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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想了想眼珠子一转,脑子里都是有了计较。
自饮一杯,压了压心头乱跳的小鹿后说道“前些日,小女闲暇时倒是偶得半阕词,不敢说好,却也稍具巧思,只是下半阕却始终想不出来,既然今日冯尚书定要考校与我,那不妨拿出来献丑了,请各位前辈指教”
太宁又浅浅的喝了半盏酒后道:“只是,小女子献丑归献丑,各位长辈却也不能只作壁上观”此时酒意上头,脸上泛起了桃花般的羞涩神情来,她本是国色天香,虽未成年但已经有了几分妖娆之色,此刻突然显出的小儿女神情来,却是让在座众人看得都是一呆。
“噢,看来公主的意思是那这半阕词来考校于我等”冯延巳虽然醉,但一讲到诗词方面本能的就热血沸腾起来。
“臣一会儿斗胆,这下半阕,待公主吟诵完毕后,臣冒昧续上就是”冯延巳酒意上头直拍胸脯,南唐一代除却李璟李煜外诗词一道就属冯延巳成就最高;
如果考虑格律严谨,用典精当的话,李璟都未必是他对手,“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便是他的千古绝唱;
这话他说出来,即便是韩熙载也只能跟着点头,他非但点头,更是起哄“中正之才,也就圣人能压住,吾等皆不如也,他愿意出手,公主这偶得佳作可是要流放百世了!”
徐铉,徐锴一听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反正他们作为逍遥派平时不介入宋党和孙党的斗争,但暗地里还是倾向于后者的。
此刻见韩熙载一副看出殡不怕殡大的神情,心里面也有了计较,也是连声附和。
反正要是续出来了,那也正常,无非是冯延巳的诗词之名更盛,反正他已经是隐然第一人,盛就盛吧。
倘若续不上,那就大妙而特妙了!
反正牵涉不到自己头上,于是名士们也纷纷展现出油腻的一面,开始昧着良心谀词如潮,更是替冯尚书挖了个大坑,坑里还埋了不少尖桩,就等他老人家一脚踏下。
而冯延巳此刻喝多了,脑子也没平日好使,眼看一众冤家,左一句“冯尚书大才”,右一句“冯尚书出手,岂有不成之诗?”
脑子糊涂之下,也觉得面上有光起来“虽然政务能力不如尔等,但说到诗词,你们还不是乖乖认输?”心中所念如此倒也不算错。
至于陈觉、查文徽等同属“五鬼”之人,此刻也竟然背弃联盟,和孙党、逍遥派们沆瀣一气,他们看冯延巳得宠也很不爽。
孙党或者逍遥派给冯延巳挖坑,好歹还能扣个为国尽心,劝圣人远离奸佞的牌头。
“五鬼”中这些小人却时时刻刻想取冯延巳而代之,但知道自己诗文水平上终究是不如他,马屁功夫也不如他,平日一直是欲下手而不得。但心里却始终在惦记。
韩熙载,二徐的言辞在他们听来,如何不知道其间包藏的祸心?
顿时也纷纷加码,把冯延巳和太宁捧得高高的。
他们本来就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为了共同的利益才集合到一起,相互扶持依靠,来对抗相对正直的孙党和逍遥派,他们内部明争没有,但私下来都给对方下绊子。
比如陈觉,他本是宋齐丘的门客亲信,后来投靠李璟,但却没有和宋国老拗断关系,双方私下里往来不断。
冯延巳、冯延鲁兄弟自然是一党。
查文徽,李征古、魏岑等枢密院系则又是一党。
此刻皆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心思,玩命的吹捧其冯延巳来。
至于李景遂、李景达二兄弟,也是看热闹的不嫌弃事大,跟着一块儿起哄,反正一边是大哥的女儿,另一边是大哥的宠臣,谁出事,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唯有个冯延鲁觉得情况不对,但孤掌难鸣,急得满头大汗,却没办法。
整个餐霞楼上,所有的大人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集火在太宁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第42章 餐霞楼下(上)()
“那倘若续不上呢?”太宁也有了几分醉意,她虽然看不到这些人的心思,但也能感觉出气氛有些诡异来。
此时虚着大眼睛问道,平日的端庄素雅依然不见,神情间已然有了几分妖娆妩媚。
冯延巳揉了揉眼睛,想了半天“那我送公主珍珠一斗,当作日后陪嫁如何?”
“冯卿真是妙人”李璟拍手称快,他最喜欢这种热闹场景。
“那怎么敢?这样吧,倘若续的好,儿给冯侍郎斟酒三杯,续的不好,只怕冯侍郎要自罚三斗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圣人这女儿着实厉害,三斗,正中(冯延巳的字)只怕要自比刘伶死醉瓮了”陈觉哈哈大笑。
冯延巳被此一激倒也发出些许豪气来,他自知治国论政本事平庸,但诗词一道,嗯哼,放眼南唐也就圣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所以他二人间的交情尤其好,其间自然有冯延巳曲意逢迎,但更大程度上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惺惺相惜。
此刻酒意上台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和男女授受不亲,便要直接与太宁击掌为誓。
“臣有点过量,这腿不听使唤,只好烦劳公主移步,与老臣击掌,惭愧,惭愧”
太宁一笑,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与他击了一掌,随即又回到李璟跟前撒娇道:
“不过,可说好,那珍珠我是要的,却不是嫁妆,孩儿不嫁,就陪着圣人和母亲……”
李璟听了更是大乐,放松之下的连幞头都解下扔到一边,头上挽个发髻用一根玉钗别着,看起来真有几分仙姿。
如果李煜在场肯定要怒骂“父嫁的臭流氓,骨科才是正道。”
太宁被众人一激加之酒意上头,跪姿也不再那么端正,而是靠着搁几,有了几分慵懒媚态;
右手持盏浅浅的饮了一口,喝得有些急,一些酒浆沾在嘴角,她也懒得去擦,仗着酒意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将之舔去;
随即轻轻道:“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半阕词出,餐霞楼上寂然无声……
韩熙载也好,二徐也罢,乃至陈觉、查文徽等人都是满脸惊诧。
论作诗比冯延巳、李璟要差点,但也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而且整日和这二位混在一起,别的不说这眼光就已经高的吓人。
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平日里只会一些平庸唱和之作的太宁,竟然当众吟诵出这么半阕来……
《一斛珠》不是常见曲牌,但也有不少名家填过词,只是李煜这首《一斛珠•晓妆初过》出世后便成了《一斛珠》的代名词,后人只要听到这个曲牌,第一反应就是李后主的绝句,第二反应则是李重光的绝句,第三反应是李煜绝句……
虽然是早期作品,尚不脱绮丽柔靡的格调,可用词典雅而风情所呈现出的神秀风格,已经显露无疑,其中的烟水迷离之致,正是花间派词人追逐一生都未必能达到的境界……
就词本身而言,已经是李璟和冯延巳佳作水准,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的最高水平之作。
冯延巳睁大醉眼盯着太宁,嘴中讷讷,却有不知所言,半响后颓然道“明日我派家人送一斛珠给公主,以惩自己有眼无珠,竟然要狗尾续貂……圣人好福气啊……”
刚才还说是一斗珍珠,被《一斛珠》刺激后,神智有些轻微混乱,竟然把数量都搞错了,一斛是五斗,一斗大概是是10斤上下。
刚才打赌时说一斗珍珠已经是颇为豪气,现在口误变成了一斛,就算是冯延巳这样的富贵之家,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
他自己还没察觉到,说完“咣当”一声倒在罗汉榻上便再也不置一词。
韩熙载、徐铉、徐锴等人向来和五鬼不对付,换在平时,他们会非常默契的相互配合敲钉钻脚,软磨硬泡的咬死是一斛而非一斗来,无他看着这厮吃瘪,他们心里能舒服点。
但今天却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尤其是徐铉,虽然在诗词上较冯延巳有不如,在制文小篆上则是当世豪杰。
他反复思量后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续这下半阕,目瞪口呆之于心中倒是有几分侥幸“幸亏刚才冯延巳(si)这佞人先跳出来,否则圣人点了我的卯,只怕要丢人了”
而韩熙载本人在音律上极具才华,此刻以手扣膝,竟然轻轻哼唱起来,哼完后却难掩满脸颓唐之色,他是北人,身量高大,却缩到一边,仿佛如同一只大猿猴……
李璟笑的极是欢畅,用手摸着太宁的秀发道“吾女何其秀哉,何其秀哉……”
楼外这雪下的越发紧来,户部、三司使几个老臣在家中对着漫天鹅毛大雪口中喃喃“谷日大雪,恐非吉兆啊”
……
“拜见保宁王,拜见安定公,外面风雪大,还请入内,这几日宫内炭用不足,这门开久了,楼内变冷,可就是大罪了。”田艺见二人顶风冒雪而来,赶忙迎出。
按照本来计划,李煜和李景逷一人入楼,另一人则和两个小太监守在外面,但被这么一说,也只能进入室内。
这都怪李璟的怪毛病,他要赏雪,视线之内不可有人,有嫌弃俗人众多会污了他的诗兴。
所以虽然偌大的西苑中太监不少,甚至还有不少内司的人,但都被他远远的打法开去,自己也有几个贴身太监,但在他们喝得烂醉后也被遣二楼,被田艺和同伙们三两下就拿下,反正楼上的人都已经醉的几乎走不动路。
“圣人可在楼上宴饮?”
“是,不知道二位贵人可是要上楼?”田艺恭敬的问道
二人对视一眼,这问题直接抛过来,只怕不好回答了,不过这也在二人意料之中
“本公上去即可”李煜道
“呃,六郎”田艺换了一种更亲昵的称呼,“小的一直在这里伺候,圣人可没传过别人,现在圣人正在兴头上,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要是万一惹恼了,小的可担待不起啊”
“哦,我是看天降大雪怕圣人醉酒着凉,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走吧”说完和李景逷转身往外而去,只觉得脑后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3章 餐霞楼下(下)()
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双手背在背后,被浇了水的粗麻绳分别捆在一张椅子的两条腿上,旁边的李景逷也是如此,对面的刘忠刘进也是一个样子,这,这就算是被一网打尽了?!
扭头看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堆了点桌椅板凳,还有几个大麻袋,估计是粮食之类的,显然这是餐霞楼的一个小置物间。
抬头,田艺那张阴测测,面孔映入眼帘“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投……烧不死李昪老王八,多烧死两只小王八也够本了!”
田艺作为掌尚食局的从四品大太监,李煜也是认识的,还常夸奖他办事得力,他治下的尚食局端出来的才叫美食,相较之下,御膳房简直是……
不过话说回来,光禄寺、御膳房虽然东西难吃,但却不会主动跑来要自己的命。
“田艺,我大唐并没有亏待与你,为何如此恶毒?”
“呵呵呵,咱这条命是当年吴王所救,后来一直在琏太子宫中做事,为何如此恶毒,这话你该去问李昪老畜生!”
李煜一听头都大了,他当然知道李昪当年得国用了点阴私手段,但这种事情一来官史上不会写,其次宫里也没人敢多嘴,至于民间一开始倒是多有物议。
但随着李氏治国时间长了,李昪、李璟也确实比杨行密的几个儿子更像明君的样子,尤其是李璟,相貌端正,文采风流,对轻税负,薄徭役,有事没事还弄几首传遍神州的好诗词出来,让一众南唐百姓面对其他国家时也觉得面上有光,时间久了也就自然为尊者隐为尊者讳起来。
是以,李煜虽然知道睿宗皇帝一家英年早逝,但对于“时杨溥正于楼中念经,有使者自金陵来,溥以香炉掷之,俄尔长逝”以及“杨溥之子琏,自平陵返京,于舟中大醉,是夜暴卒”这种细节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一来作为一个穿越者,对南唐的细节固然是两眼一抹黑,但好当也看过几篇白话文的《资治通鉴》,对这种朝代更替后的那些血色历史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甚至觉得这才是正常现象。
可没料到,这事情落到自己头上顿时成了催命的咒符……
“这些事情,我,我一概不知啊”李煜抬头努力装出一副纯良的神色来。
“再说我又没有参与其间,与我何干?”
“那李昪篡位的事情与琏太子夫妻何干?吴王之死,也就算了,成王败寇嘛!”田艺一笑“可为什么要杀琏太子?要知道琏太子正妻可是你的姑姑永兴公主!李昪老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