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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国士-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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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发如青墨缎子,压着一身雍华大裘氅,黑白分明。

    露在外面的手掌和面孔肌肤,都是一种透明的白皙,若是贴近细细看,可以看到细细纤纤若隐若现,如繁复刺青的静脉。

    纤弱的身子如是被上天捧在掌心的一尊水瓷,一碰都担心碎了。

    偏偏上天给了这男子一张足以打败岁月的完美容颜,没有任何瑕疵,就像是白露节气时的皎白月光,看不出真实年纪,仿如他少年时。

    生来就是要让世间女人那颗心甘愿疼碎的妖孽。

    然而没有过,在他三十年人生中,不曾和任何女子沾染半点。

    据汉室宫廷秘录,就连灵帝最小的妹妹至今未嫁,痴痴守在孤宫之内,青鬓生银丝。

    白裘胜雪十分,所以当他踏入那所客人疏寥的简陋酒庐,王三丫一眼就看到了。

    局促,紧张,惊喜?或许只是女子简简单单的遗憾身上布衣微脏,不入他的眼。

    后悔没梳了乱乱的发。

    却绽出最拙诚的笑容迎上去:“郭公子……”

    这不识字的女子话止于此,便痴了。虽然他偶尔来买酒,曾有几面之缘,但面对这位这公子,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郭嘉轻和一笑,并不在意这女子的拙气。

    捡了个稍近的位置坐下,伸手点了点对面的座位。

    王三丫心跳如鹿的的忐忑坐下,只沾了椅子边,偷偷用手掌在拙下拽遮了脏黑袖角。

    她知道这公子身子弱,素是不饮酒的。

    只是和往日一样陪着聊些凉州风土人情。

    谈说轻笑间,俱恰融融。

    王三丫笑着告诉郭嘉说,她的小酒馆最近些日子生意很好,总有些西凉士兵过来,说话却很客气,和以往见到的都不一样……

    她日子没那么苦了……

    郭嘉听闻笑得很灿烂,他总不能告诉这个小女子,董卓每次都把他带回去的一坛坛酒喝的精光……

    这个卖酒小女子一句句说,郭嘉笑眯眯听,时间就这样过去。

    而等到郭嘉拎着一坛子酒出门时,他停滞在酒庐门前,柔声道:

    “三丫姑娘,我要离开凉州了……那头本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可我还是觉得要跟你道别。

    多谢你这些日子的酒和故事。

    望他日若有缘,还能再见”

    正满目轻柔送郭嘉离去的女子,闻言神色瞬间变的说不出的黯然,一双并不漂亮的眼睛莫名微红,却强撑着不哭,对着那背影柔声道:“祝公子一路平安……”

    漫漫人生之中,谁与谁又不是彼此过客呢。

    王三丫在郭嘉走了许久还痴痴的,不是别的,只是担心一路风雪,这位好心公子会不会受不得。

    无论容颜如何,在真正心动时候,哪个人的心思不是干干净净的。

    这位卖酒女子早晚一日会为一个普通男人人生子洗衣,心甘情愿的被清淡油盐日子埋起来,而此刻她牵念的人,正辞凉州而去。

    毕竟郭嘉不能允许庞统坏他的事,所以哪怕身子极差,也要走这一遭,纵然以他的涵养,也惊诧恼怒于这个胖子的反复无常,看了那卷《宗亲表》后,郭嘉立刻就起身赶路了,因为他十分确定,庞统反悔了,他居然想集荆、益、幽三州之力,横挽大厦,阻董卓入住洛阳,

    不出意外,幽州必有一场旷世大战。

    但先行数日的董卓已经赶了一半的路。

    大纛壮武,旗帜翻飞。

    黑压压一个个跨刀骑马披兽裘腰间挂酒囊的西凉士兵,皮裘之下俱是铁甲,一匹匹凉匈杂交的大马比普通中原马高出多半米。

    就如一线铁潮缓缓侵蚀向前。

    中军阵内,那宛如小山一样的胖子,一身结实硬肉就重有三百五十斤,一身铁甲也有八一百十几斤。

    这还是在董卓把那身四百斤巨甲扔在府邸没穿。

    但也骑马不得,在一辆吱呀滚滚的巨大青铜战车内,他舒服横躺着。

    硬朗且凶悍的五官在紧紧抿嘴后就更加可怖

    黝黑的肤色,朝天的鼻子,廓大的双耳。

    董卓真的丑,但那双摄人的眼睛和一身跋扈气焰,让人忽略他的外貌。不得不承认,这位独掌凉州这种蛮烈之地权柄,如一州帝王的男人,在某个角度上讲自有其枭雄气魄和魅力。

    而头部盔甲缝隙里露出的些许白发,则让人感慨,纵然一世枭雄,也有迟暮见白发生之日。

    此时天**晚,再过不到两个时辰,西凉军赶路就要走专人点引路了。多亏道路不算特别崎岖,一路平原,直接能到辽东郡。

    否则可苦了这些好马。

    董卓粗糙干燥的手敲打着战车的栏杆,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嘴里呼噜呼噜声音,是灌满了酒。

    酒很冷,浇到手上是寒气透毛孔的生疼。

    可入了口,则瞬间化成火,将整个喉咙烧的生疼,汉朝九成九都是浊酒,度数极低,顶多三十度。微甜,更像是饮品。

    要说一坛子不醉,也算不得多豪杰。

    可董卓壶中则是匈奴王帐内,大单于冬日逐猎用力取暖的烈酒。

    一口干了一大壶,就是一头斑斓大虎也要恍惚片刻,更何况董卓。

    眼睛被到头顶猛烈的一口酒气冲了,然后化为**分的豪气和一二分的尿意。

    抬手招来战车旁边那位护卫的将领道:

    “公孙瓒的白马卫号称骑军之内无双,

    华雄你带同等人数的四千骑去斗一斗,现在出发,

    每人配三匹马,不怕马累死,日夜狂奔。

    两天内你一定从他防线要撞过去,那边尽是荣华粮草,女人……随你拿。

    不过输了就别回来了,人杀的不够多就更别回了。

    平白无故丢了我的人……”

    那位扛着一把大刀,额头绑着一块兽皮的将军拄着刀跪下,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唇:

    “末将若是去了,谁来拱卫将军您……”

    “呵呵,无妨,若是真有哪个神仙人物能在数千铁骑的护卫下取了我大好头颅,有你没你都不妨碍……你莫不是怕输?怕死?”

    华雄闻言手上用力随手一转,刀尖就在坚寒硬土上旋出一个不浅的坑来。

    “砰”的一声脆响,是那柄大长刀拍在地上的声音。

    华雄另一只手捶胸跪地粗声的吼道:

    “华雄打着将军大旗,又何曾会输,

    况且我西凉男儿,

    只要有将军在,败都不怕,

    死又算个什么……”

    董卓把一只粗壮如常人腰的胳膊伸出车外,拍了拍华雄肩膀,对于这位西凉军中排前五的心腹,他从来都很喜欢。

    由于嗓子的灼热还没褪去,声音嘶哑诡异

    “去吧,在凉州,或许会怕家中妻儿流离惨死。

    可马上就要出了凉州,

    那没人管的了我大好凉州男儿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谁不许,咱杀了就是……”

    我不在乎从凉州到帝都,走过一路,皆变废墟,

    嘿……你要是能取了公孙瓒人头,我把皇帝的妃子赏你十个……

    要是失手了,也都不打紧,十个白马卫人头,换一千金,能拿多少,自己靠本事……”

    听着董卓凉州口音浓烈的低语,

    华雄眼神炙热且血腥狂热,起身奔到阵前,扬刀打出传令旗号,那漆黑钢铁洪流就有四千骑分流而出。

    在他的带领下,势不可挡的向西北方奔去。

    “踏踏踏踏……嘶嘶……哐眶哐……杀!杀!杀!”

    马蹄之声,马嘶之声,将士冲锋之声。

    金戈铁马。作为凉州军队唯一的旗帜,

    上百面血红色董字大旗,肆意翻飞,再狂的风也永远撕碎不得。

    他们匈奴狼虎都杀得,中原各州软骨头,更是拉枯摧朽。

    董卓眯着眼睛看着天上淡淡细月,凉州月从来冷如狼牙。

3。妖冶(一)() 
辽西与辽东二郡相隔颇远,中间多是低洼山田,况且一条滚滚湍流浑江横穿二郡。

    如一龙卧于野。

    然而公孙瓒选择以骑兵最短直线横插直入,并不绕半点远路。

    半林尽伐。连夜而渡。

    横千根大木绑筏,千骑踏江而过。

    一片白马大潮过后,铁甲水寒,刀锋更冷

    军阵却不乱,以最快的速度重整。

    一骑突出,是一位威严甚重的武将,三十五岁上下,正是壮年,身后暗红色披风如同一条死红鲤一样耷拢着。

    发须皆湿,和他属下的士兵一样,冷水顺着甲胄流淌,泛着烂鱼腐草的恶心味道。

    但这男人毫不在意,扬起手中黑色马鞭指点远处,默默估计着敌方营帐堆积的密度,以及第一次冲锋能获得多少杀伤。

    夜色中的火光沉淀在他眸子里,闪烁着一个壮年男子最飞扬的雄心与意气。

    在他眼中,黄巾右翼的这一万五千人已经是尸体。

    他公孙瓒所带来的精兵,都是杀敌无数的雄狮,而这一万五千人在他眼中只是两条腿的绵羊罢了。

    在他的预演中,这是一场无疑问的屠杀,

    趁着迷蒙夜色,骑兵迅如瞬雷,本就孱弱的黄巾本就不会有任何抵抗可能。

    很容易就可以烧毁这部分兵力镇守的黄巾的资重粮草。这才是他大动干戈甚至小题大做调动嫡系白马骑兵的根本目的。

    如此一来,幽州城围自解,大可集幽州之兵,靠坚城拒董卓,以求附近势力救援。

    再无如今这般前后受敌之困局。

    但世上之事若都如人所料,未免太无趣。

    如果这是一场螳螂捕蝉,那么从公孙瓒后方赶来的西凉铁骑就是那只要命的黄雀。

    西凉甲士人人如狼,是可以吃敌人血肉而活的狠辣勇者。

    在华雄这等勇将的带领下就变成了狼群。

    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跨两州之地。

    狼行千里吃肉。

    所以当追来的华雄军队,看到公孙瓒的队伍,华雄不过只是扬了扬手中大刀。

    西凉骑兵就已经嗷嗷叫的往上冲。

    一颗头颅一百金,除了他们董大将军,谁有这么大的气魄。

    在西凉军眼中,那几千骑白马卫,不是敌军,而是金光灿烂的宝藏。是权势,是女人,是勋绩,最是杀人的原本野性。

    杀声,马蹄声,风卷旗声,俱是震天。

    公孙瓒自然发觉这股来路不明的骑兵,虽然在夜色下看不清,而且距离不近

    但公孙瓒行伍多年,凭借马蹄声和气势,就很快判断出这是西凉骑兵和大致数目。

    这让他眉头大皱,倒并不怕与来敌对拼厮杀,可这次的夜袭肯定是泡汤了。

    “唉……许是天意……不过也罢,趁此掂掂西凉蛮子的轻重……”

    “全军听令,调转马头,奔袭东南方,以夜战全剿来敌……和本将军冲杀!”

    夜色之下,群山盖雪,山岳潜形。

    公孙瓒当先转马,拔刀奔冲,那些忠诚嫡系自然无不相应。

    凉州铁骑甲天下,他们白马卫头一个不服。

    论甲胄装备,白马卫身上铁甲是机巧鳞甲,每一套甲胄用两万四千枚薄薄的韧性极佳的铁片串联镶嵌而成,每一套都能卖出一千七百金以上昂贵价格,每一名白马卫的武器更是从一柄四尺七寸的精钢马刀开始,往下依次递减,短刀,匕首,钩棱,各式一把。

    公孙瓒世家贵胄出身,为了这些装备也耗了多半家财。

    至于那身下白马,据说参杂了周秦公孙家白马血裔,通体纯白,踏力,脚力,速度,俱超过凉州甲等马。

    当时公孙瓒可是宁可忤逆得罪诸葛凉,都不肯将种。马送出,何等珍贵自然不必多说

    组建之日起,便是士卒时有更换,而兵甲马匹不换。

    至于如何保持着支骑兵的战斗状态,那就是大量赋税如流水般硬堆出来的。

    每一名白马卫的入门线都是仅凭双腿控制马匹,而完全解放双手来用武器杀敌。

    在这个没有马镫的时代,这种骑兵超出其余甲士何止一个级数。

    若公孙瓒麾下白马骑兵都不是第一,那又何须有这个“第一”

    这是所有白马卫的傲气和信心。

    但傲气和信心这种东西,谁没有呢,对方那四千人也是董字旗下所向披靡的天下雄兵。

    同样是视天下甲士如猪狗的狂人。

    既然狂傲,那便杀一场,等砍下敌人的脑袋,踏碎敌人的尸身,再来说第一。

    没有支撑骑兵完全发挥威力的平阔旷野,只是崎岖山地和坑洼雪沼。

    那么只能凭借双方士兵对于马的超控能力,如何能保证骑兵最优势的冲击力,而又能保持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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