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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端方的俄语发音,仅凭他愿询问眼前年轻军官的表字,便可知道他已是对其略有重视。刘继业自然很恭敬地回答道:“下官字文鹿。”
“可是前汉‘文鹿赋’之文鹿?”
“正是此文鹿。”
端方微微一笑,开口便朗诵道:“麀鹿濯濯,来我槐庭。食我槐叶,怀我德声,吾观文鹿,果是良鹿!”
“大人好文采!”刘继业与徐绍桢同声赞道。
“待有时间,刘标统需将擒拿俄将之经过详细道来!”短短时间,端方对刘继业的态度已大不一样,这个高个子留洋军官已成功引起了做派新潮、思想前卫的两江总督的兴趣。
第126章 谋划革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谋划革命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东京,一群立志要推翻清廷的革命者,也在积极张罗着事项。
作为联合了大部分中国革命者,中国同盟会的总部,东京赤坂区的一栋二楼民宅内,身为同盟会总理的孙文与庶务黄兴二人却已经激烈地辩论了半个小时了。
“先生之青天白日旗屡实太像日本之国旗与军旗,若纳之为我中国国旗,难免有日本并华之嫌也!不妥、不妥!”黄兴不停地摇晃着他略胖的脑袋。
七月的东京天气虽不像江宁那么闷热,温度也很高,哪怕二楼的门窗已全部打开,屋内的人还是热得大汗淋漓,身上的白色衬衫都已完全被汗水湿透。炎热的天气或许引燃了争论二人的火气,随着双方的相持不下,言辞间已愈发地带有浓浓的火药味。
孙文神色中透着厌恶,他实在是不能理解黄兴的说法。
在孙文看来,他所坚持的青天白日旗一直是兴中会的会旗,是第一面革命的旗帜、是陆皓东等革命志士用鲜血和生命塑造的旗帜,对孙文本人及许多兴中会会员都有极为特殊的意义。正是因为如此,当黄兴表露出其对旗帜的疑虑时,孙文立时便爆发了。
“克强所言荒谬!青天白日自广州起义以来,便为我革命之旗帜!无数先烈便是挥舞此旗冲向敌寇!若更换旗帜,有何脸面面对牺牲于此旗之下的同志先烈!?我当年在南洋闹革命的时候,几万人托命于此旗下,你要想毁弃的话,就先把我给毁弃了先!”
稍顿片刻,孙文不屑地看着黄兴握在手心的一块绣了‘井’字的布片,言辞中透着不满:“此井旗一来太过丑陋,二来过于复古,大异于我革命之创新立意!简直是一无是处!”
黄兴听后太阳穴高高鼓起,高喝一声:“逸仙兄!!莫欺人太甚!”
自从同盟会成立以来,黄兴身为二号人物,一直都是孙文忠实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无比尊崇孙文,见了面都是先生长、先生短,从未有驳逆孙文的情况出现。此刻大喝一声逸仙兄已经是少有的发作了。
“若逸仙兄坚持不用井字旗而用青天白日,则兴宁愿脱离同盟会籍!!”黄兴大怒之下,断然宣布要退会。
只是孙文也绝非善碴,性格本就固执的他听到黄兴的威胁也是勃然大怒,先一步站起身子喝道:“你身为庶务,岂不明白同盟会、革命党绝非你想入就入、想走就走的吗!?”
就在二人如同斗红眼的雄鸡一样,目怒相视,一触即发,隔壁房间的章太炎、刘揆一、宋教仁三人听到动静已经先一步冲了进来,纷纷调解谁也不服谁的黄兴与孙文。
有众人相劝,两人火气才稍稍褪去,暂时搁置争议,谈一些其他的事物。
宋教仁引开话题道:“自‘取缔清国留学生事件’后,我会成员锐减近一半,当前首要关头是如何鼓励更多人加入我们,而不是彼此内讧!”
想起半年前的那场‘取缔清国留学生’风波,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有戚戚。
1905年下旬,随着大量留日学生归国,湖广总督张之洞已逐渐意识到留学生中的激进意识,并因此深感不安。在征得朝廷首肯之后,张之洞与日本驻华公使张之洞与当时的日本驻华公使内田康哉商量订立《约束游学生章程》,要求日本帮助清国约束在日本的清国留学生。
有清廷的要求,再加上客观上讲大量清国留学生在日学风确实不好,许多学生终日游荡于酒楼与妓院之中,使许多日本人对清国留学生感官颇差,也强烈呼吁日本政府‘管制’这些学生。在此背景下,1905年底,日本政府拟订了一个监管清国留学生的新规定。
时任驻日公使的杨枢获得草稿详读后,深表肯定,并上奏道:“……。日本文部省亦以中国学生来者日众,良莠不齐,而日本人之不肖者,复遍设不完全之学校相引诱,实于教育名誉有碍,因拟订一规程以整肃之,其用意虽极美善,而其内蕴非可揣测。奴才即亲告文部省:整顿学校,固所愿闻,但于我国学生必有关系,请于未公布前抄稿示商,嗣准文部省所拟章程十五条抄稿送来,寻读全文,有为整顿学校者,亦有间接管理学生者,实无苛待之意,旋即公布……”
最终,日本政府于1905年11月5日出台了《关于准许清国学生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程》,其中有相当多的条文是约束日本人开办的野鸡学校的。在这个规定当中,关于监管清国留学生的,主要有如下四条的规定:
第1条:清国学生需要清国公使馆的介绍,方能入读日本公私学校;
第4条:清国学生转学、退学,需要征得清国公使馆的同意;
第9条:清国学生到校外租房子的,所在的学校需要加强监管;
第10条:因品行不端被学校开除过的清国学生,其他学校不准录取。
虽然这些条例主要是日本政府为了帮助清廷控制留学生中的革命派,在入学、转学、退学、在校外租房等方面对清国留学生进行了监管,而且规定一旦清国留学生因涉嫌革命党被开除,则再也不能入读日本的任何学校,但仅从条例内容中并无太多过分的要求,但是却在留学生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是日本报纸“标题党”惹的祸;日本报纸在报道这个新闻、拟定标题的时候简化了一个新闻标题,将《关于准许清国学生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程》简称为《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日语中‘取缔’二字是管理的意思,取缔规则即是管理规定,但清国许多留学生却连基础日语也不会,想当然地将日语的‘取缔’当成中文的‘取缔’之意,把管理当成了开除。
诸多留学生们一看日本人不光平日对我们指手画脚,现在还要‘取缔’我们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以秋瑾等激进派的留学生顿时要求大家罢课回国,甚至组成纠察队威胁所有留学生,凡是不愿罢课回国的,便大棒加之。
与之相反,稳健派则希望忍辱负重,继续在日本完成学业。而孙文等革命党因为担心大批学生归国会削弱革命的势力,反而支持稳健派。由此,两派发生激烈冲突,激进派甚至将胡汉民、汪兆铭等稳健派私自判了死刑。
最后共有八千余留学生罢课归国,然而中间留学生间彼此冲突、攻击,加上多数学生误解条例,却被日本媒体看作是清国人放纵卑劣的证据,各大媒体纷纷出言冷嘲热讽众留学生。
这场轰动一时的事件,让清国留日学生人数减少了三分之一,其中不乏倾向革命的学生,让革命党蒙受沉重损失。
宋教仁搬出此事件,让大家回想起那时留学生的不团结,于是继续道:“彼时正是我国留学生极不团结,陷入内斗、除了白白让日人耻笑之余,也让革命蒙受巨大损失!今日克强乃革命先锋,孙先生为革命总理,二位若彼此无法相融,又如何指望齐心协力再造中华!?”
听到这里,黄兴皱着眉头开始反思自己,而孙文也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良久,孙文出乎意料地率先出声道:“克强言之确实有些道理……不如以青天白日为蓝本,稍作修改,将其改造之……如何?”
黄兴见孙文先行服软,有些感动,起身握住孙文的双手激动道:“为同盟会、为革命,兴怎能不从先生之意!”
二人合好如初,在场的其余人都松了口气,刘揆一更是拍手笑道:“大家本就是革命同志,何必平白伤了和气!既然都已达成一致了,不如接下来就讨论如何在国内开展革命吧!吾弟刘道一已经抵湘,据其所报,已联络上萍乡之洪江会,其会首龚春台在当地矿工、会党间素得威望,且已言明其心向革命,麾下更有会党十万人,若能起事,则革命大事可定也!”
在场众人都来了兴趣,只有孙文不知萍乡在哪,从刘揆一处了解到是位置湖南与江西交界之处后神色转淡。孙文依然坚信只有在广东发动革命才是最有希望的,其他地方只是白费心机。但此刻同盟会中‘湘党’势大,这些以黄兴为首的前华兴会员都对在湖南发动革命表示乐观,孙文也不好发作就是了。
与孙文不同,湖南人的宋教仁与黄兴等都很兴奋。
黄兴大笑道:“一旦萍乡起事,则我会可以调动长江以南之势力……如江宁之刘继业、赵声,浙江之陶成章等!以此为契机,一举覆灭鞑虏!”
大家一团和气之余,宋教仁和章太炎却暗暗对自同盟会成立以来,孙文不时所表露出的独断专行而担忧……咋一看孙文是第一个服软之人,但其言辞依然坚持青天白日决不让步,充其量不过是稍作修改而已,最终换得了黄兴的让步。而其独重两广而忽视其余地域的做法,也让来自长江流域的诸多革命党不满,甚至是忧心忡忡。而黄兴此前就会旗与孙文的争执,未尝不也是这段时间积累的压抑的爆发……
只是目前而言,大家暂时还能搁置争执共同努力,但一日孙文不改变他的为人处世,这隐患便一日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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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广西陆军小学的教员宿舍内,一个秀气的年轻军官独自躺在床上翻阅着一本已有些破旧的小册子。
《强~国~军》三字模糊可见。
良久,放下册子,秀气的军官长叹一声。他回头看了看静躺在床头柜上的一封信,里面是他东京的良师寄来的,关于自己那位密友的信件;言辞中不乏警告自己莫轻易听信这位密友的蛊惑。同样的,在桌上还有贴着德国邮票的信件。
放下册子,军官起身来到桌子前,刚拿起笔来准备写点什么,却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一时心乱如麻,军官下意识地轻声说道:“文鹿啊……文鹿。”
第127章 归乡(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归乡(上)
京杭大运河边上的清江浦,即后来的准安,在明清时代曾经是苏北地区少数的大城市。
由于当时黄河水势汹汹行舟危险,南来北往行人除运粮漕船之外,大多到清江浦舍舟登陆,经“九省通衢石码头”向北,渡过黄河来到王家营乘马或马车北上。那时的清江浦可谓是“襟喉南北处”南船接北马,“行人日夜驰往”,繁华一时。
然而先是太平天国时期南京被占领致使运河被掐断,数年后黄河改道不光造成大面积水灾,更是使运河山东段枯竭。天灾**下清江浦遭到了沉重的打击,雪上加霜的是北方的捻军南下席卷整个淮河流域,自此清江浦便再也没有缓过劲来。清末盛宣怀在上海成立的轮船招商局标志着漕运的没落和海运的兴起,而以漕运为本的清江浦也一如其他运河两岸的城镇一般,丧失了一切复兴可能。
1906年八月五日。
相比昔日车水马龙的辉煌,如今的大运河上已经冷清了许多,但依然属于重要的水道,不时还是有船帆往来。
一艘破旧客船停靠在清江浦石码头旁,一身新军作训服的李虎子轻松地一跃落地,在他身后,二狗、张宝财和孙炳也纷纷上岸。
“到家咯!”
李虎子向船家道别,踏上熟悉又怀念的故土让他开怀大笑起来。
生于斯长于斯,在二十岁以前李虎子从未离开过清江浦。他祖上似乎也曾阔过,在明代的时候据说还曾出过什么总兵之类的大人物,只是到他这一辈早已败落与常人无异了。
李虎子的父亲曾是漕帮里的小头目,在日渐衰败的漕运中幸苦地谋生,后来在李虎子十三岁那年不慎掉落水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亏得有帮中一些讲义气的兄弟不时接济,李母才能支撑起家来。
为了谋生,身为独子的李虎子十四岁便出外寻活,一开始是随父亲的兄弟在漕帮里做事,但是当漕运愈发无法维持大家的生计的时候,一天的忙碌只能得到少得可怜的报酬。
终于,当清廷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