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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意思是……”老太君也不应,只看着韩氏叫她自己说出来。
“老爷的骨血,媳妇自当尽心抚养,从今以后这孩子便留在媳妇身边抚养,媳妇必然视如己出。”韩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
她是在同老太君做抗争,要她接受这个孩子,生母便不能要。
这是要去母留子了。覃晴虽是逗着晟哥儿,耳朵却是竖得直,听到这里,也不等老太君反应,回过头便状似天真地问韩氏道:“大伯母是要把晟哥儿养在自己的身边吗?”
韩氏戒备地看了覃晴一眼,却也不屑,没有说话。
“难道晟哥儿没有自己的母亲吗?”覃晴又绷着一脸的天真道。
老太君看了覃晴一眼,亦未置一词,一旁的秋心便道:“回六姑娘的话,六少爷自然是有自己母亲的,只是身份抬过于低贱,是以不能养育六少爷了。”
“啊?”覃晴惊讶道,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回过头去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晟哥儿还这么小,就要和娘亲分开吗?真是好可怜,以后都没有自己的娘亲照顾了,就像以前的七妹妹一样。”
覃晴又转过身去看向老太君一脸真实的伤感,“晟哥儿真是好可怜。”
七妹妹。仿佛漫不经心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却叫老太君同大夫人的面色俱是一变,很少有人还记得,其实宁国公府并非只有六个姑娘,而是有七个,乃是大房一个姨娘所出,只不过诞下孩子才半年就撒手去了,而因此抱到大夫人身边抚养的七姑娘,也在两个月后就发了急病夭折了。
不过是个姨娘的孩子罢了,还是个丫头,是以当年根本没有人在意,又死得有证有据,这大房里接连没了一对母女,连水花都没溅起一朵,可如今这当口叫覃晴扯出来,便是如平地一声惊雷,震的老太君的心头一跳。
如何,还要重蹈覆辙吗?这回可是个男丁。
覃晴轻轻拂过晟哥儿圆润的小脸,又抚过晟哥儿粗壮如藕一般又结实的小胳膊,真真是一个壮实健康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定也是宁国公府中的一根支柱呢。
老太君沉吟半晌,面色微沉,道:“六儿说得在理,孩子还这么小,自是离不开亲娘的照拂,左右不过一个名分罢了。”
韩氏的手心暗中狠狠攥紧,尖利的指甲嵌进肉里,深吸了一口气亦是不肯退让,道:“可那女人之前不过是个戏子,这样的身份传出去,咱们岂非成了京中的笑柄,媳妇也如何再在府中立足?”
“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人会知道!”老太君沉着脸说话的声音一提,硬生生便压了上去,复又缓下来,“再者,不过是个纳个妾罢了,难道还能威胁道你当家长媳的地位不成,你也未免太过低看了你自己。”
为了一个儿子,就能这样折她的面子吗!儿子儿子,难道她没生过吗!她大房里的女人还不够多吗!
韩氏紧咬嘴唇,才忍住没破口大骂了上去,再要辩驳,却叫老太君直接抢了先。
“行了,就这么定了,过两天就把人接进来,这几日晟哥儿就先留在我这儿了,你身为正室,当有容人的气量,帮老大开枝散叶才是正紧。”
容人的气量,她还不够忍吗,大房里头数得上号的姨娘已经有五个了,还有通房妾室,加起来整整七个,当年老太爷才两个姨娘罢了,还不是叫让你把最得宠的给收拾掉了只留下自己给出去的那个陪嫁丫鬟,看看如今四房的处境,也配同她提容人之量!
瞧着韩氏的面色,老太君也知这回的确是叫她受委屈了,毕竟还要看顾到韩氏母家的面子,心知不能施压太过,可为的这好不容易得的男丁能保存下来安安全全长大成人,亦不能软了态度。
“好了,如今年关将近,还有三哥儿的婚期转眼就到,你身为长媳处理的事也急,且回去办事吧。”
老太君淡淡地给了一句,低头端了茶盏,便是逐客了。
韩氏只觉着嘴里头一股子铁锈腥甜味儿,生生咬破了里头的嘴唇,“媳妇告退。”
韩氏转过身去,如刀般锐利的眸光划过晟哥儿一无所知的面上,然后又定在覃晴身上,咬着牙大步离去。
“晟哥儿你可长得真可爱。”覃晴刮了一下晟哥儿的鼻子,眼眸微往后斜,听着大夫人愤然离去的脚步声,唇角冷冷勾起。
“哇……”或许是感受到了覃晴从头到尾的毫不走心的虚情假意,眼神儿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晟哥儿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呀,晟哥儿你怎么哭了!”
晟哥儿的哭声响亮又来的突然,覃晴是真叫唬了一跳,那晟哥儿又一面挣扎着要从覃晴的手里脱开,一时间覃晴不知是抓是放,瞧着晟哥儿的眼泪水,心里不由暗骂,你这小没良心的,她方才可是才救了你一命呢!不过……
要不是她也没这一茬事儿了,覃晴将晟哥儿交给来接手的秋心手中,心中有些歉意。
老太君关切地看着秋心手中的孩子,“哎哟这是怎么了,是尿了还是饿了,快把奶娘叫来。”
孩子的哭声吵闹,丫鬟匆忙将奶娘喊了进来,一看是尿了,又是一阵打水拿家伙换尿布,整个上房里头一片混乱,覃晴便借机退了出去,一到屋外头,便是一阵寒气迎面。
“姑娘回院子里吗?”浅春给覃晴披上大红羽纱面的大氅,问道。
“嗯。”覃晴的面色淡淡,应了一声,瞧了一眼灰沉沉的天幕,缩了缩脖子,往回走去,进院子的时候,覃晴故意放慢了脚步,转去了二房的花圃隐秘处,果然见着春儿在那里收拾工具。
“给姑娘请安。”见着覃晴过来,春儿连忙请安。
覃晴从袖中拿出那枚墨玉令来,道:“还请再劳烦一回,务必向王爷传达说我……说我求见王爷。”
她用了言朔找给她的消息便是最明显的妥协认错主动认了他这个人情,他难道就不曾察觉吗?
“是。”春儿伸手接了覃晴手中的墨玉令,“奴才这就去办。”
语毕,转身便从小门出去了。
覃晴看着那合上的小门,轻叹出一口气,回了屋子。
正该是准备上午膳的时候,覃晴过了二房的院子就有丫鬟上来询问,浅夏停下吩咐了两句,覃晴则径直回了屋子,只见双儿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张帖子。
“什么事?”覃晴同双儿一道进了屋子,问道。
“回姑娘的话,这是平阳侯府的帖子呢,请姑娘出席他们二姑娘的订婚小宴呢。”双儿道。
“什么平阳侯府的,咱们可是不认识。”浅春一面除了覃晴身上厚重的衣衫,一面道,“咱们三少爷的大婚在即,姑娘哪有时间往那里去。”
一直跟在覃晴身边,浅春也是见多了乱七八槽的帖子,也清楚覃晴会接那些权贵家的帖子,一听平阳侯府的名头,便下意识直接替覃晴回了一句。
浅夏正巧从外头回来,一听见平阳侯府的名字,皱了皱眉道:“平阳侯府?上回同英武伯府的大姑娘在一起的岂非就是平阳侯府的二姑娘?”
覃晴的眸光微动,问道:“什么时候?”
第59章()
覃晴的眸光微动,问道:“什么时候?”
“在六日后呢。”双儿道,“帖子早已送到了夫人手中有些日子了,今日孙姑姑才转给的奴婢。”
呵。覃晴轻笑了一声,当初温氏可是相中过平阳侯府的二姑娘,结果叫覃子懿自己给搅黄了,拿懒□□吓唬了人家姑娘,叫温氏拉下脸上门去道歉,这会儿覃子懿定了陶惠然,而自己原本相中的媳妇儿成了别人的,温氏的心里怎么可能舒服,自然是压了帖子,自己不想去,也不想旁人去。
“你去回了平阳侯府的二姑娘,就说我六日后一定到。”
平阳侯府的二姑娘同陶惠然交好,像陶惠然这种重义气的定然是会去参加的,可她同覃子懿的事情虽然定下了,却仍是在风口浪尖上,倒时到场的贵女定然是不会少的,难免指指点点,她可得去帮她撑住了场子才是,看谁看胡说!
“是。”
双儿领命去了,未过一会儿小厨房的午膳亦是摆了上来,覃晴随意用了一些,又歇了一个午觉,却是难以安稳,醒来了便又那了昨儿修了一半的荷包来,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是像样了些。
“姑娘。”
上灯时分,浅夏忽然进来,神色有些隐秘,走到覃晴身边将一物什递给覃晴,低声道:“姑娘,这是那个春儿叫奴婢递给姑娘的。”
覃晴闻言,眸光一亮,忙问道:“怎么说?”
浅春道:“回姑娘的话,那春儿禀报,说是姑娘叫他办的事情不成呢。”
“不成?可有缘由没有?”覃晴追问道。
浅夏摇头:“没有呢。”
没有?覃晴的心中一怔,有些愣愣得垂下垂下眸光,她都不要矜持主动寻了他两回了,还要怎么样,要她上门去求他吗!求他见她一面,求他听她道歉吗!
混蛋!覃晴的心中升起一股委屈,伸手就把手中的墨玉令给甩了出去。跟她摆谱,跟她摆谱!
哐啷地一声闷响,墨玉令叫甩到了地上撞在了高脚花几上,覃晴仍是不够,将手边放着的做女红物什的箩筐一道扫落了地上,“把这些统统给我扔出去!”
行啊,不见是吧,不见就不见,上辈子那样艰难都没求过,这辈子她覃晴难道还会求他不成?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只管找原来的计划走自己的路就是,等到分了家及笄的时候,她便远远嫁出京城去,永远都不回来了,管他谁得了天下谁做了龙椅!
“出去,统统给钱出去!”覃晴的鼻尖发酸,眼眶便有些涩涩的。
“是。”浅夏连忙低头去捡地上的东西,可那墨玉令却是不敢动,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关上门只听里头又是一阵东西落地的碎响。
屋子里头,覃晴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连带着妆奁一道扫落在了地上,低头伏在转台上,终是红了眼眶,却倔强地没落下泪珠子来,只是静静地伏在那里,连带着后来的晚膳都没有用。
六日之后,平阳侯府二姑娘订婚小宴。
按关系的亲疏来算,覃晴同那二姑娘根本就不熟悉,不过是宁国公府的地位摆在那里罢了,递帖子的本意原是客气,却是不想温氏没来,覃晴却是到了。
可覃晴到了也无妨,平阳侯府到底不是肃昌伯府,可是不必将覃晴当座上宾供着,来了便是来了,按了常例来招待。覃晴的本意自也不是来平阳侯府里出风头,只是等了陶惠然过来便牢牢黏了上去,那脸上的热络讨好之意,只叫旁人看了都是目瞪口呆,也不得不对陶惠然另眼相待了。
婚期将近,陶惠然也是从城外的庄子里搬了回来备嫁,可神色上却是比在城外低沉了。
瞧着陶惠然面上寡淡勉强的笑容,覃晴只是在心中暗骂覃子懿是个不争气的混账玩意儿,可面上却是尽力陪着笑,也不硬拉着陶惠然说话,只是在旁陪着,便混过了一日。
傍晚散场的时候覃晴只觉着脑仁隐隐作痛,冷风扑面而来,伴了一点冰凉落在鼻尖上。
“姑娘,好像下雪了。”浅春抚了一下自己面上落到的雪花,道。
覃晴看了一眼天色,灰沉沉的天幕下有零星的雪点子开始飘落,“是啊,今年的雪比往年早了些日子呢。”
覃晴淡淡说了一句,便往前上了马车里。
“姑娘,今儿个咱们回去可是就要准备三少爷的婚礼了,前绣坊里头来信儿了,姑娘要在三少爷大婚是穿的新衣衫已制出来了,明儿就要拿来给姑娘试试合不合身呢。”浅春道。
“嗯。”覃晴靠在马车壁上,神色有些恹恹。
“还有夫人为姑娘新打的首饰,也是这几日到呢……”浅春正说的兴致勃勃,却叫浅夏捏了一下手背。
“姑娘可是今日乏了?”浅夏问道。
“没有。”覃晴的神色黯淡,耳边听着车外喧嚣的声音,忍不住伸出手将车帘子撩起一个角看出去,只见街角的尽头,香金楼鎏金的匾额在灰暗的天色中仍是夺目。
覃晴松手放了帘子,继续靠在车壁上。
“姑……”浅春心觉不对,下意识就要开口问,却又叫浅夏捏了手背。
车内静静,一时无语,覃晴恹恹地靠着,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直到,马车倏然一停,车帘子叫猛地掀起裹进一阵寒风。
…………
长街熙攘,车马流动,便是将将下雪的天气,街上的人依旧是不少,香金楼的正门正处风口,为得不叫楼里的人都给冻死,便挡了一块厚重的大帘子来,顶住了外头的瑟瑟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