩将军,陈主薄命属下来找吴使君,商议破围的事。”韩猛道:“破围是大事,使君,你快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多待一阵,便不陪使君啦。”
吴晨点了点头,向赵叡道:“有劳赵都伯带路了。”赵叡受宠若惊,道:“小人能见使君,心中早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使君说‘有劳’,这个,这个,小人担待不起。”吴晨笑了,道:“你们河北人都是这么客气的么?你客气,我客气,你也不用带路,我也不用走路,干脆在这里等陈主薄亲自来找我好了。”赵叡急忙道:“不客气,不客气,使君这边请。”躬身在前领路。吴晨道:“战车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赵叡道:“昨晚陈公和冯主薄连夜点齐了城里的所有工匠,那些工匠说战车有很多种,什么三驾战车,五驾战车,七驾战车什么的,所用的资财都不同,陈公就命小人来见使君,打听清楚使君想用什么战车破围。”吴晨道:“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了。哦,忘了问,城里的资财能做多少辆战车?”赵叡道:“那些木匠道,至少可以做五百辆有余”吴晨暗叹河北果然财大气粗,笑道:“五百辆?不需要那么多,不需要那么多城里的战马呢?战马有多少?”赵叡道:“这个就难倒小人了,不如等见到陈公,使君亲自问他罢。”
两人边说边走,到城楼下时,聚在城下的兵卒聚了过来,领头的都伯道:“吴并州,韩韩将军”吴晨道:“韩将军没事,他忧心的是邺城战事,现下在城墙上便是在察看曹军军营。”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原来围在身周的兵卒,每人手中都握着一个卷饼。赵叡插嘴道:“这是咱们的摊饼,是咱们兵卒的早膳。”一名兵卒将手中的卷饼递了过来,道:“吴并州,这个饼我还没咬,你”赵叡伸手一档,叫道:“吴并州是咱们邺城的贵客,如何能吃你们这些兵头的残羹?快走,快走”那兵卒猝不及防,手一松,卷饼嗒的一声落在地上。吴晨俯身拾起,用嘴吹了吹饼上的灰,就在赵叡瞪得老大的眼珠的注视下,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了咀嚼,赞道:“唔,不错,里面卷的是豆苗和肉松,唔,不错。”众兵卒见吴晨连声称赞,喜笑颜开,举起手中的卷饼,连咬数口。赵叡急道:“使君,陈公已在校场为使君设了早宴”
吴晨三口两口将手中卷饼吃完,拍了拍赵叡的肩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