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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卫士们纷纷举起枪口,日本联络官们一阵骚动,白下正义却寸步不让坚决道:“这就是我们日本的态度。”
就在两人僵持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刘继业站出来用带有南方口音的中文道:“二位别伤了和气;都是自己人,何苦在此争斗。”
白下正义扭头冷眼看着这个三天前还被自己软禁的日军少尉。自从得到消息张作霖居然亲自前去看望对方,并将负责看守的日本军官给强行驱离后,自己就知道事情怕是要起变化了。随后第二天自己便收到了新民屯南部一带出现哥萨克的消息,加上辽阳也传来文件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一切似乎就如对方所解释的那样。虽然白下正义还有满心疑问,但也只能将他放出并安排了一个闲职。
此刻刘继业站出来,回想起他与张作霖曾会面,让白下正义不由得怀疑起两人之间会否有勾结。
不过此刻双方已剑拔弩张,万一走火事态就要失控了!正好让这个支那人来缓和一下情况,也方便自己思考对策。想到这里,白下正义并未阻止刘继业的发言。
“中国与日本同为亚洲黄种人,面对白种入侵更应该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刘继业说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废话做开场白,顿了顿,继续道:“此刻俄国扰乱满洲,张大人作为有良心的中国人,应该恪守守土护民的职责才是。”
张作霖重新坐回位置,一摆手让卫士们收起武器,然后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语气故作文绉绉道:“身为中国人,如何不为广大同胞之苦难而悲痛万分!我也知道日本来满洲是为助我中国,但……白下君和刘老弟,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手下儿郎每每见到发号施令之人都是日本人,心中难免怀疑我成了卖国贼!须知,我们满洲老百姓久遭俄人奴掠,加上庚子年拳乱,对外国人大都身怀戒心。他们可不管这外国人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只要不说我汉话,便都是欺压华人之外人!更何况贵国日本在甲午年时,也曾入侵我满洲、犯下不少杀戮!白下君你看,与我出行之高洋君、杉木君、田中君,都是粗通汉语之人,平日更是满口日文!换做你日本军人若是整日有一中国人在你头上发号施令,是否还能有战斗力呢!?不解决这一问题,第一马队士气低迷,就算我强令出征怕也难。就算真出营巡逻了,也有兵变的可能。”
如此说辞让白下正义无话可说。怎么办,难道要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就说你张作霖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土匪、你麾下的所谓士兵全是一帮土匪流氓无赖,杀起中国人来毫不手软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的爱国心,你这一切说辞都是推卸责任的借口?白下正义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把心里对这些胡子的看法说出来,也就意味着双方决裂。
在日军陷入苦战的时候,与拥兵一千的大马匪决裂;尤其是这股胡子由于靠近辽阳因此对侦查俄军情况极为重要的时候,最吃亏的还是日本自己,而负责联络的自己也免不了因此担当责任被问罪……如果张作霖因此投靠了俄国人导致战争最后失败,自己怕是要切腹谢罪了!
想到这里,白下正义才不得不正视自己在谈判中完全处在被动的位置这一事实……
都怪第一军那帮蠢材无能,攻不下辽阳又没法歼灭俄军主力才让张作霖有了敢和堂堂日军叫板的胆子。如果不是这样,自己又何必需要低声下气!?直接强硬到底才是光荣的日本军人所应该坚持的道理!
只是愤怒归愤怒、但白下正义并非满脑子只剩下热血和战死沙场的初级军官。身为有丰富经验以及稳重的联络官负责人,加上对张作霖的重要性有着极深了解,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意气用事一味强硬,在这里与其决裂。
让步是必然的。
问题是让多少,如何让。
白下正义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那边张作霖忽然看向刘继业,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啊呀,你刘老弟不就是中国人嘛!如果你来当这联络官,我再假装你是盛京将军派来的监军,这样弟兄们以为老弟是官府之人,你来发号施令顺理成章,也就不会有意见了!”
“这样,你来当这个直属联络员,随老子行动。老子保证能控制住弟兄们,三天内就能发兵!”张作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白下正义说的。
眼见情势忽然有峰回路转的迹象,白下正义心中一动。他看了看似乎因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而微笑的张作霖,和一旁并未表态的刘继业,脑中开始飞快地盘算起得失来。
“若……刘继业担任张桑的联络官,张桑就同意三天内发兵?”
“没错!”
“发兵多少?”
“上个月是二百人,这次我看俄国人休息了两个月怕是要在你们辽阳动武……这样吧,这次我就大方点,出兵三百,如何?”
白下正义闭上眼睛,片刻重新睁开后直视着刘继业,嘴上说道:“既然如此,刘君就勉为其难吧。”
“嘿!”
刘继业神色平静,向白下正义和张作霖分别敬了一个军礼。
“还请张大人多多指教。”
“哪里哪里,刘大人客气了!”
看着互相客气的两个人,白下正义目光阴冷又深邃。
第68章 满洲王()
第六十八章满洲王
三天后,气温骤降,原本春天似的气候被酷寒的西风所取代。如此天气平常人都尽量避免出门,但是以打家劫舍为生,在辽东大地上纵横的胡子们却毫不在意。他们穿着绒皮帽子,排成长长的马队朝城北走去。
骑在一匹棕色蒙古马上,身上披着羊皮袄、皮帽子、棉布手套和靴子,脸上也涂了层油脂,刘继业完全一副准备远行的胡子打扮。就算被俄国人抓住也绝不会怀疑到此人会是日本军官。
长长的马队顺着街道离开新民屯,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又连贯的响声。
与刘继业并肩而行的,是张作霖。在二人身后,则是百名胡子。
此刻辽东最大的胡子首领之一,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张作霖离开新民屯,身处荒无人迹的原野之中,心情如得水之鱼。不需再对知府强颜欢笑、谄媚献殷,不必刻意装扮成知礼守道的读书人,此时此刻他才恢复自己本性,豪迈之气油然而发,脸上载欢载笑地问刘继业道:
“刘老弟啊,老子看你文文静静,谈吐也得体、又是江南大户出身,干啥子不努力学习、考取个功名出来光宗耀祖,而是干这刀枪无眼的活儿?”
张作霖长得不赖,却偏偏一股子土匪气质。光看他秀气长相恐怕要把他当作熟读经书的读书人,但是若见了他的气势,和身后百人的骑兵队伍,怕就不会有人怀疑此人的身份了。
几天交道下来,刘继业也知道此人是个很豪爽的性格,加上双方此时也是盟友的身份,自然放得很开,笑道:“张大人此言差矣。未来中国之前途当在军队;强兵方能强国。小弟正是看到这点才报名入日本士官学校。”
“倒是这个理儿。”张作霖肯定完了好奇道:“不过刘老弟在军校中好好读书也就算了,做啥子要跑到这满洲土地啊?”
刘继业笑道:“书本上的东西哪有实践好,正好日本这一东亚新兴国家挑战老牌列强俄国,这一机会难得。我打算借此切身体会现代战争,真正了解如何与列强军队作战。”
自己被送上战场的内幕,除了自己外没有必要让任何人知道。
张作霖不知刘继业并未说出事实,倒是很理解的点头赞赏对方的勇气。
刘继业见对方心情不错,也想拉拉关系,再加上心中对于张作霖这个后世鼎鼎有名的大军阀有些好奇,一路上便一直询问对方的故事。
原来张作霖出生于光绪元年(1875)的奉天海城县,小时候曾读过私塾,识得一些字。后为报父仇误杀仇人后随母亲逃到镇安县,为了生计学木匠当货郎卖包子,还学过兽医。1894年迫于生计无奈投清军宋庆部当兵,后升任哨长。甲午战后归队回乡成亲,后经冯麟阁推荐加入了董大虎一派胡子落草,也闯出了一番名号出来。
后来1900年义和拳乱,俄国趁机出兵占领东北,各地陷入混乱。此时张作霖便在家乡组织起民团,谓之‘保险队’,负责附近村子的治安。由于他遵章守纪、讲义气又有人格魅力,势力越来越大,声名鹊起成了一方豪强。
1902年清廷恢复了辽河一带控制权后,便大力拉拢像张作霖这般的地方实力派。张也就顺水推舟地被‘招安’,成了清军马队管带,拥有官军的身份。
虽然张作霖没有透露,但刘继业还是猜得到他凭借自己官府的身份,必然大力打击异己和其他派系的胡子。在清末的东北大地上,土匪横行、地方毫无秩序,民众大都是亦民亦匪;农忙时就是民,农闲时就是匪。所谓的民团、保安队、保险队之类的地方武装,除了保护家乡外,也要出去‘做活’来补贴生活。
几年时间,张作霖靠着自己官府身份降服了周围大大小小数十股土匪势力,到日俄战争时已是辽东地区的最强的土匪势力之一了。
张作霖在马上吹牛说手下有千五精锐,但刘继业却并未全信。在他看来,所谓一千多人大多都是听调不听宣的半独立团伙,只是聚集在张作霖旗下活动而已。真正能够为他卖命的,还是他当初保险队的老底子,自己身后那百名‘卫队’而已。
至于此次北上的真正目的,张作霖也是透露了一些。
“日本子的钱拿了也有那么点儿烫手;收了人家的钱入口袋,总也得给人家办点事儿才对。好歹面子上得过得去不是嘛……况且现在日本子有点扛不住的样子,要是真让老毛子给占了这满洲地儿,对老子也不是啥好事!有些时候,还是得适当地帮日本子一把。”
渐渐马队离开了新民屯,朝北方前进。城镇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此时前方道路出现一群人影,朝马队迎了过来。
近了一些,是一群从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
男人步伐疲惫地走在道路上,有的人身上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有的人身无一物,有的人则牵着牛车。车上大小物件、还有女人小孩。这些人额头上都长出了杂毛,衣衫褴褛,大冷天冻得瑟瑟发抖,身体都仿佛僵硬了。
尽管这样,还是驱动着麻木的脚步缓慢却又坚定地朝前行进着。
慢慢靠近了,这群难民发现了前方的马队,虽然恐慌但却并未逃走,而是挪开身子到路边静静地等待马队的到来。
并非是不害怕,而是根本逃不了。
况且逃难而来的人已经几乎一无所有,甚至有人经历了无数惨事已经麻木了。
张作霖并未让马队停下,表情有些凝重。他平静地作出一个手势后,策马慢慢来到了难民的面前,然后毫不理会地从他们让出的道路中通过。
一匹匹马通过这群人,有个马队士兵从怀中掏出一个硬饼子,朝后扔去,引发一阵争夺。
眼前晃过一个个面黄肌瘦、面无生机,如枯骨般的同胞,因为两个列强争夺自家国土而遭殃……政府却无力保护只能宣布中立。多么令人憋屈的事实啊!
对造成了这些,以及更多惨剧的交战双方,以及坐视这一切的满清,刘继业均无半点好感可言、有的只是内心深处的憎恶。
望着一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双眼空洞地从身边走狗,刘继业心中想起了一年多前太平山时,自己似乎也曾面临着绝境。但是不同的是,在困境中自己依然有希望,知道只要能活着出去就能生存!但是对于这些挣命的难民而言,就算他们抵达了新民屯,也难保不会成为街上的又一冻尸。如果自己无论何时都坚信未来有光明,那么对于他们而言光明早就远去,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虽然身临战争中,也亲自动手杀人了,但是真正的残酷刘继业还并未接触。此刻看到战争的牺牲品,心中说不被触动是不可能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但是明知道其中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熬过冬天,刘继业却并未作出任何举动,而是随着马队慢慢离开。
就算自己能够救下其中一人、乃至数人,但是摆在大环境下这又有何用?
虽然难民群最终消失在后方,但张作霖的情绪却似乎因此受到些影响,他感触道:“满洲这地儿不用说,遍地黑土、埋下种子就发苗,那庄稼老高老高的,那可真叫肥沃啊!但这么可好地方无论毛子还是日本子都想来分一杯羹。加上官府毫无作为……这老百姓如果不想粮食被抢光饿死,就只有加入俺们胡子去抢别人。毛子来了抢、日本子来了抢、俺们胡